艳遇拐错道

2009-05-22 09:22
上海采风月刊 2009年5期
关键词:苏苏艳遇

汪 洋

一、柏拉图的崩溃

崩溃。

苏苏感到了崩溃。

苏苏以为,身体是自己的。身体的各个部位,可以依靠意志随心所欲地支配,像弹钢琴一般,一二三四五六七,流畅自如地一路弹下去。她已这样成功地指挥和支配了身体三十年,可是,这个夏天,她才发现,身体竟然是属于它自己的,有它自己的思想和主张。

身体像一个蓄谋已久的野心家,把某种欲望深埋,隐忍地、沉默地、貌似乖顺地蛰伏了三十年,然后,在这个夏天,毫无征兆地、气势汹汹地跳出来要背叛她!某种令人羞耻的欲望凶狠地、嚣张地在她身体里奔腾、突围……意欲奔向它想去的地方。

身体要造反了!

苏苏像一个昏庸的君王,一觉醒来,方觉宫廷政变。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苏苏挥舞利剑,试图把这可耻的欲望制服,然而,意志和欲望此消彼长,白天和夜晚各领一阵子风骚,谁也不能完全屈从谁,苏苏每天和身体征战,弄得精疲力竭。

那么,与身体和解?

怎么样和解法呢?

她尝试自慰,可是,颤抖地伸出手去,收获的不是麻木,就是疼痛和羞耻……

她承认自己低能。

苏苏有两年没有碰过男人,或者说,没有让男人碰了。

她的第一段婚姻,千疮百孔,一声叹息。但这并未损伤她对于爱情和婚姻的信心,相反,她对于完美爱情的想象和寻找愈加顽强和执着。初恋时不懂爱情。她发誓要把第一次感情的所有失误和失败在第二次婚姻中加以修正,把所有的梦想和憧憬都通过第二次婚姻得以实现。

她心目中白马王子的条件,说高也不高:年长自己五到十五岁,家产亿万元以上,高不封顶,身量不能低于一米八,最好有些艺术才华,还要儒雅体贴,痴情专一……

这种条件,基本放之四海而皆准,就像一只LV手袋,大概哪个女人拎在手上都感觉适合。这种男人世上可能有,也许还不止一个,问题在于,苏苏长这么大还没撞上。

想想自己的年纪,三十了,冷汗直冒。女人翻“三”比翻“山”不知要艰难痛苦多少倍。可是,镜子里一照,青春明艳少女一个!她又坚定地认为,自己决不能降低标准,因陋就简,自己还有资格有本钱等下去!

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外貌和心都还能等,她的身体却等不得了!——长期的闲置,它不合作了!

既不能有效统治,身体开始状况百出。

失眠、脱发、烦躁不安……自不必说,最可怕的,一向蓬勃的经量由七天锐减为两三天,且少得可怜。医生警告,长此以往,标志着女性青春与健康的月经便将弃她而去。也就是说,苏苏将在她三十几岁的年纪提前迎来她的更年期。

天哪!岂不就此萎谢了?

失去青春和美貌,对苏苏而言,比失去生命更令人恐惧!

身体变得清晰又滞重。

欲望在身体里疯狂奔走,仿若血液的流动,默不作声,却又暗藏杀机。柏拉图的信念,几十年坚守的道德水准和良知,每日每夜,每分每秒遭遇着身体欲望这头怪兽的攻击,行将崩溃,分崩离析。

动物凶猛。

二、迟到的邂逅

苏苏穿了一条法国“贝尔尼尼”的束腰长裙,怒放在春天里的油菜花那样的明黄,洒满了玫瑰紫的花朵,一条刺绣的玫瑰紫腰带嚣张地勒出苏苏不足一尺八的盈盈细腰。砸死人的冶艳明丽!

苏苏的眼角也熏染了同样瑰丽的玫瑰紫,层层叠叠铺陈上去,用色之绚丽完全不成章法,足以把最高明的化妆师吓得晕厥过去。可是,苏苏担当得起这份绚丽。

苏苏知道自己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韵,清纯而不刻板,妩媚却不风尘,这种奇异的混合使她具有了某种特殊的磁场和张力,尤其对于文艺中青年,具有无可抵御的杀伤力。

果然,在子儒眼里,苏苏看到了惊艳和慌乱。

这场相遇,迟到了一年。

一年前,苏苏收到一封电子邮件,一张照片映入眼帘——一个长发翩然的女子透过电脑屏幕温润而和煦地看着她,眼神宁静安然,姿态灵动鲜活,呼之欲出……

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摄住苏苏的心魄,这女子是如此可怕的熟悉又陌生,亲切又遥远,宛如自己的影子,时刻随行,却又从未迎面对撞。

