匮乏与浮浅:目前农村题材小说的整体缺陷

2009-07-24 08:51白秀兰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09年7期

关键词:题材的匮乏 内容的肤浅 深入生活

摘 要:目前农村题材的小说出现了短缺,主要表现在题材的匮乏、内容的肤浅两个方面,短缺的原因一方面是作家不深入生活,另一方面是编辑远离生活。要纠正这种偏颇,就要重提作家、编辑上山下乡,不但要深入农村的生活,而且要深入到农民的心中。这样才能写出农民欢迎、农民叫好的作品,改变农村题材小说匮乏和浮浅的现状。

目前农村题材的小说出现了短缺,作为社会主体的农民看不到写自己生活的作品,这是很悲哀的。但另一方面,脱离现实生活,尤其是脱离农民现实生活的描写性爱、凶杀等作品却在无节制地泛滥,对农民的精神生活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惕,这也不能不让我们发出这样的呼声:请作家关注农民的精神需求,请编辑关注农村题材的小说的创作!简要地归结,农村题材小说的整体缺陷在于:

一、题材的匮乏

历来农村题材的小说在中国小说林中都是占主导地位的。这是因为中国作为一个农业的大国,农民命运的变化就成为了国家兴衰变化的关键,所以描写中国农民生命历程就成为了文学创作的主要题材,如《红旗谱》、《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暴风骤雨》、《创业史》、《山乡巨变》、《艳阳天》、《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白鹿原》等。这些经典小说都是描写农村题材的,在中国的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尽管这些作品有时代的局限,但它们不管从哪个角度(如人性和阶级性)、哪个历史阶段(现代和当代)审视和描绘农民命运轨迹、行为状态,都具有史诗般的意义。因为这不仅是农民的生命史、奋斗史,也是国家的命运史、发展史。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农民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尤其在主体意识的强化、人格精神的确立,是前所未有的。记载这个历史阶段的农民命运的变迁和他们的心路历程,无疑有着重要的意义。农业是中国国民经济发展的基础,农民问题是中国的最大问题,“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最紧要、最艰巨的症结”。所以关注农民、关注农村、关注农业一直是文学创作的要旨和作家义不容辞的职责。但综观这几年文学的发展历程,农村题材的小说却陷入了困顿,甚至是危机。在各家刊物出版的长篇小说中,我们所见到的除了言情、武打、凶杀、历史诸方面甚至是荒诞不经的作品外,几乎很少见到农村题材的小说。我们这个农民占三分之二的国家的文学作品,不写农村,不写给农民看,岂不成了咄咄怪事。现在的电视剧除了播出的《刘老根》、《乡村爱情》、《清凌凌的水蓝凌凌的天》外,我们哪里还能在荧屏见到农民的身影?在文学中也是很少看到庄稼和土地。只有为数很少的作家在坚持写农村题材。所以,农村题材文学作品的匮乏是我们一个不容忽视的文学现象。农民见不到描写他们生活的作品,见到的都是戏说、歪说、瞎说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作品,这不仅造成审美向度的误导,使农民的审美心态扭曲,也必然造成农民精神生活的匮乏。以后尽管农民的生活可能进了小康,但也必将造成物质的丰裕和精神的缺失的二律背反现象。这种经验教训我们现在就已经看到了:物质进化、道德退化,物欲强盛、精神委琐已经成为了我们当下社会的主要矛盾。

我们看到,除了题材的短缺外,就是在一些重要的刊物上刊登出的一些农村题材作品的也同样存在着缺陷。以《人民文学》发表的两篇反映农民现实生活的好作品为例:一篇是《飞翔的女人》写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妇荷子为了找到自己丢失的女儿,倾家荡产、辗转奔波,历尽千辛万苦,身心备受摧残,甚至自己也被人贩子拐卖,但她九死不悔,用自己的生命抗争邪恶。她虽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家庭也被拆散,但她凭着自己坚强的毅力、锲而不舍地寻找追踪人贩子,并与人贩子进行殊死拼争,与腐败现象作坚决的斗争,终于使人贩子服法,自己的意愿得以实现。她以一个弱小的生命与社会的丑恶现象作斗争,以慨然正气的力量压倒了邪恶势力,做到了我们政府部门应该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对社会的黑恶势力和官吏腐败以及二者沆瀣一气丑恶现象做了深刻的批判。但是这篇作品,与生活脱节的现象也是显而易见的:荷子与女儿上集市上买东西,一阵风刮过,女儿就没了踪影,再也找不到了。这样的失踪让人起疑,因为她的女儿已是不小。当她在寻找女儿的过程中被人贩子卖给蠢笨得如木头一样的农民时,才知道就是这个人,在他见到荷子的寻女广告后说他知道她女儿的下落,狡猾地骗走了她的500元钱,然后又如泥鳅一样地脱身溜走。这个人前后矛盾,判若两人。又如,荷子的丈夫见她拼死拼活地找女儿,后来竟与她离了婚,与一个寡妇结了婚。最后当荷子没有找到女儿回到家乡时,却见到他与寡妇说说笑笑。这样不关心女儿的生死、与妻子绝情的人也是不符合生活常理的。又如著名青年作家关仁山的《伤心粮食》,这篇作品深刻而又生动地表现了时下农村“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的现状,揭示了现在的农民对粮食的伤心在于乡镇政权的腐败,苛捐杂税的重压,粮食价格的下调。农民饱受丰收成灾之苦。丰收之后,粮食价格低廉,甚至打下的粮食卖不出去,只好存在家里或者烂在家里。这些都是造成“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的直接原因。但更为重要的是揭示了目前农民对农业前景的迷茫、对理想信念的丢失、对土地价值的否定。但是就是这样的作品也是有缺憾的。如农民王立勤的哥哥因为打下的粮食卖不出去,最后烧掉了粮食。农民视粮为命,就是烂在家里,恐怕也不会将自己用血汗打下的粮食烧掉的,就是有这样的例证,也是缺乏典型性的。用烧粮这种方式抗议政府的腐败也是值得商榷的。最后,王立勤在农村无法待下去,背起自己的老母亲去打工。试想,一个打工仔自己都恐怕找不到吃住的地方,又何况带着自己年老体衰的母亲去外地闯荡呢?再说,农民老了,也是不愿意离开故土的。这两篇作品都发在刊物的头条,可见编辑对作品的重视。笔者也都撰文进行了褒扬,但对其缺陷也应补正,已求得反映农村生活的真实性、深刻性。

