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伟人的临终时刻

1972年1月的北京，气温很低，寒冷异常。一个时期以来，毛泽东外出活动也多了起来。由于连续外出，心情欠佳，过分劳累，大大地超过了他的承受力。1月13日，由于肺心病的作怪，毛泽东高烧不止，发生了严重的缺氧，突然休克了。护士长吴旭君有些措手不及，大声喊道：“快来人人呀!快来人呀!……”

陈长江等应声赶到毛泽东的卧室，只见主席躺在床上，像平日常看到的那样，他似乎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一动也不动。陈长江目睹这一切，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著名心血管专家胡旭东赶来了，他上前把毛泽东扶起来，有节奏地在他的背部捶打，以进行人工呼吸，还不停地大声呼唤着：“毛主席，毛主席……”陈长江和在场的人都随着呼唤起来，好像要把毛泽东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呼唤回来似的。

周恩来得悉毛泽东发病的消息后，甚为着急，他立即从西花厅驱车赶来。陈长江急忙出去在门口迎接。当陈长江打开车门请总理下车时，只见周恩来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两手微微颤抖，腿脚也不听使唤，许久下不了车。见总理如此，陈长江既着急，又使不上劲，只是不安地想到，主席還没有抢救过来，总理又这样了!

当周恩来被搀扶着走下汽车，来到抢救毛泽东的现场，恰在这时，毛泽东经过一阵紧张的救治，他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慢慢地苏醒过来。毛泽东看到面前那些医疗器械，看到周恩来那张因过分紧张而苍白的脸和紧锁的眉头，看到他所熟悉的一张张紧张的面容，看到面前这一切既熟悉而又陌生，他显得愕然而不解，望着大家，似乎在问：“这是怎么了?这里发生过什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周恩来见毛泽东的状况有所缓和，他却显得非常疲乏，几乎力不能支，陈长江见他挣扎着，俯下身去在毛泽东耳边轻言细语些什么，安慰他。毛泽东连连点头，几乎是一语一应。

周恩来一再嘱咐，让毛主席好好休息，便退了出去，向有关人员做了交待才离去。陈长江回忆说：“林彪出逃之后的那几天，毛主席一连几天没有合过眼，很少说话。1972年1月，陈毅去世，毛主席再次受到打击。一连串的挫折，太多太多的刺激，对他的健康带来了很大的损害。从那以后，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甚至也不想见任时隔第一次休克后不久的一天下午，毛泽东又犯休克过一次。根据毛泽东前后两次休克的严重情况，中央决定成立由周恩来、王洪文、张春桥、汪光兴4人组成的主席医疗领导小组，后来又增加了邓小平、华国锋，并在原来医护人员小组的基础上，增加了几位医生和护士，以进行具体的医疗值班和护理操作。陈长江说：“当年，外界只知道毛主席‘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根本没有谁会想到，那时的毛主席已是重病缠身了。”

毛泽东身体状况虽然日衰，而从20世纪70年代起，外国首脑大凡踏上中国的土地，就会有个急切的要求：我们要拜会毛泽东主席。并以一睹“东方巨人”为快为荣。对此，八旬老人面临的是纷至沓来的友谊之手，这能拒绝吗?犹如人不能拒绝空气一样拒绝这个热忱的世界。

1973年春，毛泽东和周恩来这两位身患重病的老人，外交活动达到了高潮。而此时，毛泽东患白内障多年的眼睛，视力急剧下降。越来越讨厌耀眼的摄影灯在他书房里闪来闪去。周恩来非常着急，他除了及时了解病情和指导眼科专家的会诊外，还告诉摄影记者拍摄毛泽东和外宾会邮的照片时间必须严格限制在3分钟以内，多1分也不行，时间一到立即关灯。另外，周恩来还将自己使用多年的一副眼镜送给了毛泽东。他在写给毛泽东身边工作人员的一封信里说：“这副眼镜是我戴了多年，较为合适的一副。送给主席试戴。如果不合适，告诉我，给主席重配。”陈长江在接受采访时感慨道：周总理对毛主席的爱护和关心真可谓入丝入毫，点滴不漏。

