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拣了老爸来当

齐宏伟

女儿名叫齐唱。她还在母腹中时，就听到许多古老的赞美诗，出生后就轮到我们夫妻天天对着她唱，稍微大点了，就让她跟我们同唱。时间通常在晚饭后，大家一起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才两周岁的女儿，再复杂的词也能顺着调唱下来，让人吃惊不已。

我们家从不看电视，客厅里也绝不摆上电视机，若要了解新闻时事之类，就上网看帖或翻翻报刊杂志。晚饭后这段家庭时光太重要了，卖给冷冰冰的电视屏幕，实在不值得。尤其对孩子来说，这段亲情时光更是黄金时光。

受美国医学博士艾盖瑞和贝南罗特的专著《从零岁开始》影响，我们夫妇都认为，对孩子特别重要的是让她从小知道她是家庭的一员，而不是家庭的中心。因此，在晚饭后的家庭时光中，我们就刻意训练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轮到她说话的时候，要保持安静，不能通过吵闹或哭泣博得大人们关注。若吵闹或哭泣的话，就送她到别的房间，谁也不理她。

有时，我们夫妇还要特意留出一段“沙发时光”，这时候就对女儿说：“唱唱。现在是爸爸和妈妈说话的时间，不是陪你的时间，你去一个人安静玩一会儿，不要来打扰爸爸妈妈好吗?”唱儿两岁不到时已能尊重家庭秩序，在“沙发时光”中也能跟大人“友好相处”。爱，最重要的是付出时间。不是夫妻单方付出，而是要夫妻双方一同付出。

前美国国际神学研究院院长唐崇怀博士给我讲过一个美国版故事，印象很深：有个孩子问爸爸一小时能赚多少钱，爸爸说能赚30美元。结果，孩子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把贮蓄罐摔了。捧着一把硬币出来说：“爸爸，我只有15美元，能不能买你半个小时?”

中国又如何呢?恐怕只会比故事的情景更糟糕而不是更好。多少爸爸在孩子成长中缺席，却想用金钱来弥补，实在荒唐又荒谬。《三字经》说：“子不教，父之过。”此乃至理名言。

当然。爸爸们工作压力大，在外为全家打拼不易，但有一点，许多爸爸肯定能做得到，就是晚饭后关掉电视，把看电视的时间变成带着妻子一起陪孩子说说话的时间，若能再一起读点好书，那就更好了。对孩子的教育不能全推给社会和学校。从教育原理上看也是如此：家庭大概承担70％的任务，学校承担30％的任务。

爸爸不能承担教育责任的恶果在《百年孤独》中有很好描述。布恩地亚上校的爸爸。痴迷于自己的所谓发明。在孩子长到十多岁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存在，这才来管他们，爱他们。但已经晚了，孩子们已经永远丧失了爱的能力。布恩地亚上校晚年埋头锻造小金鱼，卖了之后，再把所得的金币熔化掉，继续制作小金鱼。化了再做，做了再化，处于没有任何意义的重复劳动中，为了避免发疯。

他妈妈乌苏拉终于看透了他，“她明白了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失去对家庭的爱，并不像她原先以为的那样是因为战争的残酷，而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爱过谁……她隐隐约约地发现，他并不像大家都一直以为的那样为了某个理想而转战南北，也不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是因为倦怠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打胜仗也好，打败仗也好，他都出于同一个原因，纯粹出于罪恶的傲气。她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她险些为他丢了性命的儿子只是个没有爱的能力的人”。而这一点，恰恰是她丈夫和她因为没有施教和给予爱而导致的。更何况，在现实生活中，这种冷漠和自私还会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其恶果之影响何其深远。

孩子固然是上帝赐给每个家庭的小天使，但也可以说是一个个自私自利、天然就以自我为中心的小魔鬼。每对父母都被判定是那个怀揣毒蛇的农夫，直到用温暖的血液把蛇的毒素稀释净尽为止。爱是恒久忍耐的付出和舍己，直到孩子也从你这里学会了付出和舍己。否则，他们又从哪里学呢?

我见到很多喜欢利用晚上时间喝酒和耽于看电视的爸爸们，全不顾及他们的孩子正在模仿他们的饕餮和自私。他们有大量时间用在应酬和纵欲上，却没有时间在家里陪陪孩子。好不容易早回家了，又忙着看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的电视节目去了。这样的爸爸根本不配当爸爸。

天下所有角色中，爸爸似乎是最容易当的，连生孩子的痛苦都免了，孩子一落地，就白拣了老爸来当。但当爸爸其实又是最难的，因为你要在一次次舍己中把你没受到的生孩子的苦给补上。

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都值得。就像我不到两岁的女儿，看到我下楼，没人教她，冲口而出说：“爸爸，小心点儿，不要跌倒了!”那一刻，爸爸的心溶化了。

我这才发现所有的苦都不是苦，而是欢乐。欢乐不是对受苦的补偿，而就是受苦本身。为什么?因为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