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寻父却被亲情所雷，１１岁女孩哭问爸爸是谁

粤　东

大人们的孽总要孩子来承担，孩子们的错总要大人们来埋单。当一份11年期盼的父爱化为灰烬，一个孩子选择亲手掩埋伤痛，与罪恶一同沉沦……

“她是我的女儿？我还说她是你的女儿呢！我警告你，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对你不客气！”2006年7月的一天，面对从天而降的一个女儿，37岁的郑永健气急败坏地对着来人大吼。然而，站在郑永健面前，这个11岁的女孩，却开口就叫他“爸爸……”

郑永健自己都不知道，他哪来的一个女儿？可是，就是这个他从来都不认识的“女儿”，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幸出身歪曲了纯洁童心

“不许哭！再哭我就打死你这个野种！有本事你就找你爸爸……”自从记事起，韦姿艺就经常被母亲韦初秀打骂。于是，在无数个夜里，韦姿艺总是泪流满面地在梦中哭喊着：“爸爸，爸爸，你到底在哪里啊？”

可是，不仅韦姿艺不知道，就连韦初秀都不清楚女儿的父亲是谁！事情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1995年春，20岁的韦初秀从江西莲花县来到广州白云区一家酒店桑拿中心做服务员。后来，她经不住诱惑，成了一名提供性服务的桑拿女。1998年1月初的一天，韦初秀先后与5名客人发生了性关系。没多久，她回老家过春节，却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

韦初秀本来准备打掉孩子，但邻居听说后悄悄找到她，说有个远房亲戚多年未孕，想花钱请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抱走。就这样，韦初秀把孩子留了下来，可是怀孕7个月的时候，邻居的亲戚又因为自己成功怀孕不要孩子了，只甩下2000元“违约费”。由于临近生产，韦初秀只得无奈地生下孩子。

在给孩子办出生证时，韦初秀根据怀孕时间，推算出女儿的生父应该就是1998年1月初那晚的5名客人之一。经过努力回忆，韦初秀想起其中一个叫段大成。于是，在女儿韦姿艺出生证的父亲栏上，韦初秀写下了“段大成”。

1998年10月，韦姿艺出生了，由于是未婚生子，韦初秀受尽了闲言碎语，但面对无辜的小生命，韦家人还是决定把韦姿艺抚养成人。韦姿艺长到一岁多后，韦初秀便把她交给父母，自己出去打工了。虽然女儿的出生让韦初秀改邪归正，但随着生活压力的增大，她变得越来越焦躁。

随着年龄的渐长，韦初秀的终身大事压在了父母的心头，他们到处托人帮她介绍男朋友。一次，有人将她介绍给一个40岁的离异男人，但对方不肯接纳韦姿艺。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后，恰好遇见韦姿艺和邻居家的孩子打架，一气之下就打了她一巴掌：“哭！我让你哭！都是你这个小野种害的！”

见女儿总拿韦姿艺出气，父母劝道：“你总是拿孩子出气干吗啊！你是她娘，既然把她生下来，就应该抚养成人，你要是没能力，可以去找她的父亲啊！”

面对两位老人的责怪，韦初秀哭道：“这没名没姓的，你让我到哪去找那个缺德男人啊！”

一转眼几年过去了，2005年4月的一天早晨，韦初秀骑车上班途中，与一辆摩托车相撞，造成双腿骨折，住了两个多月医院后，她只能坐着轮椅出院。面对如此灾祸，父母老泪纵横：“咱家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啊！”这年9月，因为家里困难，已经年满7岁的韦姿艺也无法上学，只能在家里帮助姥姥姥爷干些农活。

韦姿艺经常被村里的小孩嘲笑为“野种”，几乎每天都是哭着回家，并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地问韦初秀：“妈妈，为什么别人都说我是‘野种？为什么我没有爸爸？我要爸爸，你带我去找爸爸，呜呜呜……”问得多了，韦初秀也就烦了，偏激地说：“你就是野种！你问我，我问谁啊？你要找，就长大后自己去找吧！”被骂了一顿的韦姿艺又哭着去问姥姥姥爷，见孩子实在太可怜，姥姥便把她抱在怀里，愤怒地说：“你爸爸呀，是个大坏蛋，当年把你生下来后他就跑了。他太狠心了，良心被狗吃了……”

在母亲和姥姥姥爷的影响下，韦姿艺对爸爸的态度渐渐地由过去天天嚷着要找，变成充满了怨恨。有几次，她在睡梦中发怒地喊：“爸爸，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和妈妈？爸爸，你是个大坏蛋，我恨你，恨你！”

