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老了

韩亚娟

岁月的秘密守着爷。这一守,就把爷给守老了。

爷老了。

岁月也就黏稠了。拽着爷的裤腿,时时念叨:

“老爷子,可要悠着点哦。”

爷聋了。

满是皱纹的脸依旧镶着好奇。

儿女们难为情地不再搭话。连小孙子也厌了那没牙的瘪嘴。

爷就叹气。一口接一口,打哈欠似的。催人眠。

催人眠哪。

爷就贪睡了。

还不忘嘀咕:

“人老了哟,不中用——了哎!……”

爷老了。

岁月也就温暖了。挽着爷枯枝似的胳臂,依依偎着:

“老头子,咱且好好受用这暖阳吧。”

爷还硬朗。

黝黑的手掌打磨了一辈子的黑土黄土。

打磨了一辈子的贫穷哪。

土地依旧是那土地。生了麦子又吐玉米。

贫穷也走不出那贫穷哪。贫穷的地里依旧种植着希望。

儿孙们一个个远去了。回来时不忘给爷捎上好烟。

爷又叹气。一口接一口,烟圈也喘着。促人泪。

促人泪哪。

爷就嘿嘿干笑着。

似如梦初醒:

“老了哟,真是老——了哎!……”

岁月的秘密守着爷。守着守着,爷就守老了。

不小心的岁月哟。

爷老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