这是苏苏!这眉,这眼,五官形态,无不惟妙惟肖……这又不是苏苏,她的眉眼形态之外,另有一层温润圣洁的光辉笼罩。这光辉使得画面上的女子凌驾于五官形态所能表达的凡俗庸常的美之上,飘飘然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这份美,苏苏本人并不具有,照片更加拍不出,这是画家通过艺术创作超越和升华了的苏苏——有人用苏苏的形象为原型创作了这幅油画,再翻拍成照片发过来。

苏苏爱极了这张照片,或者说,这幅油画。于是,回了信。

子儒的信,同样写得非常好,诗一般的语言。相较之下,苏苏觉得自己的文字就是一锅大白水。

两人同处北京,苏苏以为子儒会要求见面,然而,没有。甚至连照片也没有发送一张。她不由好奇地揣度,这样一个卓具才情的天才,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以为文如其人,画如其人,苏苏做了文化读书节目的主持人后才发现大谬不然。绝大多数的作家其人与其文往往成反比,尤其男作家,每每其文甚美,其人却状如田间农夫或码头工人。画家情形想必更甚。子儒的画与文皆美不胜收,所以,其人只配是恐龙。否则岂不是占尽天下便宜?

在一份好奇心的驱使下,苏苏强烈要求子儒发来了照片。苏苏自以为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纵算他长成恐龙,看在他才华的份上,也打算原谅他。可是,看到子儒的照片,犹如数月前看到子儒给自己的画像,苏苏再一次像被蜜蜂蜇了一般惊跳起来。

一个画画的,怎么可以长成这个样子?太过分了吧!苏苏简直要愤怒了!她以为自己已足够漂亮,可看到这张脸,突然觉得自己面目模糊,轮廓暧昧。这感觉真是不妙。而且,年龄似乎也与她的想象有不短的距离。从子儒的画作和文字来看,她觉得怎么也该是四十往上的中年人了。可看这照片,未免有些过于年轻了吧?当她终于问清子儒竟然生于八十年代中期,险些晕厥过去!天哪!这孩子,竟然是80后!在她眼里,80后都是一群气焰嚣张,狂妄浮躁的小毛孩。尽管苏苏本人也不过生于七十年代末期,她却和几乎所有的70后一样,坚定地认为和80后有着不可逾越的代沟。

苏苏隐隐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脊背像遭遇险境的动物般挺直起来,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趁着自己还清醒,远离他!这孩子,不是自己的理想!

苏苏自觉地挥舞起利剑,“咔嚓”,斩断了空气中漂浮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情丝,简单干脆!

从此便断了联系。

也不怎么遗憾,更无后悔。只是照片储存在电脑里,一直没舍得删。有时偷偷打望一眼,心里悄悄喟叹一声:这孩子,长得真是伤天害理的好看啊!是的。不是帅,帅太轻浮张扬了,不是英俊,英俊太端正乏味了,这张脸,只能用好看来形容。就像将暮未暮的黄昏,天边那一抹瑰丽冶艳的微红。就像隆冬的午后,阳光下飞舞的轻灵剔透的雪花,如此之美,温柔而惊心动魄!

没想到,一年之后,正当苏苏被突如其来的情欲折磨得夜夜辗转,几欲抓狂之际,竟收到子儒的邮件:

子儒近日抵京,亟盼一见。

迟到一年的初相遇,子儒对苏苏惊艳,苏苏对子儒却有些失望。

苏苏发现自己当初对于子儒应该当明星的判断是错误的。他并没有明星所需具备的那种外放的咄咄逼人的光芒,相反,他像一块沉郁的、黑黝黝的石头,不但自身不发光,对于周遭照耀在他身上的光芒,也悄然地嗖嗖吸进,沉默隐忍,不露声色。

如果漂亮的本意是“白而引人注目”,子儒并不是漂亮的,但是,他的从容安静却营造出一种特殊的气场,令谈话的氛围具有了某种超越凡俗的意境。

苏苏是天生伶牙俐齿之人,工作的任务又是说话,如何把话说得动听,说得俏皮,是她的专业。所以,她谈话的节奏就如当下这社会的节奏,热闹,沸腾,紧张,急促,密不透风。然而,这种狂轰滥炸式的谈话结束后,苏苏总是感到茫然,就像看一部冗长乏味的肥皂剧,所有语言都跑在生活最表浅的层面,貌似轰轰烈烈,谈完后脑海里却犹如一群马蜂跑过,只剩下一片嗡嗡。

子儒的话很少,通常只是抿唇一笑。但又不是讷于言辞的那种,他就像安宁广袤的静夜,你可以绚丽如星辰般闪烁,也可以彻底沉入夜色,融为一体。

在子儒的安静和沉郁面前,苏苏说话的节奏也不由慢了下来,说话时字字句句都似从心底流出,不说话时也有默契在两人之间流动。犹如节奏缓慢的艺术电影,凝眸、微笑、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都被特写、放大,画面起承转合的间隙,言语吝啬地点缀其间,因为稀少而弥足珍贵。

一晚上下来,两人并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是,苏苏突然觉得,这才是她所期待和憧憬的谈话氛围。她恍然明白,她每天练习把嘴皮子磨来练去,其实,慢是比快更难掌握的艺术。

分手时,苏苏突然要求子儒:可以把眼镜摘掉吗?

