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滴水银

李佑青

2008年圣诞节,美航一架737-800型客机在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市机场着陆后起火爆炸,机上143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全部罹难,其中包括波音公司西雅图分部的数名高管以及一名等待换肾的孩子和一位刚刚幸运获得大笔遗产的年轻人。美英专家联合调查事故原因,得出的结果令人吃惊:飞机在起降时使用的机翼前缘襟翼的内部螺丝硬度不达标,出现断裂,在气流的作用下刺穿了机翼内的油箱,燃料从破裂处经前缘襟翼缝隙大量流出,随后被引擎的高温引燃,导致整机燃烧后爆炸。

安德烈是一名年轻而孝顺的温度计生产员,2005年11月29日感恩节,他在忙了一个通宵后没有休息便直接赶往工厂上班。就在几天前,他的叔叔不幸病逝,由于没有子嗣,作为唯一侄子的他便忙前忙后,一个人打点叔叔的葬礼和后事,一直忙碌到昨晚才算告一段落。可能是连续几天的劳累再加上前夜的通宵,安德烈在工作过程中频频打哈欠,当他往一支温度计中注入水银时,居然鬼使神差地打起了盹,眯眼之间,他往温度计里多加了两滴水银。

比尔是一家钢铁厂的普通员工,每天的工作是负责将流水线上下来的航空用螺丝检查后封箱。2006年1月1日新年,比尔正准备检查最后一包螺丝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妻子告诉了他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们的孩子被查出患有尿毒症,需要立即住院治疗。比尔听完后神情恍惚,在没有检测的情况下将螺丝封包,然后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威廉是波音公司西雅图分部的一名高管,2006年7月4日国庆日,在得到一家钢铁厂支付高额回扣的承诺后,他与数名同事将当年公司分部的螺丝采购订单交给了这家工厂。其实在投标过程的抽样调查中,这家工厂的产品并不是全部达标,有很少一部分没有达到标书上所要求的硬度,但由于不合格率只有几万分之一,高管们认为并无大碍,不会影响到飞机的组装。

2005年12月20日,一支有问题的温度计被安装到一家钢铁厂的冷却机房里。2006年1月1日,这间新装修好的冷却房第一次投入使用,冷却当天流水线上的最后一批螺丝。

2008年10月13日,一架全新的737-800型客机在波音公司的工厂里被组装完成,并于同年交付给美航公司西雅图分公司使用。

2008年12月25日圣诞节,等待了两年之久的比尔一家人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们的儿子有救了,芝加哥的医生为他找到了肾源,并要他们立即飞往当地实施手术。

2008年12月23日,安德烈度过了他20岁的生日,这一天他正式继承了叔叔的遗产,变成了一个有钱人,惊喜之余他决定在圣诞节这天带着寡居的婶婶到芝加哥度假,一起度过这个美妙的节日。

2008年12月21日,威廉接到上级公司的通知,他与几位高管被评为全公司当年的优秀员工,被邀请在圣诞节这天到位于芝加哥的总公司参加庆功宴会,并领取一份价值不菲的奖品——一辆全新的通用别克轿车。

这实在是一个巧合。由于安德烈的疏忽,在温度计里多加了两滴水银,使得温度计的初始温度不是零度,而是三度,这导致冷却螺丝用的水温低于正常值,使得螺丝冷却后达不到合格的硬度,而几个没有达标的螺丝竟一路漏过检验,最终被安装在机翼前缘襟翼内的关键部位,成为飞机失事的罪魁祸首。

而更大的巧合是,与事件有关的几个关键性人物,在2008年12月25日圣诞节这天同时踏上这架飞往芝加哥的死亡班机,并在刚要走下目的地的时候魂归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