二、内容的浮浅

农村题材小说内容的浮浅是令人堪忧的另一方面。本来农村题材的小说就很少,在这很少的作品中,有的内容又显得虚假浮浅。这种作品“虚浮”的根源在于作家的“体虚”和“心浮”。现在的作家很少有人再去深入生活,只是走马观花地绕一圈,或在屋里冥思苦想,甚至瞎编乱造。即使有的作家到农村“挂职”,也是美其名曰。我们现在很难再见到像柳青当年写《创业史》那样在农村一呆就是十几年的先例。有的作家泡在桑拿池,醉在大酒店,手里摸麻将,围着裙子转,这样缺乏到农村锻炼的身体岂能不“虚”?但有的作家却一年可以写一本甚至几本书;有些作家见到或听到一点新闻或猎奇,便随意杜撰出一部中篇或长篇小说;更有甚者,编造不出来了,就写性爱,写一个女人与几个男人的故事,或一个男人和几个女人的故事。所以有人说,过去文艺是为什么人和如何为的问题,现在是文艺是爱什么人和如何爱的问题。这样的“心浮”,岂能写出思想深刻的作品来。这种隔膜生活、脱离生活、歪曲生活的态度怎么能写出好作品?这些掺水使假的劣质产品又怎么让群众认同?写农村爱情题材的小说不是不可以写,但如果将农村题材的小说一味写成情爱的作品,也是偏离了生活的主导方向而会走到创作的歧路上去的。当然,也有些农村情爱的作品写得真实到位。如方方的《奔跑的火光》,将农村青年男女之间性和爱的纠缠、倒错以致最后引发的恶果写得颇具理性的深度和批判的力量。再如孙慧芬的《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将两个农村新媳妇由亲密到疏远的感情纠葛表达得细腻真切。但这毕竟不是农村生活的主流,也不能代表农村发展的趋势,我们所渴望并不只是这一类的

作品。

更让人悲哀的是,我们的一些编辑高高在上,与下边的生活绝缘。他们接触的生活来源甚至就是他们家雇的农村来的小保姆反馈给他们的一些情况或者道听途说的一些农村传闻或新闻。所以他们认为那些作品中虚假的题材就是现在生活的真实现象,甚至将这样的作品当重点推出。当他们以“师爷”的身份到下边“传道、授业、解惑”时又将这种误识推销出去,又不知误导了多少人?我们一些作家的审美向度是唯编辑的马首是瞻,而不管农民的审美需求。因为只有按照编辑的旨意去写,才有发表的可能。所以,我们很难见到让农民说好、农民满意的作品。当我们满怀期望地翻开一本本文学期刊,见到的却是“满纸荒唐言”时,真有一种掉进冰窟,凉透心里的感觉。面对这种现象,如果我们的作家、编辑不检讨、批评自己的行为,农村题材的小说必将是一片虚无,在文学史上也将是一段空白。这不能不让我们警醒。

我想,我们的作家应该重提上山下乡,到农村“蹲点”,甚至是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同甘苦,而不是蜻蜓点水、浮光掠影式的“挂职”锻炼。同时,我们的作家不但要深入农村的生活,而且要深入到农民的心中。了解农民、关心农民,把自己的情感向度与农民的情感向度结合在一起。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写出农民欢迎、农民叫好的作品,改变农村题材小说匮乏和浮浅的现状。

(责任编辑:范晶晶)

作者简介:白秀兰,唐山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