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爸爸,穷爸爸

2009-07-03 04:24
辽河 2009年6期
关键词:妻子儿子

庄 村

韩立炜每天晚上除了看新闻,一般不开电视机,怕影响儿子韩旭学习。但又不能和妻子默默枯坐,像哑巴一般,便隔一段时间从废品收购站买一些旧杂志回来看看。家里就两间房,六平方米饭厅,已经上高一的儿子还和奶奶住一间卧室,奶奶年老多病,睡得早,韩旭晚上都把父母的卧室当书房,以免耽误奶奶休息,这是父母的主意,儿子开始并不乐意。

这天晚上做完功课,韩旭提着书包站在父亲跟前说,我们校队要和一中搞篮球赛,学校要求学生自己出一半钱买运动服。父亲放下手中的杂志问,得多少?两百。儿子话音刚落,父亲惊叫般道,咋这么贵?儿子说,李宁牌的。父亲抱怨道,这学校也真是的,干嘛非挑名牌。儿子不悦地说,学校的面子么,总不能穿得像叫花子似的。父亲说,等你妈回来吧,我身上没那么多。儿子嘟囔道,一个大男人,口袋里连几百元都掏不出,算什么。父亲被儿子的话刺了一下,像挨黄蜂蛰一般热辣辣地疼。他忍着没有发火,抱怨道,你妈咋到这会还没回家?一个月挣几百元,还三天两头加班。儿子硬邦邦顶父亲一句,能怨妈妈吗,您要是能耐大,妈妈也用不着这样辛苦。说完转身回自己的卧室,把父亲噎得脸青脸绿。韩立炜感到几分心寒:儿子已经十六啦,还如此不知分寸,看来平时只顾着他的学业和吃吃喝喝不行啊,抽空得多找儿子聊聊。

将近十二点,妻子陶菲才踉踉跄跄回家,面红耳赤,满嘴酒气。韩立炜扶妻子到卧室躺下,泡热毛巾替她焐脸,轻声责备道,跑哪喝成这样,不会喝逞什么能!妻子解释说,来客户了,老总让我们陪客。韩立炜说,你一个出纳员——话还没说完,妻子哇哇吐了起来,床上、地下和丈夫身上一派狼藉。韩立炜清理半天才理出头绪,他没有再责备妻子,替她换了睡衣,喂她喝半杯温开水,陪在妻子床边直到她呼呼入睡。韩立炜洗好妻子换下的脏衣服已经深夜一点多,他悄悄在妻子身边躺下,竟毫无睡意,有意无意想起这半年来妻子对他和这个家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他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但还是能感觉得到:妻子变得粗鲁了,动不动就发火,说话刻薄,总想找茬和他吵架。他和妻子性生活很节制,一般一周亲昵一回,双方配合默契,淋漓尽致,十分愉悦。但这几个月,妻子似乎没了兴趣,要么说,今天有些不舒服,改天吧。要么被动接受,完全没了以往的激情与缠绵,这让他觉得不尽兴。他怀疑妻子患性冷淡的毛病,建议她上医院看看。妻子冷冷道,少做几回能掉你身上二两肉?有那精力不如多找点事做多挣些钱。他们家虽说拥挤,也没有几件像样的摆设,但妻子爱干净,讲究条理,再忙也挤时间打理得清清爽爽,有条有理,让人一进家就感到舒服、温馨。妻子现在对家的要求变得随便起来,乱得实在看不过去才三下五除二整理一阵,或支使丈夫一起做,也不像过去那样嫌他这里搞不干净,那里摆得不好。双休日不是加班,就是同学邀打牌、爬山,似乎怕在家里多待一会。

与陶菲结婚十六七年,夫妻间总免不了一些磕磕碰碰,但韩立炜从没有对妻子粗声恶气过,他深爱妻子,妻子过去也爱他,为他付出太多太多,尽管已是夫妻,韩立炜认为也应该长存感恩之心。对妻子的变化他尽量忍耐、迁就,尽量维护家庭的和睦。倒是母亲看不过去,有一天问儿子,你和陶菲是不是闹不愉快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啦?韩立炜安慰母亲,没有呀,她刚换了工作单位,人生地不熟,压力大,心理烦躁这很正常,过一阵子就好了,您别往心里去。母亲唉了一声,摇摇头。