子儒愣了一下,释然抿唇一笑,缓缓把眼镜从鼻梁上摘掉。

一时间,石破天惊!苏苏险些惊呼失声:天哪!这就是相片上,记忆中那张脸!浓郁的剑眉,挺直的鼻梁,最让人眩惑的是那一双眸子,深邃,清亮,朗若晨星。弧线优美的嘴唇微微嘟起,正是记忆中那一抹倔强的温柔。

苏苏近乎贪婪地看着这张脸,像一个花痴般难以呼吸。

这张脸,这眉目,这眼神,这气韵,这骨子里的忧郁,经得起任何特写镜头的挑剔,应该被李安发掘,定格在电影屏幕上,让亿万观众屏息、陶醉、疯狂、痴迷……

可是,感谢天!让这张脸留着,以最原始的姿态,浑然不觉,清白无辜地留存于凡尘间,千万不要让任何导演发现,千万不要变成明星让世人欣赏。世上最高贵最极致的美,是美而不自知,美而不招摇。尤其是男人,对自己的相貌最好是迷迷糊糊一派混沌。一旦知晓了自己的美,并晓得充分张扬和炫耀这份美,像只公孔雀般摇摆着四处开屏,那就无趣得很。就像她身处的影视圈里的某些“帅哥”,眉毛用剪刀修过,出门要打十分钟粉底,画眼线,抹唇彩,坐趟飞机要敷两张面膜,脸上长一颗粉刺便高声惨叫“毁容了……”不要说爱上他,苏苏都不知该称呼他们“哥们儿”还是“姐妹”,要命的是往往连他们自己也混淆了性别,千娇百媚地投入了同性的怀抱。

面前的这张脸,绝没有经过任何人工的修饰和洗礼,绝对无懈可击,却又绝对男人!

莫非你带眼镜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掩盖掉脸上所有的优点?苏苏困惑地发问。

子儒不答言,默然一笑,取过眼镜重新戴上,于是,那种惊心动魄的效果立即神话般消失了!午夜十二点,灰姑娘褪去水晶鞋,马车变回南瓜。子儒,又变回为那个安静平淡的文弱书生。

苏苏目瞪口呆地看着子儒,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三、药引子

同样的一男一女,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境遇,不同的心理状况,决定了两个人相处的状态。两情相悦一拍即合的爱情有,不多。昏黄灯光下,一男一女对坐,仿如情侣,可也许一个炽烈暧昧一个清白无辜,一个向往美色一个奔向功利,表面看温情脉脉,却不免表错情会错意。可有时表错情会错意的感情也会因为某些目标的一致而朝同一条道上狂奔。

如果一年前,苏苏与子儒相遇,最可能的结局是苏苏装傻充愣,成功地把两人关系升华为纯洁的友谊,在过去的许多年,她已经这样干过很多回。可是,三十岁的苏苏病了,她被身体里猛然苏醒的情欲折磨得死去活来,夜不能寐。她需要一场艳遇来医治自己,需要找回清白单纯的自我。此时,子儒适时出现,似是上苍的安排。诚然,他依然不是苏苏的理想,作为老公,他条条不符,可作为情人,却样样契合!

莫非要把罪恶的魔爪伸向子儒?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更接近一个荒淫无耻的女色魔,可怜的苏苏,几乎每次与子儒见面都把自己灌得半醉,简直要沦落为一个不胜酒力的女酒鬼。遗憾的是,不管怎么喝怎么醉,苏苏头脑里都保持着可恶的清醒,行为也保持着拘谨的清白。苏苏终于绝望地明白,所谓“酒后乱性,酒后失德”云云,完全是当事人为自己开脱的借口,酒后干的事,没有一件是完全违了自己的心意,没有一件是自己完全不明白的。

不过,说酒一点作用也没有,也是不对的。起码酒精壮大了苏苏的胆量,使话题不断成功地滑向暧昧和情色。幸运的是,子儒看起来也绝非清白少年,“性”这样惊心动魄的字眼常常被他轻描淡写又肆无忌惮地挂在嘴边:“性是一切艺术创作的动力和源泉。”“一个艺术家,如果不曾沉迷于性的吸引,他永远无法创作出伟大的不朽的作品……”“人最大的快乐是感官的原始的快感……”受孔夫子毒害颇深的苏苏一向对这类话题讳莫如深,连听人讲个段子都面红心跳,赶快借口跑开。如果对方是个男人,她甚至会感觉遭受侮辱,怒而拂袖而去。可如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令苏苏的脸皮肥厚起来,她并没有显得青涩稚嫩,惊慌失措,而是显出一副非常见过世面的样子,镇静老练地与子儒周旋。如果脸不慎红了,也没有关系,可以理解为酒精引起的生理反应。

这家伙,果然是纵情于声色的个中高手!苏苏暗想。作为老公人选,这是大忌。痴情专一一向是苏苏对男人最基本最严格的要求,不管何等优秀的男人,哪怕他就是真正的王子,如果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她也会毫不犹豫一脚踹开!她决不能忍受分享。如不是这道坎卡着,她何至于单到现在,恐怕早就又嫁了十次八次了!

