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路到出息

2009-08-11 02:42王开林
做人与处世 2009年9期
关键词:大厂理想主义校门

王开林

在湘中方言中,“路”除了有“道路”的意思,还有“好处”和“希望”的意思,若说某人“有路得”,就是说他“会得到好处”;若说某人干某事“有路”,就是说他“有可能心想事成”。路,从大的方面讲,是人生的去向;从小的方面讲,则关系到一时的成败得失。

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城里的学生出路并不多,考上大学是前程似锦,参军是前途光明。当工人呢?进国营大厂棒铁饭碗,也算不错,进街办小厂就只能混口饭吃。那时,我读高中,身体素质弱,家庭背景差,参军肯定没门,招工也进不了国营大厂,这就把我逼上了华山一条路,非得考上大学不可。骨子里,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然而一旦被严峻的形势逼至旮旯,我就会变成百分之百的现实主义者,先谋出路,后求出息,这个道理我懂。

考上北大后,我才清楚,大学只是人生长途中的一个驿站,前面的路还很迢遥。许多同学都已率先确立自己的远景目标,我可不能落后太多。考大学前,现实主义是我的主调。上大学后,骨子里被一直压抑着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冲动便猛然抬头,我爱好文学,我要成为作家。对于文学这条荆棘路的难处和这座独木桥的险处,我所知甚少,就算全明白。我也要一意孤行。我身边的同龄人,几乎个个热爱诗歌,几乎个个都有耗不尽的热情和使不完的干劲,我从他们身上能感染到日益高涨的狂飙激烈的进取精神。

那一代人进大学校门难,出大学校门易,在我们的生命天平上,理想主义的砝码重,现实主史的砝码轻。如今,正好相反,这一代人进表学校门易,出大学校门难,在他们的生命天平上,理想主义的砝码轻,现实主义的砝码重。两代人的生命天平都是一头重,一头轻,倾向则完全不同。这很正常,当年,大学生是社会的稀缺资源,我们无须面对生存压力,因此责任心和使命感强,更关心国家命运;现在,大学生已多如牛毛,连博士生也不足为奇,他们的生存压力大,现实计虑多,更关心个人命运。从出路到出息,那时我们的距离更近,现在他们的距离反而更远。

半年前,曾有一位年轻人问我这样一个饶有意味的问题:“我是白领,三年来,一直重复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我感觉路子越走越窄了,甚至越走越黑了,我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似乎遥不可及,我该怎么办?”

我给他开了一个药方,未必管用,供他参考,我说:“你得另外找寻出路,目前的这条路可能不适合你,有了出路,再谈如何出息不迟,要不然,日复一日,你只会厌倦,只会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庸庸无奇。”

他说,他不怕打破重来,只怕破的不是时候,立的不是地方。我对他说,“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应该追求什么,如果还不知道,那就必须先弄清楚答案,再去选择脚下的道路。就像火车适合走铁轨,汽车适合走高速公路,自行车适合走林阴小道,它们可不能弄拧,一旦弄拧了就会有大麻烦。找准自己的道路,找准自己的方向,找准自己的速度,只要三者都差不离。就会是一个相对成功的人生。”我这许多年来的感悟都奉赠给他了,他很领情,他说,他不想走冤枉路,生命短暂,经不起几回瞎折腾。

还有一句话,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每个人认定一条自己喜欢的路去走,就算走错了。也可能遇到绝胜的风景,这样的感受在风光旖旎的地方最有可能。然而,你若身处无边荒凉的沙漠,则一步也不能走错,甚至走对了,也会渴死于中途。所以说。决定个人命运的要素,除了智商和情商,还有大环境和大气候。

编辑薛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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