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宁谈辽沈战役

潘汉唐

9月的一个晚间，诺贝尔物理桂冠得主杨振宁教授和我相约在港一餐厅用膳，杨振宁的谈兴之浓，以及知识之渊博出乎我意料之外。

话题自然的从美食、科学、人文、历史谈到了两岸。后来当晚的主题却不可避免地“停格”在“三大战役”。

60年前的今天正是“三大战役”开打方酣之时。杨振宁元配杜致礼女士的尊翁杜聿明将军是我自幼心目中“国军第一战将”。杜聿明将军(1902-1976)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为蒋介石嫡系名将。辽沈战役时任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冀热辽边区司令官，名义上剿总总司令是卫立煌将军，但人人都知杜聿明将军才是真正的主将。

另二位副总司令郑洞国将军(兼第一兵团司令官)及范汉杰将军和家父潘华国将军都是黄埔先后期袍泽，并非常友好。郑涧国任第八军军长时，家父为参谋长，郑在其回忆录《我的戎马生涯》中提到“当时军中具体事务，多由潘华国、舒适存等人主持。潘、舒二人有胆有识，作风干练，均为实干人才，对第八军战斗力的提高贡献甚大”。

话题转到杜聿明时，杨振宁以一个很感人的故事开始。他于1971年第一次回到北京，杜聿明将军设宴款待，在座陪客皆为东北军中同僚，郑洞国、范汉杰、侯镜如(当时为第17兵团司令官)、覃异之等几位将领。酒过三巡，范汉杰将军提到他有一子范大年亦为台大物理系毕业刻在美任教，请杨代为寻找，以便联络。可以想见，在当时这是一个不太容易，需要依靠幸运之神助力之任务。

不多久，杨振宁透过当时在纽约州的友人找到了范大年。

来年范大年返北京与其父团聚。父子相隔数十年后重逢，其情其景必定动人肺腑。不多久，了其毕生心愿的范老与世长辞。

由于杨振宁和余纪忠熟稔，很自然我们的话题转到余纪忠。余纪忠先生是台湾知名报人，早年创立《征信新闻报》，后改组为《中国时报》，是台湾最有影响的日报之一。

1945年1月“青年远征军”(简称青年军)成立之时，余纪忠任203师师部政战主任，后调往东北任职于杜聿明将军旗下，其办报的经验即滥觞于东北，也可说“因缘殊胜”。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家父奉蒋介石命代表中国接收香港后，11月返国接任青年军2O1师师长。1946年7月第203师与第201师合编为陆军整编第203师，家父担任该新整编师师长。

青年军聚集了当时最优秀的将领，先前所提的覃异之将军在当时任204师师长。而后调往东北剿总。

蒋介石次子蒋纬国将军亦奉命担任206师616团第二营中校营长。后调装甲教导总队，开始其20年之装甲兵生涯。他曾亲口告诉我，当时他曾在装甲兵系统组织专人收集情报，但由于地下党已居国防部要津，情报很难送到他自己父亲手上。国民党军队在重要的情报战一环表现如此，以后决战孰胜孰负可以想见。

在东北战场上，国民党军队未能在四平街战役中乘胜追击而失去先机是重要转折点，共产党军队从1947年5月到1948年3月连续成功地发动了三次攻势，使得在东北的国民党军队被迫退缩到长春、锦州、沈阳三个据点。长春被共军包围7个月，城内缺粮，惨状空前。

当年10月17日，60军军长曾泽生投共，lO月19日郑洞国弃械。锦州方面，9月12日共产党军队强力围攻。位于葫芦岛的国民党军队被阻于塔山无法救援，10月15日共产党军队攻入锦州，范汉杰被俘。1O月30日卫立煌飞离沈阳，共产党军队在11月2日进入沈阳，国民党军队第53军投降。同日，营口失陷。历时50余天的辽沈战役结束。国民党军队据称阵亡人数达47万，共产党军队方面亦相当可观。这段战争往事，在历史上显得残酷不仁，在对话中令人欷献不已。

杨振宁做了睿智的结论：“国共战争，应从中国文化、国共差异及蒋毛特质来客观评估。”诚哉是言。

(摘自《文学故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