可是,现在,她倒暗自庆幸子儒的“不纯洁”。是的,她仅仅想要一场艳遇而已,又不是要嫁给他。如果他真是一个不谙性事,纯洁无辜的好青年,她又如何忍心伸出罪恶的毒手,无耻残害祖国的花朵?

终于有一天,酒酣耳热之际,在昏暗灯光的掩映下,苏苏讲了一个浅黄色段子:

皇帝某天发现后宫嫔妃一个个面黄肌瘦,奄奄一息,大急,找来太医。太医看后,了然一笑:不急,待我出宫寻些药引子,保管药到病除。

是日,皇帝在宫中发现众多精壮男子,惊问:这是什么?太医答曰:药引子。

几日后,嫔妃们果然一个个活色生香,容光焕发。皇帝龙颜大悦。猛然见宫中四处有形容枯槁的衰弱男子哆哆嗦嗦窝在墙角晒太阳,奇道:这是什么?

哦!太医答,这是嫔妃们用药后剩下的药渣子。

段子讲完后,子儒并不答言,也没有半分表情,反而操起手机发起了短信。

苏苏羞愤地看着酒吧窗外明晃晃的月光,黔驴技穷地准备用“今天月色真好啊!哈哈哈”来打破和掩饰僵局。这时,手机短信响了,屏幕上显出一行字:

我愿化为一贴药,被你饮尽!

苏苏看着短信,默然不语,她不晓得她的脸已经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子儒身子微微前倾,急促又叹息一般低语,你不要怕。我知道我不是你理想的老公人选。我不够成熟也没有钱。可是,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你可以把我当成上天给你的一件礼物,你喜欢随时可要,你不喜欢就可从窗口一把扔出去!如果有一天你感觉我影响了你的生活,我会自动走开,绝不会纠缠着你不放。

期待艳遇的男女,最怕的就是后果和责任。这句话好比对一个嗜甜如命又希望苗条的女人说:吃吧吃吧,一点不会发胖。

苏苏终于下定了决心。

四、双人舞

“每个人都是舞蹈家,做爱是世上最完美和谐的双人舞。”

多年前,一个舞蹈家对苏苏如是说。对于当时清纯如水的苏苏,“做爱”这样的字眼令人心惊肉跳,苏苏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窗外,看细雨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下来。舞蹈家再未谋面,这句话却在苏苏心里留存下来。

苏苏是天生的舞蹈身材,细腰,长腿,纤细而柔韧。可是,这双人舞,苏苏从来没有顺畅自如地跳过。

谈恋爱时,苏苏坚持要把初夜留到洞房花烛夜。丈夫虽无奈,也依了她,不管世事如何开放,新婚之夜获得一个处女之身依然是男人基本的梦想,而这个梦想显然越来越奢侈,二十一世纪的处女已经如大熊猫般濒临绝迹了。谁想新婚之夜仍未能如愿,长期的禁欲,令苏苏习惯了封闭,身体完全不能开放。大概半年之后,苏苏才勉强能配合,但每次她都基本是本着尽义务的心态来应付的。丈夫所有的要求她都不肯配合,只肯以一种最简单的方式敷衍了事。后来两人交恶,床笫之事自然锐减。离婚之后,苏苏就完全如尼姑般清心寡欲。

“做爱是世上最完美和谐的双人舞。”想到这句话,苏苏便不由自主地喟叹!

苏苏最对得起的是自己的身体,最对不起的也是它!作为一个极端的爱美分子,她几乎把所有的金钱都投资在外表的装扮上,锦衣华服比普通女人一辈子穿的还多。所以,在观赏价值方面,这具身体的开发基本已达至极限,可是,她做爱的总次数可能还没有一个正常女人一年的次数多,至于高潮,更是犹如冬雷夏雪,她几乎都想不起来了!所以,在实用价值方面,这具身体基本还是一片未被开垦的蛮荒之地,暧昧模糊,混沌一片。

青山绿水枉自多!