第二天,儿子吃早饭时妻子才起床。韩立炜体贴道,不舒服就多躺会儿吧。要不,打电话请个假?妻子没吭声。韩旭说,妈,学校让交两百元买运动服。妻子生硬地回了一句,找你爸。韩立炜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管钱。妻子的话便机关枪般一梭子扫过来,你有多少钱让我管?一个月千把块,水电煤气电话电视柴米油盐,老的看病小的读书——儿子一听这话也火了,嚷什么嚷,大不了不读书,我出去打工,自己能养活自己。奶奶忙出来打圆场,不能这样对长辈说话!前几天你姑姑给奶奶寄来两百元零花钱,我还没动,你拿着吧。陶菲这才说,哪能动您的零花钱呀,过几天发工资再还您。奶奶忙说,一家人还分什么你呀我呀,我这把老骨头连累你们还少吗?这一大家子老的小的,也真难为你这当家的啊。

儿子走后,夫妻俩也各自吃了去上班。厂里让韩立炜上午到社保公司办事,办完公事,他顺路去了人力资源交流中心。半个月前他去登记想找一份晚上加班的工作,想问问有没有眉目。他直接找到副主任老李。老李和他是高中同学。韩立炜考上名牌大学,毕业后进工厂,如今工厂倒闭,连他这个党委书记也买断工龄下岗,如今在民企当雇员,工资只有老李的三分之一,还时刻担心被炒鱿鱼。老李高考名落孙山,进机关当打字员,后来上电大拿文凭转了干,然后一级级往上走,如今旱涝保收,幸福得像花儿一样。人比人气死人呢。老李说,有一份夜间值班的工作,每天12元,钱少时间长,从11点到第二天9点,我正想打电话问问你干不干。韩立炜说,钱少倒不在乎,问题是我每天7点50分上班,时间有冲突。您帮我再关注一下别的。老李说,你放心,我一定放在心上。说着从抽屉里摸出一条烟,用报纸裹好,塞给他说,拿回去抽吧,吸烟有害健康,咱们老同学有难同当吧。韩立炜道,我下决心戒了。我们这种人抽不起也病不起呀。我劝你也戒了吧,你日子滋润,好好活它120岁。老李笑道,那国家还不亏大了?社保基金本来就有缺口呢。老同学见面,少不了逗逗笑笑。韩立炜是那种随遇而安的性格,生活压力再大,也不想在精神上自己压垮自己。

过了几天,韩立炜听人闲聊得知饲料交易城需要夜间搬运工。吃过晚饭,他骑单车去看看情况,果然需要人,便留下来卸车。每包饲料50公斤,从车上扛到店面倒不算远,但要爬高堆垛,干起来相当吃力,一车8吨共160包,4个人每人40包,卸下来累得腿打战,肩膀麻木,直不起腰,回家时几乎连单车也蹬不动。毕竟年近50,又长期从事脑力劳动,体能不支。想到每天卸一车能挣二十元,第二天晚上尽管腰腿还有点不听使唤,咬咬牙又坚持去。一车货卸不到一半,韩立炜便觉得腰部有些吃不住劲,双腿沉甸甸迈不动,跟在他后头的工友老张见状劝说道,老韩,你不是干这种粗重活的料,别硬撑着,累坏了身子骨,你白天咋上班?韩立炜心想老张说得在理,力不从心硬撑不得,也影响别人的进度。扛完这包便披上外衣说,只好辛苦各位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张追上来塞给他20元钱。韩立炜不收说,活还差一大半呢。老张说,唉,都是下岗兄弟,哪能计较那么清楚。坚持把钱塞进韩立炜的衣袋。韩立炜不禁心头一热。