1973年11月一天的下午，毛泽东决定马上会见来访的澳大利亚总理惠特拉姆。陈长江回忆说：“当时，周总理同惠特拉姆总理从大会堂出发，同乘一辆红旗轿车，来到中南海。在门口值班的我，见车一停稳便上前迎接。周总理请惠特拉姆先下车，然后两位总理兴致勃勃地一起走进毛主席的书房。王洪文作为党的副主席，也陪同意要培养他，让他有机会接触外交事务。”

这次会见，在照完相后、拍完见面电视镜头之后，记者都退了出去，毛泽东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告诉客人说：“我今年80岁了，腿脚不便，走路有些困难，听力也不好……”听到一向自信的毛主席今日在外国人面前讲出这样的话来，陈长江吃惊不小。

惠特拉姆见毛泽东精神状态不错，握手也有力，不由得赞赏说：“使人感到你不到80岁……”毛泽东和周恩来笑了。很快，宾主双方在欢快的笑声中切入正题。看到正式会谈开始，陈长江等工作人员退了出来。

会谈结束时，毛泽东说：“跟我一起走出门吧。”陈长江注意到，尽管毛泽东走路困难，还是坚持把澳大利亚总理送到客厅门口。

进入1974年以后，毛泽东的身体一直就不大好，往往是旧疾未除，双添新病，日子过得很艰难。陈长江说：“当时，毛主席病到什么程度，连中央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只有少数政治局有关领导人和他们领导的医疗组专家们知道。我们在毛主席身边当然知道，但谁也不准对外讲，因为毛主席不想让外界知道，他还是顽强地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会见来访的外国客人。”

1975年底，周恩来的病情恶化。他已进行了6次大手术，却未能出现人们期待的那种术后病除的喜人奇迹，而是恰恰相反，他的病情日益严重起来。这期间，毛泽东的身体状况也令人担心，连讲话都困难，工作人员有时只能从他的口形和表情来揣摸他所要表达的意思，行动更是困难，如果没有人搀扶，连一步都走不动。

两位伟人同时处于这么严重的病态之中，他们的病榻相距不远，然而却被一堵红墙和西安门大街的柏油马路无情地隔开了。一个在北海西岸305医院内，一个在中南海西岸的游泳池旁，他们情有所往，不忍相见，无力相见，也永远不能相见了。

1976年1月8日9时57分，人民的好总理周恩来与世长辞。上午10时，毛泽东正侧卧在病床上，听工作人员给他念文件。昨晚他几乎彻夜未眠。

在中南海值班室里，张耀祠偷偷地向陈长江等讲起令他心酸、不愿启齿的周恩来逝世噩耗时，所有人眼眶里都汪着泪水。当张耀祠到游泳池毛泽东卧室将噩耗报告后，毛泽东许久一言未发，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于周恩来的逝世，毛泽东显然早已料到了。在近几年的医生报告中早有所觉，长期的伤感使他的眼泪枯竭了。此时，他已无法向这位患难与共

的同志、战友表露自己内心的悲伤和痛苦。

这年7月6日，朱德委员长逝世。得知这个不幸消息，毛泽东嘱咐要办好后事。老战友接连离去，对毛泽东一次次予以打击，他的健康进一步恶化。

7月28日凌晨3时42分，河北唐山、丰南一带发生了7.8级的强烈地震，随后又出现多次余震。陈长江回忆说：“当时，强烈的地震使我从酣睡中惊醒，大家都十分惊恐，余震不断，我的妻子儿女也被那罕见的天象吓得不如何是好。”陈长江也顾不上什么，踌上自行车，顺着摇晃震颤不止的小胡同，不顾一切地直奔中南海游泳池，因为他明白自己有更为紧迫的任务要处理。

游泳池更衣室建筑太陈旧，在余震不断之中发出嘎嘎吱吱的声响，连警卫值班室的电灯都在摇动。陈长江心想，建筑一旦被震塌了，伤了人，怎么向国人交待?可是这时的毛泽东，事实上早已進入特护阶段，整日不能离开医护人员。医疗组不断发出警告，根据主席的病情，任何的移动都会对他的生命造成严重的威胁。