如今,双人舞终于要登场了!苏苏是总策划、总导演,并兼领衔主演。

丽江这座小城被媒体和人们的想象弄得香艳缤纷,浪漫和情色是它的名片。苏苏把两人艳遇的地点非常落入俗套地选择在丽江,一来是怕自己这张脸虽未到达明星级别,未有被狗仔队追踪之危险,可毕竟在电视上晃来荡去这些年,只怕被观众的眼睛逮个正着,万年贞洁毁于一旦。二来也是借这座城市的氛围给自己壮个胆——好比在酒吧喝酒,自然比在麦当劳里吆三喝四要名正言顺很多。

一切均按照苏苏的计划行进。她一副“老江湖”的派头,先期到达酒店,运筹帷幄,志在必得。

锣鼓敲起来了,幕布即将拉开,好戏就要开演了!苏苏却像忘了台词的演员,惶然不知所措——就像第一次主持晚会,候场时把幕布悄悄拉开一条缝儿,看见满席满座黑压压的人头,只吓得腿也软了,魂儿也飞了,要说什么话一句都想不起来了,浑身筛糠一样,只盼着天塌地陷,临阵逃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的心虚,多么的底气不足!只怕南郭先生的真实面目要被无情拆穿。

苏苏寄希望于子儒这个“舞林高手”一路呼啸着,引领她冲向最后的胜利,又担心他上了舞场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外表性感妖娆,风情万种的苏苏原来是个舞盲,对双人舞技巧一窍不通,带都带不动!那多伤自尊,多么无地自容啊!过去的三十年,她一向为自己的纯洁正派而自豪,甚至深深感动,可是,被一个80后的小男孩发现自己很“纯洁”,那简直是一种羞耻!是80后对70后这个族群整体的蔑视和侮辱!而且,此情此际,自己的角色可不是什么纯情淑女,而是采阳补阴的女色魔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子儒就要到了,苏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强壮得像技法拙劣的鼓手在醉后狂舞,她简直担心一颗心马上就要冲出胸膛,飞到天花板上去!

最后一分钟,苏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到前台,把客房改成了两间。

苏苏以为身体是属于它自己的,有它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可是,她又错了。身体只是个窝囊的奴才,你迁就他时他叽叽歪歪,不肯消停,你真的放任自流,以为他会干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却又怂头怂脑,止步不前。

每个暮色初临的黄昏,两人踏着美得一塌糊涂的月色往酒店走去,苏苏都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耐心地和自己的身体打着商量:艳遇就要有个艳遇的样子,全身都打湿了,还在乎两只耳朵?勇敢点!怕死不当共产党员!

可是,每走到酒店门口,身体这外强中干的奴才就心慌气喘,双腿发软,待得走到房间门口,像被猎人追赶的兔子般慌慌张张地打开房门,仓促地道一声“晚安”!便惊天动地地“砰”一声关上房门,估计子儒的鼻子都快被碰扁了。

夜夜不能寐。

几天下来,情欲未曾得到半分缓解,反而被撩拨得愈加旺盛。那年轻强壮的药引子就在隔壁房间,他那均匀的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可闻。可是,苏苏却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敲开那扇门!无端想起手机上盛传的一个对联:试问中国足球有多愁?恰似一群太监逛青楼。横批:无人能射。

苏苏不由黯然神伤,想,如果自己是男人,大约已然沦落到中国足球的地步。

锣鼓敲得震天响,双人舞却迟迟上不了场,眼见时日一天天过去,苏苏又急又燥。

晚餐时分,苏苏故技重施,大喝丽江特产的青梅酒。酒至第二瓶,苏苏终于借着酒劲居心叵测地倒在子儒怀里。她簌簌发抖,子儒却似抖得更加厉害。只听得子儒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苏苏,我从没有过经验,我不会,请你教我……”

“什么?你从没有过经验?”苏苏惊得跃身而起,酒劲儿一下子不翼而飞。她急赤白脸地指着子儒说:“你……你不是有很多理论吗?一套一套的,什么叫没有经验?”

“对不起,我是看了很多书,但具体该怎么做,我还是不大明白……”

这家伙!竟然是……处男?苏苏好似听见奥运会取消在中国举办,或是杨二终于如愿当上法国总统夫人——开什么国际玩笑!

子儒扑上来抱住她,可怜巴巴地请求到:“对不起,请你教我……”

行动的矮子碰上了理论的巨人。这场双人舞,原来是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遇上了好龙的叶公。

五、抽刀断水

直到最后一刻,苏苏都不敢相信,子儒竟然真的说走就要走了!

怎么可以这样!

过去的几天,双人舞虽然跳得不很成功,或者说,很不成功,但与子儒的聊天却奇谲诡异,饶有意趣。

苏苏所倾慕的男子永远是“如父如兄”,以至于她的眼光从不曾关注过同龄的男孩子。而80后这个被媒体所概念化、妖魔化的族群,她更是连眼角也不屑于扫射一下。在她心中,这一群娇生惯养的小毛孩,不是妄自尊大,浮躁张狂,就是一辈子断不了奶的大婴儿,二十大几还恨不能捧个奶瓶,噘着嘴,晃着身子,娇嗔地自称为“男孩子”。

如果不是出于情欲的指使,艳遇的诱惑,也许她永远不会走近这个族群,也永远不会知晓,在喧嚣张扬,追逐功利的现实世界,还有这样早熟早慧的才子,就像一个来世者,生来便携有前世的神秘的气息,那样的叛逆、桀骜、特立独行,又那样的单纯、明净、淡定从容。

现世之沸腾喧闹,繁花渐欲迷人眼。苏苏所在的电视台,更是追逐与彰显俗世成功的大名利场。哪一个人不努力奋力往上爬,出线、上位,要功名,要利禄,浑身解数使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偶尔午夜梦回时,有一丝彷徨,一丝淡淡的惆怅,都是奢侈的。朝阳升起,又像一辆动力十足的火车头,继续“轰隆轰隆”一往无前。

子儒,这个已在美术界崭露头角,被大家所公认的才子,就在将红未红时,没说加一把火把自己烧得炙手可热起来,反而一个人跑到贵州山区去支教!在那苍茫冷寂的大山里一呆一年多!