周末晚上,同学老吴在体育中心附近的福华大酒店办女儿结婚喜筵。宴毕,韩立炜趁机去体育中心转转。体育中心落成一年多了,韩立炜还没来看过。广场挺大,也很热闹,卖冷饮的、炸臭豆腐的、卖烧烤、麻辣烫的,人流熙熙攘攘。突然有人喊了声韩书记,声音很熟,一看是原先厂里一车间的王主任。韩立炜上前说,老王你啥时候学了这手艺?烧烤、麻辣烫、炒栗子挺齐全的,生意不错嘛。老王一边忙活,一边搭话,平时不怎样,周末一个人还有点应付不过来。韩立炜脱口说,我每天晚上闲着没事,帮你打个下手吧。老王说,你要不嫌掉价,我求之不得呢,正想找个人帮忙,再做做炒冰、榨果汁什么的。韩立炜说,那就说定了,我还真想找份夜工呢。于是便留下来边干边学。老王白天采购、备料,晚上韩立炜过来帮忙,干到夜里1点钟左右,每个月分得七八百元,韩立炜觉得心满意足,不觉得太辛苦。

那几天刮台风下暴雨,老王生意暂歇。陶菲也不便外出。待儿子睡下,韩立炜夫妻俩也上床休息。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和妻子亲昵了,韩立炜躺在妻子身边,闻着妻子的体香不免有些冲动起来,搂住妻子在她胸部、下身不停地爱抚,妻子抓住他的手说,立炜,我、我不能再瞒你,我现在对你已经不清白了,一个月前我跟赵老板好上了,我们离了吧。一听这话,韩立炜犹如挨了当头一棒,半天才回过神,抽了妻子一巴掌愤愤道,你怎能做这种事情,你你——妻子说,我对不起你,任你打任你骂也是该的,你出出气,别闷在心里。妻子这样说反倒让韩立炜不忍心再出手。冷静考虑一阵说,人难免犯错,为了孩子和这个家,你们坚决了断,我不再计较。妻子说,走到这一步我也是反复考虑过的,你是个好丈夫,但穷日子我实在过怕了,39岁的女人偶然碰上一次机遇,不容易,我不想错过,我们还是离了吧。韩立炜婉劝说,这么些年你都熬过来了,现在我又多了份收入,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妻子说,赵老板有上亿资产,他答应过,只要我同意跟他,孩子和你母亲的一切费用他负责,将来可以送儿子出国留学。他怕我信不过,承诺先打50万到你的户头上。儿子愿意跟我过去也行。韩立炜说,我再穷也不至于没脸皮到拿他这种钱。我提醒你认真考虑清楚,别让花言巧语迷了心窍,到头来吃亏受苦就后悔不及啦。妻子说,赵老板不是那种下三滥,他老婆去世七八年,一直独身,厂里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成群,没听说他花心的传闻。他说我像他已故的妻子,从相貌、气质到性格,活脱脱一个模子出来似的,于是变着法子黏住我。我决心已下,生米作成熟饭,希望你成全我,原谅我吧。韩立炜不吭声,许久才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既然你去心已定,我答应离,但这么大的事,我先跟儿子谈一谈,总得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吧。两人一夜未眠。

韩立炜的母亲哮喘病复发,又进医院住了一星期。出院后,老人家硬吵着要回农村老家看看小儿子和女儿,住上一段日子。她说自己来日不多,夜里老梦见乡下的儿女。韩立炜说,妈,您身子骨还硬朗,咋老胡思乱想?老人家说,我有预感,上个月我竟突然梦见你那死鬼父亲站在床前对我说,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地下又冷又寂寞,老头子要我给他做伴哩。韩立炜又劝母亲道,您想念立业和立芬,我可以打电话让他们来看望您,不必费神一路颠簸。老人家说,你这没有住的地方,住旅馆多花钱,再说我也想多住些日子。韩立炜犟不过母亲,只好请两天假护送她。老人家临行前把儿子和媳妇叫到跟前,她用干枯的双手紧紧拉着陶菲的手,反复交代:你们两口子要恩恩爱爱过日子,两口子有啥怨气说过了就结了,旭儿都这么大了,好好歹歹半辈子也过来了。老人家似乎感觉到什么,韩立炜并没敢对母亲透露丁点信息。见老人家神情凝重得如同生离死别,韩立炜和陶菲不免心情沉重,鼻子发酸。

