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外趣事一大箩

哈尔宜

北方的这所学校不似母校周末都有个联欢晚会，“冷”得像当地的气候。于是，大凡具有一定数量“文艺细胞”或具有一定数量的“欣赏细胞”或仅仅停留在“看热闹”的初期阶段的同学都对自己的“业余时间”不满起来，到后来，校方终于宣布自即日起组建一个话剧团，并排练曹禺名剧《雷雨》，于是全校雀跃。

我也就在那时被挑选入团，虽说只在剧中饰演了一个配角——“二少爷”周冲。

不久，大瓢“冷水”让我们剧团的一干人“降了温”，“拦路虎”便是服装。

周家乃上世纪三十年代大户，无论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丫鬟，均应有适合其身份的服装。可校方对此“一毛不拔”，大伙只好“自立更生”。

可贵的是剧团外同学们的热情未曾减弱，他们都等着先睹为快呢。于是大家开始面向全校师生，面向学生的家长“募捐”服装。

试装那日，不仅全团的演职人员笑得直不起腰来，连溜进排练场看稀罕的同学都几欲喷饭。只见周家老爷是一领苏绣长袍，太太一袭大开衩旗袍。大少爷的绸质上衣双袖过长，直如“水袖”，只好借女生的发卡夹住。自此他举止便特“温良恭俭让”，免得一时兴起“动静”大了点，伸手将那女生的发卡甩到台下观众的头上去。他这一拘谨倒也“歪打正着”，恰恰很符合剧中人物的应有做派，身为学校教导主任的“老爷”连连夸赞他的悟性好。我是一身“击剑服”，由一归国华侨同学赞助，倒也合体，只是大冷的天一见那全丝质面料，足令全身细胞“紧急集合”状。“管家”鲁贵倒也潇洒，他把所有精力都煞费苦心地用在了“包装”上：随便找来一件油滋麻花的对襟大褂，嚓嚓几剪子便“灭”了双袖，再剪去一条裤子的小腿部分，成了一条“六分裤”，加上一把总不离身的芭蕉扇和一脸谄笑，活脱脱一个奴才样儿。同学们送他一颇有点东洋味的艺名曰“大裤衩子”。

剧团里有一位安徽庐江籍男生，人挺聪慧，大凡剧中一应“效果”全由他一手包揽。比如拿张白铁皮一直抖动便为雷鸣，弄块电池连两根炭精棒，“阴阳两极”一对接便为闪电，一根长绳拴个削得极薄的竹片，转圈抡去，便为风起。更搞笑的是他不知从哪儿借了个破筛子，弄两把黄豆在上面左右一筛，便是“下雨了”。

那“效果”同学灵则灵矣，却不曾生就一双“火眼金睛”，前台的演出过程他是不得而知的。导演老师和这位剧务同学立在提词同学身后，一俟剧情到时，便佯装咳嗽，后台这位同学便立马动作起来，于是呼风唤雨电闪雷鸣好不热闹。不料某次彩排，全校师生连同当地的首长们也应邀到场。那剧务同学适逢感冒，不应咳嗽时却咳嗽起来。结果“效果”同学如法炮制一番，全场笑晕。那位首长却憨厚地说：“同学们今天情绪很好嘛!戏不错嘛!”

某次，剧团赴淮南蔡家岗演出，台下矿工及其家属们早已坐满，后面又加了好几排长凳，足足有千余人。前排座位上，身穿毛领大衣的矿区领导们也坐齐了，开演的铃声早已响过。

正在关键时刻，忽见后台乱成一团，原来“管家”鲁贵丢了。导演老师急得脖子青筋毕现，我突然间想起鲁贵一定还在宾馆里。

导演老师闻报，即嘱我立刻返回宾馆去找。我业已换装，脸上又抹得红红白白，但师命难违，仗着年轻，一转身便跑进“雪花大如席”的严寒之中。路人见我如此“酷”皆胆战心惊，好在我并不生事，顾自疾奔。

跑进宾馆，我是老猫上锅台——熟门熟路地“直取”杂物间，那是盛放道具的一间房子。平日冷清，是休息的好去处。果然，鲁贵躲在那儿正睡出口水来，我一巴掌将他打醒，拉起尚大半截在梦乡的他往剧场跑去。

行人见我俩一身“短打”，又如同从包子笼中钻出一般头上身上热气直冒，更是“三魂丢了两魂半”，唯恐避之不及，倒也省了碰撞事故发生。

戏终于开演了，有同学递来一杯水状物，说是避避寒气。我一仰脖吞了，却觉得“五内俱焚”，遍体不自在，久久地大张着口，嘴里“咝咝”地吸气，样子一定极狼狈。有人悄悄告诉我，那是酒，我还以为自己吃进去一吨“梯恩梯”(炸药)了呢!

这出戏还有些“副产品”，比如剧中大少爷与四凤终究未成眷属，而两位演员同学却吃透剧中精华，“将爱情进行到底”了。

当年排练《雷雨》一剧与戏外的种种趣事，在校内传为佳话，以至于我们这些“剧中人”都成了不大不小的“明星”。

记得毕业后的一次返校，比我们低两届的同学还熟记我们的面孔。一张脸便成了“通行证”，各寝室都“玩得转”。连我这个配角也记不清自己究竟让多少同学的笔记本横遭“涂鸦”之祸。写到最后没词了，我一时兴起，便在同学的本子上写上了“+(加)一(减)×(乘)÷(除)”四个数学符号。那同学一头雾水眼神茫然，我却振振有词道：“记得给自己多加一些欢乐，减去一些烦忧，乘上一些动力，除去一些包袱。”那同学听了一脸佩服，连说学兄不但艺精还挺“哲学”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