对于子儒的选择,苏苏并不能完全理解更不能完全认同,她甚至暗暗惋惜,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这么出众的才华,不好好博取功名,却去埋没于深山老林之中,简直暴殄天物嘛!

支教的本身是一种崇高行为,尤其一个年轻的艺术家,解释为行为艺术也无不可,她惊异的是他并无做秀更无炫耀,也无体验生活或苦修的意味。那一片他生活和支教了一年多的山区,被他描述得仙气缭绕,除了教学,便独自一人看书、绘画、弄吃的……真个是“诗意的栖居”。

是的,如果说苏苏的生活就像她所工作的那栋没有窗户的甲级写字楼,繁华、封闭、沸腾,那么,子儒的描述便如同他所生活的那片湿润静谧的山林,为苏苏一年四季依靠空调维持着25度恒温的生活洞开了一扇窗,吹进几缕凉爽清新的自然的风。

每个清晨,两人去丽江的古城漫步,聊发思古之幽情,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午后,和煦的阳光下,两人在露天的咖啡馆读着徐志摩的《爱眉小札》,读着泰戈尔、舒婷、席慕容……子儒为苏苏专业、细腻、婉转的朗诵而陶醉,苏苏却神思恍惚,仿如消逝已久的青春年少的好时光又卷土重来……

这就是苏苏少女时所憧憬的恋爱,简单清纯,两情相悦,只是,苏苏与恋爱中的少女相隔了十年的时光!三十岁的苏苏必须在年老色衰前把自己嫁出去,她没有时间、没有资格,谈不起恋爱!可是,就让这恋爱的感觉暂且停留,暂且,让这偷来的时日在意念里停顿、凝固、直至永恒……

期待中的肉体的狂欢演变为精神的盛宴。没想到,正在苏苏为之陶醉,为之迷恋狂乱之际,子儒突然说走就要走了!

眼睁睁看着子儒把行李一件一件放进背囊,分离的真实感袭上心头,苏苏的心脏猛地以百倍于平日的速度狂跳起来,一双手可怕地颤抖着。她几乎想扑上去,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他:不要走,不要走……

可是,她能说什么?

子儒把包背在肩上,真正像个浪迹天涯的游子。苏苏无助地看着他,像沉溺在水中即将窒息的动物看着它的救命稻草一般,如此虚幻的希望,如此悲苦的绝望!

子儒眼里有泪光闪动。突然,他抱住苏苏,急切地说,和我一起走吧!和我一起去流浪吧!

苏苏惊得后退三步!

流浪?和他一无所有去流浪?她每天要喝FANCL的胶原蛋白液,敷资生堂的眼膜和面膜,她擦脸的“POLA梦中情人”面霜一瓶就是人民币四千多元!她每天抹防晒霜,出门三步必打伞……是的是的,她这张已经三十岁却依然细致光滑如同瓷娃娃般的脸,可不仅仅是天生丽质,那是用昂贵的液体黄金日夜辛勤地浇灌,用数不清的时间、精力、金钱精心呵护而来。流浪?这张精致的面孔恐怕在炽烈的太阳底下晒上三天就会像年久失修的寺庙里那些金漆斑驳的塑像,光艳的漆面一块块剥落,露出粗陋衰老的黄脸婆本色。那还是精致靓丽的苏苏吗?太可怕了,不美貌毋宁死!

苏苏还看上了一款黑色的奔驰吉普车,完全像为她度身定做,她们电视台门口就停了一辆,走过路过她总忍不住要打望一眼,想象自己开起来那副又时尚又拉风的模样。她目前所租住的五十平米的居民房也令她厌倦透了,她爱上了北京著名的“星河湾”顶级公寓房,每平方米四万元人民币,每套均价在一千二百万人民币以上……当然,以苏苏的收入和能力,服装、化妆品这些基础开销尚能勉强应付,购买豪宅和靓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要实现这些理想,她只有指望着未来的金龟婿。

流浪?和这孩子一无所有去流浪?开什么玩笑!

