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人家

2009-09-04 08:37杨林林
语文教学与研究(读写天地) 2009年7期
关键词:棚子土里小菜

我家的隔壁原来是一块好大的空地,去年春天的时候搬来了一户人家。

因为只是一个不太大的像帐篷一样的房子——或者根本就称不上是房子——所以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冒了出来,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旁边还是空空如也,第二天早晨起来一出门就吓了一大跳。那棚子很旧,用几根插在土里的棍子作支撑,顶上盖着一层石棉瓦,再压上几块砖头。“墙壁”我看了半天都没辨认出究竟是什么布,也许是帆布吧。

于是我就这样多了一个新邻居。

新邻居家里只有两口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每天都会起得很早,每每我上早自习出门时,他们家的灯就已经亮了,昏暗的橙黄色的灯光,也许只有二十五瓦,或者更低,但亦足以将无人的漆黑的街道照得温暖。男人的装束通常会很奇怪,有时是溅满油漆斑点的裤子,有时又会一头的木屑,脸上也会黑乎乎的——是机油吧?女人则呆在家里,在棚子的后面开了一块菜地,种点小菜赚些零碎的钱。因为我们那一带能买到小菜的地方不多,所以如果缺小菜,大家也都愿意去她那儿称点儿,找钱的时候相互着寒暄几句,一来二去的,大伙儿倒也渐渐与她熟了起来。

偶尔会听妈妈提起她,讲些她的故事,却仍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他们刚从旁边的一个县里“逃”到这儿来——因为占道经营而被城管追着没收东西——在这里也没什么认得的人,所以也只好暂时住在这儿了。“不过,”妈妈说,“她说自从他们离开了农村上城里打工,倒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我不禁哑然。

日子就这么悠悠的荡着,一转眼,夏天已经过去了,日照开始变短,叫嚣了一夏的蝉也闭了嘴,空气开始渐渐湿润起来。

秋天的某个星期六,我搬了凳子趴在楼下做作业,几步远的地方,那女人低头摆弄着刚摘的还挂着露水的新鲜白菜。突然,住在我楼上的李婶婶从远处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闺女啊!”那女人抬起了头,还没来得及容她回答,李婶婶就又喊到:“快收快收,城管的来了!刚才我从菜市场那边来,已经收了好几家了!”

那女人的脸色立即变了,马上转过身开始拆棚子。“大妈,把你们这里的楼梯间借我用一下吧。”说着,她便开始朝里面堆东西。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家旁边的空地也是公有的,他们私自在上面搭起了帐篷。

我从拥挤的楼梯里爬上了楼,进门大概几分钟,就听见城管的车子一路鸣着喇叭驶了过来,没过多久,我们家的楼底下变得很吵很吵,我站起身,走到后面的房间去了。

第二天早晨,当我再下楼时,那早已被默认成小区一分子的帐篷已经不见了。我踱步到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黄黑的土里还有棍子扎过的痕迹,那女人开垦出的菜园还在那儿,挂着露水的菜叶仿佛还在颤抖着诉说什么,只是一切都已在微冷的空气中显得寂寥。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但我知道他们有一个特殊的称号:农民工。他们靠着黄土的滋润长大,他们有着这世间最结实的脊梁与最淳朴的品质。为了养家,他们离开了世世代代生息的土地,只身来到这举目无亲的城市,怀着一颗赤热的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们用自己的力气挣自己的生活,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却还是受到这样或那样的排挤与歧视,到头来仍不得不辗转颠沛在疲惫路途上,饱尝辛酸,孤独彷徨。

隔壁的空地上开始生出许多的杂草,再也没有谁在上面做过更久的停留。

冬天来了,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在家家户户摇曳的灯火中,不禁又想起我那曾住在隔壁的邻居,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已寻得一个温暖的家?

点评:杨林林的《隔壁人家》叙写了一个城市少年眼中的农民工的遭遇。小作者用真诚的爱心去关注,去抚摸城市中这个弱势群体的心灵,通过春、夏、秋、冬四季的递变,在简短的篇幅中浓缩了一个农民工家庭的命运。没有成人化的道德叙事和政治话语,作者主要采用纯客观的描述,把内心的情感隐忍地压抑在叙述的背后,含蓄而深沉。(李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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