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帮沉浮与移民开放

2009-07-21 10:06梁小民
党员文摘 2009年6期
关键词:宁波人商帮票号

梁小民

明清时,商帮在繁荣时都同样风光,但在衰亡时却走了不同的路。有的商帮衰而未亡,换个方式或地点,继续存在并有所发展。有的商帮则彻底衰亡,永无出头之日。究其原因,则在于开放程度有异。

粤商引入新思想

粤商在鸦片战争之前是极为风光的。既垄断了中国的对外贸易,又代表政府征收关税,官商一体,富甲天下。十三行的首领——怡和行老板伍秉鉴,1834年个人资产达2600万两白银。另一个富户,同文行的潘家,资产达1亿法郎。

粤商是一个开放的商帮,广东又领全国开放之先。据记载,早在西汉时期,广州就有对外贸易。在西汉南越王墓中出土的五只非洲象牙和一个伊朗波斯薛西斯王朝的银盒,就是有力证据。广州一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出洋的各条航线起点大多从广州开始,其中,从广州到南海、印度洋、波斯湾和非洲东海岸各国的航线称为“广州通海夷道”,途经90多个国家。

与国外贸易,其意义不仅是物质的,更重要的是与不同信仰和不同思想的人交往,各种新思想,也开启了开放意识。中国第一代具有开放意识的思想家,如梁启超、郑观应等都出自广东。洋务运动的骨干,如徐淘、徐达等人也出自广东。在改革开放中,广东能领全国开放之先,这并不是偶然的。

移民让商帮走向全国

鸦片战争后开放了五个通商口岸,粤商失去对外贸易的垄断权,在广东逐渐衰落。但是,他们看中了上海,纷纷向上海转移。今日的上海实际上是广东人开发的。当时的上海号称“小广东”,广东到上海的移民有17万~18万人之多。他们以自己的资本实力和经商经验,使上海成为全国对外经济的中心和许多国外大公司的总部所在地。他们的事业在上海得到继续发展。

紧随其后的是宁波人。宁波古称鄞,自古就是“海道辐辏之地”,是中国最古老的外贸口岸之一,也是东方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最早从唐代起就与日本等国有密切的对外贸易。在宋代,与广州、泉州并称全国三大对外贸易港。明代之后,形成中国十大商帮中的宁波帮。鸦片战争后,西方各国用炮舰迫使清王朝对外开放,宁波成为五个通商口岸之一。宁波人抓住这个历史时机,从旧式商帮转化为现代企业家。

宁波商人也看到,未来的经济中心在上海。于是,大量向上海移民。到清末,在上海的宁波人已有40万,占上海居民的三分之一。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上海的宁波人已达百万之众。他们或代理经销洋货,或附股洋商,或充当洋商买办。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吸纳西方的经营理念与管理经验,从商业进入实业,出现了严信厚、叶澄衷、朱葆三、虞洽卿、刘鸿生、周宗良、俞佐庭等一批叱咤风云的早期民营企业家,并掌握了上海总商会的实权。之后,他们又向汉口、天津等地发展,史上曾有“无宁不成市”之说。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移民过程中,他们完成了从商业资本向产业资本的转化。在近代中国第一代产业企业家中,宁波人处于执牛耳的地位。

徽商虽然不像粤商与宁波商一样抓住了对外开放的时机,但由于他们有移民的传统,衰亡之后仍在全国各地活跃。徽商的衰落是在清中叶嘉庆、道光年间。当时,清政府把盐业的“纳盐制”改为“票盐制”,任何人无须进入“盐纲”,只要花钱就可以买盐引,从事盐业贸易。徽商的盐业垄断地位被打破,徽商作为一个商帮衰落了。但是,徽商并没有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他们在盐业中衰落了,但仍从事茶叶、木材、典当、票号等行业。他们离开了徽州、离开了传统的盐业中心扬州,但仍然在全国其他地方从事商业活动。徽帮繁荣虽然不再,但仍出现不少成功的企业家,胡雪岩就是转场浙江后的成功者。

保守的晋商彻底衰亡

晋商曾是历史上“天下第一商帮”,但却也是最封闭、最保守的,在清末民初后,就彻底退出了中国商业历史舞台。

晋商曾是一个全球化贸易的商帮。晋商中的“船帮”在清朝康、雍、乾三朝从事与日本的贸易,“驼帮”从清初到清亡,一直从事对俄罗斯、蒙古的茶叶等物品贸易。他们的对外贸易只有物品交流,而没有思想交流,且当时的日本、俄罗斯、蒙古也远不如英、美等西方国家思想先进。因此,在这种贸易中,银子赚了不少,但思想并没有提升。晋商在从事这些对外贸易时,只关心如何做好买卖,并没有学习他们的新思想。在晋商的内心深处,仍有根深蒂固的夜郎自大意识,把贸易伙伴国看作“蛮夷之地”。这种保守的心态阻碍了他们向外国学习。尤其是晋商的大东家、大掌柜居住在内地封闭的太谷、平遥、祁县的深宅大院中,对19世纪末20世纪初动荡变化的世界没有丝毫了解,甚至拒绝去上海、北京、汉口这些开放的地方看看。

这种保守,使他们失去了两次重大的转型机会。一次是从商业资本转向产业资本。19世纪70年代,山西大量的煤炭矿藏被发现。山西人民夺回了被外国人骗走的开采权。这是晋商转型的一次极好机会。晋商梁本翅等人组建保晋公司准备进入现代化采煤产业,可惜这项事业没有得到更多晋商的支持。由于缺乏资金,终于失败。另一次,是从票号转向现代银行。晋商有三次进入银行业的机会。前两次是清政府和袁世凯让晋商组建中央银行——大清银行,但被晋商拒绝。这也许是出于他们对政府和袁世凯的不信任,情有可原。第三次是大德通票号的北京分号掌柜李宏龄主张通过股份制形式,把分散的票号改组为现代商业银行——三晋银行。但由于晋商的保守,这个计划最后还是流产了。初具现代金融意识的李宏龄被指责为有野心的“小人”,60岁时在郁闷与失望中离世。

坐失了两次转型机会,晋商的彻底消亡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晋商不如徽商,缺乏四海为家的移民精神,无论在什么地方获得成功,钱都要流回到山西盖大院。

(刘名远荐自《新财经》2008年第8期 本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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