子儒惨然一笑,轻声自语“无明爱取三烦恼”。

你说什么?苏苏莫名其妙。

子儒却不答言,背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狠心薄情的小鬼!苏苏倒吸了一口冷气。

六、艳遇拐错道

苏苏不该在乎的。是的,她不在乎。

原定为期十天的“罗马假日”以子儒的中途退场而草草结束。

她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她熟悉的惯常的生活轨道。

一场不成功的艳遇而已,春梦了无痕。日子仍将如往昔,轰隆轰隆一往无前。

接下来的几天,一向聪明伶俐,头脑清晰的苏苏出现了几个小状况。

状况一:

她与闺蜜安安手勾手走进三里屯的咖啡馆。

咖啡馆生意很好,四处一片喧哗。俩人决定找间包房聊聊私房话。

安安戏谑地对苏苏低语:咱俩勾着手进来,又要进包房,别人该不会疑心咱俩是同性恋吧?

服务生跑过来,苏苏面色严肃地吩咐道:请给我们一间同性恋!

什么?服务生大惊。

请给我们一间同性恋!苏苏不耐烦地重复道。

包房!包房!我们是要一间包房!安安慌忙纠正。

惊惶的服务生苦口婆心劝慰道:哎呀!你们就坐大厅吧!包房里空气不好,很压抑的……

怎么回事嘛这是!包房消费不是更高吗?苏苏忿忿又不解。

安安扯扯苏苏的袖子,低语:大姐,拜托!你要同性恋,谁敢给你包房?

苏苏这才醒悟过来,大张着嘴,状如白痴。

状况二:

饭局。

苏苏穿了“慕诗”的小礼服裙,白衣胜雪,翩翩如仙子。

去洗手间补妆。感觉情状诡异,似乎哪里不对。苏苏费力地思忖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拐不过弯来。正踌躇间,一位男士提着裤子从里间出来,“啊!”两人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可怜的男士傻傻地提着裤子,看着一个清纯优雅的白衣女子仓惶逃窜,不晓得是有幸遇见了误入凡尘的仙子,还是不幸撞上有窥探欲的女色魔。

长夜漫漫。

窗外雷声阵阵,加紧寂寞凄凉意,可是,思念在疯狂地燃烧!

原本想遭遇一场身体的艳遇,肉体的狂欢,没想到身体里的怪兽未曾被制服,苏苏的心却空了,魂儿也丢了。

子儒走了,空气中,子儒的气息却无处不在。一呼一吸,全是子儒。睁眼闭眼,子儒的容颜涌来,清晰如幻梦。

苏苏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卑微而无助地伸出手去,却不知能抓住什么。

好伤心啊!

屋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她吓了一跳!仔细分辨,原来竟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好伤心啊!她又说了一遍。奇怪的是,每说一遍,她心里的伤痛就得以疏解一分。于是,她一口气对自己说了几百遍“好伤心啊!”

怎么会这样伤心呢?

艳遇拐错道,身体的情欲演变为精神的刻骨铭心的相思。

七、寻找子儒

“苏苏,亲爱的姑娘: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纯洁、最善良、最美好的姑娘。

是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但一切又都变了。现在,我的心情就像一个逃亡者在遥远的荒岛回顾已经失去的美好家园。

此时,窗外正在下雨,整个忧伤的天空被颤抖的雨点撕裂成无数根灰线。

遭遇你,苏苏,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很早之前,你就在我的生命里了!此话听来虚妄。每个人心里都隐伏着一个梦中情人的形象。而有一个形象,是一幅油画上的女子,占据了我的童年、少年和整个的青春。当我在电视上第一眼看到你,你的样子竟然与我的想象完全重叠,毫无二致。

你就是传说,我的美人,我的仙女,我的神灵,我的奇迹。

可是,我知道我不是你的理想。我不够成熟,不够强大,给不起你想要的生活。

我去贵州的山区支教。远离城市的浮躁和喧嚣,为了我的绘画理想,更是为了从你的生命里逃亡。

山里很静,尤其到了夜晚和周末,空无一人。没有电脑和电视,手机也没有讯号。每个周六,我都会翻越大山,走四个小时的山路,到山脚下村民的屋子里看你的节目。这是最极致的幸福,最温暖的享受。然后,余下的一周,我便用画笔想象你,抚摸你……

一个凡夫俗子是不可以接近他梦中的仙女的。可是,奇迹一般,我竟然走近了你,呼吸到你,触碰到你……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和契机,还是万万分之一的偶然,我都感恩不尽,这是上天的垂怜和眷顾。

我喜欢你的炽烈与天真浪漫,也喜欢你强装的那一点点世故与虚荣。许多艺术家一辈子孜孜以求却难以企及的优美艺术的可能,在你身上天然存在,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你是一处令人兴奋的景象。能在某一个阶段参与你的生活,没有人比我更幸福的了。你就像一部迷人的戏剧,所有的美好都会在舞台上呈现出来。撞见你是我最美丽的遭遇,虽然我只是客串的演员。

你知道“无明爱取三烦恼”的真意吗?这是佛家讲的十二因缘。十二因缘的无明、爱、取,这三个是根本烦恼。由一念无明起,脑筋不清楚,就要抓住爱,想永远把握,所以痛苦就大了。这三种是烦恼的根本,痛苦的根本。