带着残疾妈妈苦寻生父

2006年3月的一天，坐在轮椅上的韦初秀因为韦姿艺不听话，想抓住女儿打几下，结果因韦姿艺用力挣脱，将韦初秀连人带车拉翻在地。听见妈妈的呻吟声后，跑出去几米远的韦姿艺又返回来扶起韦初秀，泪流不止地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生气。妈妈，你带我去找找爸爸吧！姥姥说了，只要能找到爸爸，我就有书读了，你也就不用这样受苦了……”

越来越残酷的窘境，让韦初秀最终决定带女儿去广州，哪怕是大海捞针，她也要试一试！

到达广州后，母女俩直接来到白云区新市镇某酒店桑拿中心。时隔9年，酒店虽然还在，但桑拿中心的服务员都换了，她一个都不认识！韦初秀希望酒店负责人能够帮她查一查9年前的顾客登记资料，但桑拿中心只有近两年的资料，无从查起。韦初秀想起了“段大成”这个名字，她私下里问前台服务员，最近两年有没有一个名叫“段大成”的人来过。那服务员见她母女俩实在可怜，便替她查了，只查到一个叫“段大塍”的，35岁左右，是一个老板，本地人……

韦初秀心想，“成”和“塍”是同音字，而且9年前那男子也就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所以她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他。但服务员死活不肯再透露其他信息了。让韦初秀更失望的是，第二天她再来桑拿中心时，竟得知那个服务员已经被炒鱿鱼了。

让韦初秀感动的是，2006年4月中旬，她们母女俩在街头乞讨时，碰到了被桑拿中心开除的那名服务员。她悄悄告诉韦初秀：“我见过段大塍，他是酒店的贵宾，跟经理很熟，每次都是开车来，听说他的公司就在新市镇。你这样一闹，他肯定不会再出现了，你还是求助公安部门吧。”

得知此消息后，韦初秀赶紧去派出所报警。但民警认为这是9年前的事情，而且给孩子确认抚养权不是他们管辖的范围。后来，韦初秀在一名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了白云区某律师事务所的张律师。在张律师的介入下，韦初秀得以在当地行政服务中心查询户籍资料。在20多个“段大塍”中，韦初秀仅凭一寸户籍照片，居然成功认出9年前与她发生性关系的那个段大塍，因为他的脸上有颗很大的黑痣让她记忆深刻！

随后，韦初秀通过张律师和民警顺利找到了段大塍。在宾馆见面后，韦初秀将前后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段大塍。但段大塍情绪非常激动，也否认9年前的事情，还怒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警告你，你要是乱将黑锅往我头上扣，别怪我不客气！”

然而，仔细看了看韦姿艺的相貌，段大塍突然冷静了下来，有些惊讶又有些犹豫地说：“我，我发觉她很像一个人……”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名字，态度强硬地走了。此后张律师通过各种办法又带着韦初秀母女俩约见了段大塍，并提出：要么提供9年前与他一起包韦初秀过夜的其他4名朋友的名字，要么去做DNA鉴定，否则会一直调查下去。由于段大塍早已成家，且家庭幸福，他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便无奈地承认了9年前的事情，并说出了其他4人的名字，还表示韦姿艺很像其中的郑永健。但除此之外，他再也不肯透露其他信息。

在张律师的帮助下，2006年7月，韦初秀母女俩终于找到了家住白云区新市镇的郑永健。时年37岁的郑永健与韦初秀母女俩见面后，大吃一惊。开始他死不承认，但看着和自己有些相像的女孩，而且韦姿艺一见着他就“爸爸、爸爸”地哭闹，已经有了幸福家庭的他，经再三考虑后，默认了事实。

韦初秀提出要郑永健一次性支付18万元抚养费，由于郑永健家境一般，坚决不答应。后来双方经过讨价还价，降到6万元，并当即签下一份《协议书》，其中明确写道：在领取郑永健支付的6万元抚养费后，韦姿艺的一切问题与郑永健无关，均由韦初秀一人承担。

美丽少女成了一朵罂粟花

拿到6万元后，韦初秀给了张律师1万元辛苦费，然后就带着女儿回了江西老家。凭借这笔钱，2006年9月，韦姿艺终于上学了。这年底，韦初秀又拿出两万元建了新房，并给父母抓药治病，再加上她花钱大手大脚，一年后，6万元钱就被她花了个精光。

2007年底，韦初秀对只读了3个学期的女儿说：“家里没钱了，我和你姥姥姥爷都干不了重活，下学期你得退学。”韦姿艺最怕的就是辍学，情急之下她竟脱口而出：“妈妈，你带我再去广州找爸爸！”韦初秀知道这个时候再去找郑永健，有些说不过去。但韦姿艺根本不懂，也不听，整天嚷着要去广州找爸爸，韦初秀慢慢地也觉得找郑永健要钱是理所当然！