从乡下返回那天晚上,陶菲再次向丈夫提出,妈正好回乡下,我们趁机把离婚的事办了,也免得看见老人家难过。韩立炜默默走进儿子的房间,对他说,你先放下功课,有点事和你商量,就几分钟。儿子没有放下笔说,我听着呢。韩立炜把陶菲提出离婚,准备与赵老板过的事委婉说了一遍。他担心儿子会有过激的反应,不想儿子却说,妈妈想过好日子的想法很正常,伏明霞那么年轻、出名,不也嫁给年纪可以当她父亲的香港富豪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再说赵老板人不赖,还答应给我们50万,您几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钱。韩立炜想不到儿子小小年纪竟如此势利,心里一阵发寒,口气中带着明显不悦说,我绝对不会要这种钱的。儿子说,都什么年代啦,您还假清高。韩立炜反驳说,不是清高不清高的问题,我有自己做人处事的底线。儿子说,那我跟妈妈一块过,也可减轻您的压力。韩立炜近乎叫道,你想过奶奶会伤心吗?儿子自有一套说法,我又不改姓,永远是韩家的后人,住在哪不一样?再说,我每周回来看奶奶和您一趟。您不屑要50万,我要不过去,便宜了那赵老板。韩立炜无言以对,只觉悲从中来。

当天晚上写好离婚协议,第二天上午韩立炜和陶菲便办妥离婚手续。陶菲又跟韩立炜回到原来的家,取了几件衣服和一些零碎用品。出门时,陶菲望了几眼这个已经住过十六七年的家,垂下眼帘对韩立炜说,立炜,我走了,对不起,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做夜工了,长期熬夜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韩立炜说,你也保重,便走进卧室,没有看着陶菲离开。韩旭暂留在家,赵老板让他过半个月才搬过去住,因为他没想到韩旭会跟了去,没有为他准备卧室、床铺、电脑、书橱书桌等用品。

看着平时显得拥挤的家,此刻竟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韩立炜不免顿生伤感。想不到这辈子还得经历一回生离死别。

他与第一个妻子杨悦结婚两年还来不及有爱情的结晶,妻子就不幸患尿毒症,治疗两年多,耗光家里所有积蓄,欠下两万多元债务,妻子的生命还是没能挽留住。弥留之际,妻子回光返照,她抚着韩立炜的手垂泪道,我们的婚姻虽然短暂,但我享受到真情真爱,我死而无憾,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我拖累你了,下辈子,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再嫁给你,我用心报答你。

妻子去世两年后,陶菲成了韩立炜的第二任爱人。当年陶菲才23岁,年轻、貌美,厂里不少未婚青年众星捧月般围着她转。她母亲也已替她物色到市财政局一位有高干家庭背景的副科长,但她选择了比她大十一岁的韩立炜。父母和亲朋好友无不反对,但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心。她有自己的理由:作为厂领导他有能力,有人格魅力,人人敬服;作为丈夫他情深意笃,人人称道,这样的男人令人放心,年龄、婚史、家贫,这些问题都是次要的。母亲见她一意孤行,决然与她断了往来。陶菲携丈夫几次登门拜望皆被拒之门外;打电话问候,岳母一听是女儿女婿的声音,就啪一下挂断。陶菲为此掉过几回泪,韩立炜对此深感内疚。韩立炜想不通,有这样的婚姻基础,咋顷刻间说散就散了呢?