你让我到达了快乐和幸福的巅峰,我怕摔下来,我知道我必将摔下来。原以为我可以做到毫无所求,只要你肯让我呆在你身边,哪怕是饮鸠止渴,我也甘愿。可是,人性的贪婪,连自己都无法掌控。每与你多呆一分钟,我对你的依恋和爱慕就越盛,对你的感情强烈到自己都无法置信和掌控的程度。我害怕自己再也离不开你,分分秒秒都要缠着你。我害怕你厌倦我,更怕影响你未来的生活。

我不得不离开你,我一片赤诚而来,也因为赤诚而去。和你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我就已经感到失去自己的危险,我精神上、一切的感官好似都被钳制住了,自信和勇气已经开始瓦解。那是一种陌生的强大的情感,我怕我抵御不了!

灯火照见你,柔软的中心,我只能在你身后,企慕着滚进你的脚窝。可是,我能奉献给你什么呢?一个脆裂的书生,孱弱的画家。我只能爱你,并学习潜藏深情,然后,让爱情这匹烈马去周游我无法抵达的所有夜晚,而我,忍受爱你,像忍受生活一样。

我知道我得不到你,就让我飘零吧!让我用想象之手抚摸你,让我用画笔永远地把你留在我身边……

永远爱你的:子儒”

半个月后,苏苏收到沉甸甸的一个大包裹,来自贵州。除了这封长信之外,包裹里厚厚一大叠,全部是苏苏的画像,正面的、侧面的,微笑的,沉思的……共有七八十张。那是过去的两年,子儒在山里因思念她而描摹的画像。

苏苏捧着这厚厚的一摞画纸,像被雷电击中!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怆俗和卑劣!她知道子儒喜欢她,可没想到,这孩子用情竟如此之深!

可是,自己做了什么?为了无法遏制的情欲,她捕获了这个无辜少年,而这个少年,如此聪慧,什么不明白?却心甘情愿成为猎物,把真挚纯洁的爱情,清白完好的初男之身作为艳遇的祭品献给了他心中的仙女!

可她是什么仙女!她不过是繁华盛世一俗丽女子,贪恋着虚荣的桂冠,物质的繁华。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在道德和情欲之间,歪歪扭扭,左顾右盼。子儒才是脱离人间烟火的翩翩佳公子,在这污浊浮躁的大千世界,超凡脱俗,遗世而独立。

体内涌动的焦躁和情欲一瞬间逃遁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澄明空灵!

是的,苏苏是病了,不仅是身体的情欲,更是思想和精神的困顿、萎靡和渺小。她的心已经迷失在功利的世界,物欲的海洋,已经不习惯呼吸自然清新的空气。可是,子儒的出现唤醒了她对于精神世界的完美充实的向往和追求,唤醒了她对于青春情爱的憧憬和想望。让她明白,爱情的本质意义就是两情相悦,男女本能的喜欢,而不是青春美貌与名利、地位、财富的交易。爱,原本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一个默契的眼神,一个深情的拥抱,远远胜过奔驰宝马、LV、CHANEL,胜过千万豪宅,胜过世间一切的物质繁华。

苏苏错了!她根本是爱着子儒的,从她第一次看见子儒给她的画像起,从她第一次见到子儒的照片而惊叹起,从第一次和子儒那醉彻心肺的谈话起……是的,她遭遇的根本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恋爱,她却不愿更不敢承认,而自欺欺人地用“艳遇”的名义为自己开脱,让爱情蒙羞!

情欲的浮世之欢还未盛开便已凋零,却见芬芳的爱情在彼岸招摇……

一个念头无可遏制地从心底里升起,那就是,找到子儒!找到子儒,告诉他,我爱他!告诉他,我愿意和他一无所有去流浪,天涯海角,任何地方……

是的,此时此刻,苏苏愿将世间所有的一切交付,以换取子儒回到身边!

苏苏的心扉被这个信念点燃,眼睛里灼灼发亮!可是,子儒在何方?

苏苏只知道他躲在贵州的一个山区里支教,当初为了避免把两人关系导入爱情的轨道,她甚至没有问过他具体在什么地方。茫茫山野,何处寻找?而子儒,这个看似清秀俊雅的孩子,内心却拥有着巨大的精神的力量。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如果一个人可以做到年纪轻轻抛弃都市的繁华诱惑,一个人在山里一呆几年,可以屈尊把爱情当作艳遇的祭品奉上,又能决绝地拂袖离开,他的意志已坚强到可怕的地步,那么,如果他安心躲起来,安心不见苏苏,苏苏是找不到他的!

可是,子儒,我爱你!苏苏在内心里坚定地说:上天既然安排了我们的相遇,就不会再让我们分开。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我等你,我在你熟悉的地方等你,永远等着你……

亲爱的子儒,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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