就这样，母女俩于2008年春节后再次来到广州。韦初秀并没有带着女儿直接去找郑永健，而是另找了一名律师。当郑永健见到韦初秀母女俩时，立即火冒三丈：“当初不是说好了吗？真是一个贱货！”这次，郑永健不但不愿给一分钱，而且矢口否认韦姿艺是他的女儿。被逼急了的韦初秀就带着女儿天天去郑永健家门口闹，郑永健不得不雇人以辱骂、撵打、威胁等方式试图把韦初秀母女俩轰走。

无奈之下，韦初秀将郑永健告上了法庭。当郑永健的妻子得知丈夫不仅在10年前瞒着自己出轨，还在两年前给了私生女6万元钱后，便愤怒地提出了离婚。由于郑永健是过错方，他没得到一分钱现金，只分得了一套旧房子。

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就这样被“从天而降”的私生女给毁了。郑永健恨透了韦初秀，多次找到韦初秀并辱骂她：“贱货，你自己卖身生下的孽种，凭什么让我养？当初不是加了两倍价钱，说好了万一出事自己打掉吗？你故意生下来是想讹诈我吧？告诉你，没门！老子现在光棍一条，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一次，韦姿艺见郑永健面目狰狞地侮辱母亲，便冲上前咬郑永健的手。郑永健愤怒地将她重重甩倒在地，骂道：“滚开，你这个小贱货！”郑永健扬长而去后，韦姿艺痛得边哭边喊：“你不是我爸爸，我永远恨你！长大了我要替妈妈报仇！”

由于郑永健不给钱，官司又迟迟没消息，韦初秀只好找了家生产塑料花的私人作坊打工度日，而韦姿艺每天就在附近捡垃圾。2008年7月，郑永健去中山大学法医鉴定中心进行亲子鉴定，并最终被认定为韦姿艺的亲生父亲。

2008年12月23日，广州市白云区人民法院最终判决：郑永健一次性支付韦姿艺16万元抚养费，韦姿艺继续由韦初秀抚养。因郑永健此前曾给过6万元抚养费，故将郑永健一次性支付给韦姿艺的抚养费下调为10万元。

官司虽然打赢了，但韦初秀却拿不到钱。她每次找到郑永健，都看见他喝得醉醺醺的，见韦初秀母女来讨债，郑永健边喝边骂：“你们打赢官司也没用，我现在身无分文，要命有一条！”为了讨到这笔债，韦初秀母女俩一次次地受到侮辱，后来韦初秀的工作也因此丢了。

2009年2月13日上午，韦初秀带着女儿再次找到郑永健讨债，两人争吵时，郑永健把韦初秀的轮椅踢倒了，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韦初秀气愤地说：“姓郑的，你不要太过分，把我逼急了我跟你同归于尽！”并当场对韦姿艺说：“孩子，你今后要替妈妈报仇！”郑永健毫不畏惧地说：“那我就等着，看你这个废物能把我怎样！”一年来，韦姿艺亲眼目睹了“爸爸”的无情和冷酷，所以内心早就充满了对郑永健的仇恨。11岁的韦姿艺暗下决心替妈妈“报仇”，当天傍晚她就借口出去捡垃圾，来到郑永健家附近跟踪他，只是她不知道怎样“报仇”。

15日下午，韦姿艺外出拾荒时捡到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顿时想到用它去替妈妈“报仇”。当天晚上7点多，她跟踪郑永健后发现他又在一个小卖部喝酒，便带着锄头悄悄躲了起来。大概8点10分左右，郑永健喝得醉醺醺地回家，韦姿艺悄悄跟在后面，举起锄头就咬牙切齿地朝郑永健的脑袋砸去……

郑永健被送到医院不到半小时就断气了，当晚9点多，派出所民警将韦初秀母女俩带走。虽然韦姿艺因为不满14周岁不被追究刑事责任，但是，郑永健的家属已经向法院提出诉讼请求：依法判决其监护人韦初秀赔偿各种损失35万余元。目前，该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对成人的犯罪，我们可以理智地批判，但对于儿童犯错却经常换来无言的叹息。韦姿艺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能够忍受悲苦的生活，却难以抑制对父爱的渴望。“父亲”可以让她不再受歧视，可以上学，可以让妈妈不再受苦……对于父亲的期望长年累月积在一起，让她对父爱的渴求极为强烈，因此失望后也自然由爱生恨。我们无法苛求每个成年人都能洁身自好，但11年前的错误发生后，如果韦初秀教育得当，如果郑永健能够冷静面对事实、勇敢承担自己应负的责任，一切都将会有个良性的走向。可惜，生活没有如果，更没有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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