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巨头沉浮录

马克·费克特　安星燕

安星燕／编译

这是一群无比富有的人，他们曾用金钱铺就了通往克里姆林宫之路。但好景不长，他们先是失去了操控政治的权力，现在连最初的金钱也失去了。英国《泰晤士报》记者马克·佛兰克特记录了俄罗斯寡头执政者们的大起大落。

克里姆林宫的援救

2008年11月的一天，莫斯科郊外森林中一座中世纪哥特式城堡外，俄罗斯最富有的大亨们都聚集在这里，等待总统梅德韦杰夫的到来。这座城堡属于克里姆林宫的范围，警察封锁了克里姆林宫开外25英里，由武装护卫森严把守。

这些亿万富翁们有许多共同特点：他们很年轻，大多数都只是40出头，他们智慧、无情，是俄罗斯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到资本主义痛苦转变中的受益者，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坐拥数十亿的财富。

仅仅几个月前，莫斯科的亿万富翁数量还是世界之最。但是这次金融危机却使他们总计损失1500亿英镑，让人瞠目结舌。而数月前充满自信和洋洋自得的金融寡头们现在除了求助克里姆林宫挽救岌岌可危的财团外，别无选择。俄罗斯政府拨出300亿英镑的救援贷款，但仍然不够，大企业外债已经累计高达750亿英镑。克里姆林官正有效地采取安全贷款措施，凭借慷慨的救助掌控国内大批企业财团及其管理高层，使其归于国家资产的控制下。

其实，俄罗斯寡头执政者权力的没落早已无可挽回，金融危机也只是加速了这一进程而已。

辉煌的寡头时代

在西方，金融寡头仅限于商界大亨，极少人涉足政界。但在俄罗斯，一批掌控政治权力的巨富大亨使金融寡头一词颇为盛行。

鲍里斯·叶利钦执政期间，俄罗斯千疮百孔，犯罪、动乱、经济危机充斥整个国家。俄罗斯最困难之际，对一些雄心勃勃的冒险家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凭借智慧、远见，无所畏惧，贪婪地享受着共产主义遗留下的财富。没有一个国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聚集如此庞大的私人财富。

现年44岁的石油巨头弗里德曼出生在乌克兰，17岁来到莫斯科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学生。他靠着在黑市上倒卖戏票换取货物起家，在早期私有企业兴起的年代开始创业，尝试过各种经营项目，甚至养过实验室用的小白鼠，最终稳定下来成立了一家玻璃清洗公司。这也是弗里德曼进人Alfa集团的踏脚石，Alfa集团是一家集石油、零售、电信银行业务于一体的综合企业集团。切尔西老板阿布拉莫维奇靠卖橡胶玩具鸭起家，幼时只是来自西伯利亚的一个孤儿。现已入狱的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俄罗斯之前最大的石油公司Yukos的总裁，早期开学生餐厅起家。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曾是俄罗斯最有权势的金融寡头，靠进口汽车致富，发家之前却是一位学者。

叶利钦政府曾为换取资金出售国家最大的几家企业。1996年俄罗斯的大亨们资助叶利钦竞选连任，以换取克里姆林宫的支持。叶利钦因而戏剧性地转败为胜。弗里德曼说：“叶利钦政府依赖我们是因为我们拥有金钱和共同的目标——即防止共产主义死灰复燃。”

1995到1998年间，寡头执政者的权力到达顶峰。别列佐夫斯基在莫斯科的私人办公室堪比微型的克里姆林宫。经常是有权有势的商人和政客们等待着这位大亨，在长长的白色餐桌前聚会。

1999年除夕，叶利钦突然宣布辞去总统之职并任命普京为新总统。莫斯科的寡头执政者们并不知道，这也意味着他们政治权力的黄昏已近。

失宠的寡头

上世纪90年代对金融寡头一词的理解已不适用于现今的俄罗斯。大企业早已不能对国家政治产生实质性影响，从普京上台后经济就已经失去了对政治的影响力。2000年，在克里姆林宫的一次会议上，普京会见了俄罗斯大多数有权有势的金融寡头们，并制订了新的规则。

好消息是寡头们可以保住自己的不义之财，坏消息就是他们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普京绝不能容忍把克里姆林宫变成金融大亨的私人地盘。他言出必行，首先向媒体寡头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开刀。古辛斯基被控欺诈，关押在莫斯科监狱候审，后来逃亡国外。他的传媒控股全部归于克里姆林宫的掌控下。

公开反对普京政府的别列佐夫斯基成为普京总统的第二个下手对象。检查机关对这位金融大亨的企业展开了一系列调查。由于担心被捕，别列佐夫斯基乘私人飞机逃往伦敦。

继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之后，普京的下一个目标是俄罗斯首富、现年45岁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导致霍多尔科夫斯基垮台的原因很多，但是克里姆林宫政府认为他最大的罪过就是包藏政治野心。

Yukos集团被迫破产，资产出售给由普京亲信经营的一家国有石油公司。关押在莫斯科东部3000英里的西伯利亚监狱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在给家人的信中说：“普京真的认为我企图策划一些政治阴谋吗?这简直荒谬，我只支持两个在野党，充其量也只能获得15％的选票。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找个借口劫取俄罗斯最成功的石油公司Yukos集团。”

新集团的成立

在压制早期寡头执政者的同时，普京又培养了一批新的大亨——国家官僚和克里姆林宫内部人士。普京的亲信掌控着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俄罗斯石油公司的大权，同时还控制着国家铁路公司、最大的钻石生产商、军火商以及其他一系列国有企业。

普京对外声称那些大亨们只是享受一般国家公务员的待遇，这只能拿来骗骗天真的老百姓。例如与普京关系密切的亿万富翁尤里·科瓦施克，同时拥有一家银行和俄罗斯最大的保险公司，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是其最大客户。

如今大财团和克里姆林宫的关系是，亿万富翁们必须明白政府的心意，在政府需要时成为可靠的企业买家或卖家。阿布拉莫维奇收购了其前合伙人在石油公司和电视台的股份，随即便转售给政府。阿森纳股东乌斯马诺夫在拍卖世界著名大提琴家罗斯特罗波维奇的私人艺术收藏时，毫不犹豫地出价4000万英镑，几乎是原价的两倍，转身就把艺术品全部捐给国家博物馆。大亨们也投资资助与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有密切关系的迪纳摩足球俱乐部。德里帕斯卡、波特宁和其他几位亿万富翁都是2014年索契冬奥会的赞助商。

与前普京年代相比，金融危机中的俄罗斯大亨们担心自己将失去一切。无论有多大权势和财富，只要激怒克里姆林宫，他们就只能走向没落。阿布拉莫维奇在谈及自己的商业帝国时曾说：“一旦国家需要我们放弃自己的事业，我们别无选择。”

笔者曾采访过一位俄罗斯早期的寡头执政者关于未来的想法。这位亿万富翁狡黠地笑道：“我们早已不是寡头执政者，只是商人。真正的寡头执政者是同时拥有权力和金钱的人，如今这样的人在俄罗斯不是没有，只不过他们的身份是国家领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