随后赶到的华国锋、王洪文等，对转移与否一时也定不下来，后经中央领导几次研究决定：将毛泽东转到不久前新建的一处平房“202”(工程代号)。于是，陈长江着手组织人，从值班人员里挑选了6名精干、细致的干部，由自己带队搬迁，医护人员配合，汪东兴等跟随。

7月29日，陈长江进入毛泽东的卧室，见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显然已处于昏迷或者半昏迷状态，谁进去了他已不知所以。看到毛泽东鼻子上还插着一根鼻饲管，随着缓慢的呼吸，那根管子一动一动的，陈长江有些心酸，不忍多看。

这天上午10时许，陈长江等人6用布单做成的软担架，把毛泽东小心翼翼地抬进了新房子……

8月18日，当秘书报告地震造成极其惨重的损失后，毛泽东十分难过。随后，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关于唐山丰南一带抗震救灾的通报》上留下了自己的手迹。这是毛泽东生前圈阅的最后—份文件。

9月2卓日，毛泽东的病情进一步恶化。陈长江回忆说，医疗组和身边工作人员，还有在那里值班的中央领导都很紧张。可是，作为主席夫人的江青对毛主席的病情漠不关心，关心的是主席百年之后自己所谓的“事业”。这一天，江青来请示毛泽东说，她要去大寨，半昏迷状态的毛泽东表示不同意。于是，江青再次报告，硬要毛泽东同意她去。“江青到了大寨后，做了一通报告，胡乱自我吹嘘了一番，无所顾忌地打击不同意见者。9月5日晚上9点半，毛主席突然丧失神志，江青接到电话后很不情愿地回北京。”

在毛泽东病重期间，在以前医疗护理小组的基础上，中央设立领导人值班制度，中央常委每两人一班，保持主席身边昼夜都有人。陈长江记得“王洪文、汪东兴是一班，张春桥和华国锋是排在一起的。当时，许多人的心情都很压抑，精神负担很重，寸步不离，可是王洪文与众不同，他常到中南海那里钓鱼，用小口径步枪打树上的斑鸠，我还得派一名值班干部为他端小杌子、拿鱼饵、提鸟枪。张春桥对毛主席的健康、医护等不闻不问，坐在沙发上边抽烟边看自己带来的好多书。”

9月7日，毛泽东的病情进一步恶化。陈长江记得，这天下午，中央领导到齐了，都集在202南大厅开会，中心议题是主席的后事。“9月8日，毛主席已进入弥留状态。这天，江青窜到毛主席的卧室，不顾毛主席的病情，也不听医护人员的劝阻，以给毛主席翻身为由，寻找毛主席可能留下的遗嘱和毛主席文件柜上的钥匙。她给毛主席青紫，血压上升，医护人赏不得不实施抢救，但一直没有取得明显的效果。可是，江青则像没有事似的，到别处荡去了。”

从9月7日到8日下午，已在病危中的毛泽东仍坚持要看文件、看书。根据医疗组的护理记录，可以看出：“8日这一天，毛泽东看文件、看书11次，共2小时50分。他是在抢救的情况下看文件看书的：上下肢插着静脉输液导管，胸部安有心电监护导线，鼻子里插着鼻饲管，文件和书是由别人用手托着。”

毛泽东最后一次看文件，是8日下午4时37分。在心律失常的情况下，看文件时间长达30分钟，这离他去世只有8个多小时了。这天下午六七点钟，毛泽东的血压开始下降，医生采取各种措施维持他的生命。这以后的五六个小时，他已完全无法说话。当晚，他的血压继续下降，心电图显示只有微弱反应，没有明显的心脏跳动。入夜，中央政治局成员分批前往看望处于弥留状态的毛泽东。毛泽东这时还没有完全丧失神志，报告来人姓名时他还能明白。当叶剑英走近床前时，毛泽东忽然睁大眼睛，并动了动手臂，仿佛想同叶说话。叶剑英一时没有察觉，缓步走向房门。这时，毛泽东又吃力地以手示意，招呼叶回来。当叶剑英回到床前时，毛泽东用一只手握住他的手，眼睛盯着他，嘴唇微微张翕着，但很难听到他的声音。叶剑英拉着毛泽东的手，紧紧握住，不停地向他点头。

此时，叶剑英拉住毛泽东的手，但无论如何也拉不住毛泽东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