人不能一直生活在痛苦与伤感中。韩立炜每天照常白班、夜班连轴转,繁忙的工作往往是坏心情的缓解剂。现在最让他担心的是如何向母亲交代,他们的婚变,肯定会影响老人家的情绪。他反复考虑后,给弟弟立业打电话,偷偷告知他与陶菲离婚一事,让弟、妹暂对母亲守口如瓶,并设法留母亲多住些日子,他将按时汇生活费。

与陶菲分手的第九天,韩立炜正忙着替厂长整理一份材料,突然接到公安局南城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让他去一趟。韩立炜一再追问到底有什么事?民警只好说关于您前妻的事,想麻烦您一下。韩立炜说,有事您找她现在的丈夫,我们已经离了。民警说,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共同的儿子嘛,就冲这点您来一趟也应该呀,不是不得已我们也不好轻易麻烦您的。具体事电话上说不清楚,您来后便知道。韩立炜只好请假前往。到了派出所,韩立炜发现陶菲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和泪痕,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眼睛红红的。所长老李把韩立炜叫到另一间办公室,他告诉韩立炜,昨天下午,陶菲和赵老板一块去保健中心桑拿,赵老板突发心脏病,赤身裸体而亡。赵老板的女儿在美国留学还来不及赶回来,他那些乡下的弟妹、亲戚赶来向陶菲兴师问罪,还动手打她,说赵老板是被陶菲这个骚狐狸精害死的。我们接到邻居报案立即赶到现场把她保护起来。她告诉我们,她事实上唯一的亲人只有儿子韩旭,我们找您也出于无奈,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们还担心赵老板那帮亲属伤害她。基于这种考虑,您能不能不计前嫌,先带她回家?韩立炜立即表示,我要是知道发生这种情况,不用你们说我也会这样做的。

韩立炜转身来到陶菲身边说,跟我回去吧,儿子的家也是你的家。陶菲犹疑着没有动,嗫嚅道,我,我这种时候……韩立炜真诚地说,别想那么多,不说有儿子这层关系,我们曾做过十几年夫妻,总不会分手几天就恩断义绝吧。他再次恳切地说,跟我回去吧。陶菲眼里悬着泪轻轻唤了声,立炜,无奈地跟着前夫走了。回到家里,韩立炜给陶菲下了碗面条,劝她趁热吃了,他估计前妻肯定一两餐没吃东西。而后交代她,儿子今天半期考,我买了菜,你做几样可口的菜慰劳他,我手头还有材料没完成,现在得赶回厂里。中午可能迟些,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中午,韩旭一回到家,陶菲便迎上去亲切地说,旭儿,饿了吧,快洗手吃饭,妈给你做了红烧排骨和老鸭冬瓜汤。不想儿子把书包往沙发上狠狠一掼,恶声恶气地说,你还好意思回来,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车上、街上到处都在议论你们的事。陶菲没想到儿子会如此骂她,怯孺、委屈地说,旭儿,妈……儿子几乎是咆哮道,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我不认得你是谁,你走吧!听到儿子如此绝情的言语,一股凄凉、悲哀之感从陶菲心底汹涌而起,她用手掩住嘴,压抑住哭泣声。回到她与韩立炜原来的卧室,写下几行字,垂着泪匆匆而去。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她回头望一眼儿子,放慢脚步,说我走了。她多希望儿子能追上来留住她,然而没有,她等到的是绝望。

韩立炜回家时,儿子正准备上学,见陶菲不在屋里,韩立炜便问,你妈妈呢?儿子脱口就说,她还有脸回来,我把她骂跑了。你、你咋能这样?她没说啥吗?韩立炜生气地责问。儿子回答,好像在您屋里留下字条,我懒得看。韩立炜冲进卧室,打开桌上的信封,里头有一张储蓄卡和一页仅写着寥寥数语的科作业纸:立炜,我走了,别费心找我,也不可能找到我。卡上50万,密码198951。韩立炜一眼看出密码采用他和陶菲结婚纪念日。一种不祥的预感闪过他的脑海,他冲出卧室狠狠给正在穿鞋的儿子一巴掌,骂道,你简直是条白眼狼!韩旭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挨父亲打。顾不上饥肠辘辘,韩立炜到处追寻陶菲,但毫无结果。无奈之下只好向派出所寻求帮助。

两天来,韩立炜在寻找中焦急等待,在焦急等待中寻找,近乎发疯。派出所终于打来电话:青花水库发现一具女尸,速往辨认。韩立炜血涌脑门,一时仿佛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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