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潜，接近脆弱的深蓝

蔻蔻梁

如果每一个潜水者都有一个位于海洋的籍贯，那么，他们不会忘记诗巴丹——那处600米的悬崖之下。

相对于陆地而言，诗巴丹是一处超现实的所在。它是一场不曾发生却持续良久的氮醉(当压力增加时，空气溶入血液的量变多，相对氮残留在体内的量就增加，症状跟喝醉酒差不多)，让每个人在上岸之后都产生对自己记忆的不信任感。作为世界五大著名潜水点之一，诗巴丹嶙峋的海底地貌让它有了先天的优势。诗巴丹是世界上能看到最多“大东西”的潜点，许多毫无思想准备的潜水者初次下潜，都会被身边围绕的大家伙惊吓到。

这是世界最大的海底悬崖，最深的地方达到600米。这意味着当潜水者从船上进入海面之后，将缓慢地坠入一片不见底的深蓝，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像《碧海蓝天》里面的雅克那样，因为追寻一条人鱼的歌声，就可以放任自己下潜到蓝到发黑的所在，生命的尽头——或者说，一种依靠肺部的生命的尽头，然后开始一段用腮呼吸的新生。

经历一场梭鱼风暴

潜水那种悬浮的感觉也许近似于身处太空。身体的运动不再局限于平面，你可以在一个三维的空间里以各种方式弯曲或者伸展你的肢体，直到你的筋骨和肌肉的极限。更妙的是，在你以外，就是浩瀚的海洋生物。在悬崖上，密布着色彩炫烂，姿态灵动的珊瑚、海葵、海草以及一切不知名的海底生物；悬崖之外的海水里，你能见到数量庞大的鲸鲨、锤头鲨、巨型曼塔魔鬼鱼，当然，还有会像鸟一样飞翔的海龟。

是的，海龟。你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一只圆桌大小的海龟冲你张开双臂缓慢而轻飘地“飞”过来，姿态宛如向你发出邀请“嗨，抱我，抱抱我。”

珊瑚丛包围着的一片空地是鲸鲨的卧室，在它睡觉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在距离它一米的地方听听它是否有打鼾，当然，也许它会不耐烦地甩甩尾巴就游走了，看都不看你一眼。

然后，就是每一个到诗巴丹的潜水者都无法忘记的海狼风暴或者梭鱼风暴。在海底15米左右的地方，数千条甚至上万条梭鱼聚集成龙卷风模样，围着一个看不见的圆心游动。它们整齐地旋转着，就像海底一场慢速播放的风暴镜头，庞大却宁静。更多的鱼会被吸引过来融入这场风暴，并制造一场更大的风暴。它们就像一群儿童孤独症的患者，集体无意识地转圈，转圈，慢慢转离开悬崖。

你慢慢贴近、穿过它们，来到风暴的中央，感觉自己被鱼群包围却没有被包围的窒息感。你抬头，看到它们在猛烈阳光下的黑色剪影、自己吐出来的透明气泡，看到海龟和鲨鱼在你的上方路过，然后你会发现在你不在意的时候，你已经从风暴的中心离开，鱼群已经穿过了你，直到变成隐约的银点。

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也许就是我们，或许有一天总会亲手毁掉诗巴丹 。

别做“珊瑚杀手”

潜水活动近年在国内的飞速发展，让更多人进入了这片陌生而奇妙的领域。考取PADI开放水域（OW）潜水证是进行休闲潜水的入门槛，即使如此，中国、泰国、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的低廉考证费用以及日益缩短的课程时间，包括大量的“包过关”的潜水机构，都让这个门槛形同虚设，正如那些驾校速成出一批“马路杀手”一样，这些潜水机构也速成出成批的“珊瑚杀手”。

不合格的潜水者总会如一枚炸弹一样砸在海床上， 厚厚的潜水装备以及海水的浮力让人不至于受伤，这使得失败变成一种可忽视的低成本娱乐，脆弱的珊瑚成批砸断。同时，飞扬的泥沙改变了水质，而珊瑚和海葵都像豌豆公主一样脆弱，水质的稍微改变，对于它们而言，就是一场谋杀。略坚强的珊瑚则需要喷出粘液，把堵塞它们的嘴以及触手的沙石冲出。但是过多地喷射粘液就是一种自杀行为，为了避免被他杀，它们被迫选择自杀。

死亡或者白化，是这些美丽的珊瑚最后的下场。

最残酷的数据就摆在我们面前——目前全世界只有0.5%的海洋和海域受到保护。

在马来西亚的Mataking岛，我看到一个宛如地震之后的现场。在那里的一片海域里，遍布着珊瑚的残骸。发灰的，断裂的。间或还能看到一只或者两只颜色鲜艳的海兔，拖着自己柔软的身体在废墟里行走。

为了保护诗巴丹，目前任何潜水者，包括居民，都不能在诗巴丹岛上居住。为此，在诗巴丹周围，开辟了马布、卡帕莱、layang-layang等度假村，所有到诗巴丹潜水的潜水者，必须远离这片纯净的海域。

早在1933年，马来西亚还在英国殖民统治之下的时候，诗巴丹已经被称为一级鸟类保护区。殖民统治结束之后，它成为了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以及菲律宾三国的争夺中心。后来经过国际仲裁法庭的判决，归为马来西亚所有。自此之后，人们开始在岛上建设各种设施，生物资源遭到极大破坏，从植被，到地下淡水，乃至整个自然资源都开始出现枯竭。海底的珊瑚成片死亡，海水质量遭到改变。

后来马来西亚政府在1997年出面干预，将诗巴丹划为限制区域。所有的岛上设施，包括酒店，度假村，甚至是村庄，都必须搬离岛屿。进入诗巴丹海域必须出具特别的通行证。一名叫做Roberts and Hawkins的海洋生物学家，把他在红海以及加勒比海的研究经验以及成果用于诗巴丹的海洋资源保护研究上，他的研究报告指出，为了保持诗巴丹的生物多样性以及海洋生态，每天进入诗巴丹的潜水者不能超过120名，自此，进入诗巴丹的潜水者不再进出自如，而需要排队轮候。

于是，去诗巴丹潜水的成本直线提高。仙本娜——进入诗巴丹的小镇——的小旅馆并不多，那些五星级的潜水度假村是潜水者完成梦想的最佳据点。它们纷纷推出潜水＋住宿的套餐，价值不菲，但是每天无限下潜的吸引力依然是巨大的。纵然无法每天都有幸轮候进入诗巴丹，但是在附近海域的潜点也能满足大部分潜水客的要求。

这也许是少有的，作为一个旅客，却依然赞同一个地方提高进入成本的案例——对于现代城市人而言，金钱也许原比自然容易让其心疼，也许只有我们斥巨资才能看到如斯美景的时候，才体会到必须保护它，以免让我们付出的金钱白费——纵然，这未必是大自然的本意。

行走者语

衣

长年炎夏。防晒和防蚊都要做足，除了拖鞋是必备的，基本可以不带任何鞋。

食

马来西亚的食物很合中国人口味，在吃上不必担心。多数潜水度假村都是自助餐形式，内容丰盛。

住

住宿可选择的地方不多，无论是小旅馆或者度假村都有限，强烈建议先预订，潜水旺季（9月——次年4月）不可能临时找到房间。

行

去诗巴丹可以通过空中或者陆地的交通方式进入仙本娜。然后在仙本娜就有大量潜水中心可以安排去诗巴丹的潜水行程。从吉隆坡或者沙巴都可以飞斗湖机场。

费用

以入住mataking度假村为例，5天4晚12潜的费用人均约一万元，包括住宿，潜水，膳食，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