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开国皇帝的异同人生

许禾钢

刘邦和刘秀,一个是斩蛇逐鹿的草莽英雄,一个是揭竿而起的绿林好汉,作为同姓同宗的刘氏杰出人物,他们共同缔造了400多年辉煌的大汉帝国,然而这两个开国皇帝却又有着个性鲜明的人生传奇。

性情·乡情

刘邦与刘秀的性情反差极强,刘邦狠,刘秀柔。

惨烈的彭城之战,刘邦的家人被楚军追得四散逃亡。突围途中,为了自己能快点逃命,刘邦竟使出了常人难以置信的狠招:将车上刚找到的一儿一女无情推下车去。虽然两个儿女最后得以逃生,但刘邦“大义灭亲”的壮举还是令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还是在这次彭城之战中,项羽部将丁公在彭城西边追上了刘邦。因刘邦的一句“你我两贤,怎能相困!”丁公竟动了恻隐之心,放走刘邦,引兵而还。

按照常理,刘邦日后定会报答丁公的救命之恩,不想刘邦却给了世人一个大大的意外。当丁公怀着战场上的那段旧交情拜见刘邦后,得到的却是遭斩首的回报。人们不得其解,刘邦公布了并不复杂的答案:丁公背叛了项羽,为臣不忠!与丁公的待遇相比,刘邦的异性王彭越“享受”的级别自然更上了一个档次。这位开国功臣不仅被灭了三族,尸首还领受了粉身碎骨的特别恩赐。刘邦将其尸身剁成肉酱,分赐给各个诸侯王享用。

同样是震慑功臣,刘秀玩的则是阴柔之术,与刘邦有天壤之别。一次,刘秀与众功臣欢宴,席间他有意发问:“诸位如果不是跟我一起打天下,你们自己估量一下现在能得到哪种爵禄?”元勋邓禹第一个回答说:“我可以做个郡文学博士。”刘秀说:“太谦虚了,你是世家子弟,何愁做个掾功曹?”一旁的马武说:“我可以做个捉拿盗贼的尉。”“捉拿盗贼?你只要不做盗贼被捉住,再能当上一个小亭长就很不错了。”刘秀的一番调侃,逗得众人哄然大笑。然而玩笑的背后,却是刘秀的旁敲侧击:诸位能有今天,还不是仰仗刘某人?记住:千万别对我存有二心!

隐士周党颇有些名望,刘秀听说后欲召他做议郎,亲自召见了他。但周党不仅不买账,还表现得傲慢无礼。有官员上奏要求治其“大不敬”罪。刘秀不仅没有向周党问罪,反而赏了他40匹绸子。这事如果摊在刘邦身上,周党恐怕小命早没了。

一个血腥味十足,一个却和风细雨,两种性情决定了两种不同的处事方式,孰优孰劣,只能萝卜白菜各取所爱了。

公元前196年秋,刘邦平定淮南王英布的叛乱,身中流矢,此时的他思乡情切,于是顺道回到故乡沛县。

刘邦设酒宴召来父老乡亲一同畅饮。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位从不读诗书的武夫竟然吟出了一首原创的惊世之作:“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末了,他高声宣布:“我要把沛地作为我的汤沐邑,让这里的百姓世世代代不服徭役,不纳税。”第二年,这位白手起家的布衣皇帝病逝于京城长乐宫,享年61岁。

像刘邦一样,刘秀也对养育他的故土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当上皇帝的第三年,他回到舂陵,复制刘邦衣锦还乡的情形,在其旧居与父老乡亲欢宴。不过刘秀酒后并没有留下《大风歌》之类的绝唱,也没有当场送给乡亲们一个惊喜。行事低调是刘秀的一贯作风,直到建武六年,刘秀才颁下诏令,提高舂陵乡建制,改舂陵乡为章陵县,世世代代免除徭役。

建武十七年,刘秀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宴请邻里时,其宗室诸母嬉笑着对他说:“你从小就谨慎、厚道,性情温柔,现在做了皇帝,还是这个样子,这可不行。”刘秀听了并没恼怒,顺着话茬说:“吾理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

以“柔道”治天下,刘秀在不经意的玩笑中泄露了他治国之道的核心秘密。公元57年,63岁的刘秀病逝于洛阳。他的寿命仅比刘邦多两年,但做皇帝的资历却是刘邦的4倍多。

婚姻·家庭

年轻时的刘邦有“好酒及色”的毛病,做亭长时还没成亲。吕雉是他的结发夫人。二人的结合,媒人竟是刘邦日后的岳父大人。

当初吕公与沛县令是好友,为躲避仇人,举家迁往沛县。在欢迎宴席上,喜好给人看相的吕公一眼发现了满脸贵人相的刘邦,待酒宴结束后特意将他留下,郑重表示想招他做女婿,光棍汉刘邦自然乐不可支。于是,刘邦有了自己婚姻意义上的女人。

吕雉与刘邦的感情有多深,我们不好妄评,不过她为刘邦吃过不少苦,也为刘邦政治上的成功出过不少力,还为刘邦生下一双儿女。除吕后外,刘邦妻妾有名分的还有曹夫人、戚夫人、薄夫人等。

曹夫人在刘邦起兵前就是刘邦的“外妇”,大概相当于今天所说的情妇,尽管名分不正,她却为刘邦生下了第一个儿子。戚夫人是刘邦做汉王时所娶,因年轻貌美,一入宫就博得了刘邦宠爱,她为刘邦生下了第三个儿子。薄夫人是刘邦妻妾中默默无闻的一个,但也是最幸运的一个,因为她为刘邦生的第四个儿子成为日后的汉文帝,她顺理成章荣升大汉王朝第二任皇太后。

刘秀的婚姻显然比刘邦要多几分浪漫,尽管他拥有女人的数量远逊于刘邦。

刘秀28岁那年,在新野遇上了当地出名的美人阴丽华,从未对女人动过心思的刘秀竟对这位整整小他10岁的妙龄女子起了强烈的爱慕之心。在和朋友说出自己“仕宦当作执金吾”的心愿时,刘秀还有一句下文,便是“娶妻当得阴丽华”。

昆阳之战,刘秀一举成名,二人的结合,堪称郎才女貌的绝配。

不久,刚做了新郎的刘秀受更始帝指派经略河北,只身前往。不想就在这里,年轻的豪门闺秀郭圣通闯进了刘秀的生活。

原因很简单,刘秀只是一个光杆司令,他需要得到当地望族的军事支持,可对方提出了一个不算苛刻的交换条件:娶他的外甥女为妻,不然“生意”免谈。为自己的前程计,刘秀接纳了郭圣通。

这笔交易不仅为刘秀换来了一支强大的军队,还捎带了一个年轻女子为孤身只影的他排遣寂寞,自然上算。但随着刘秀登基称帝,新问题来了,谁当皇后?一个是他钟情的结发妻子,另一个则是他第一个皇子的母亲。刘秀犯难了。不过阴夫人的高姿态化解了这场危机,她主动让出了本该属于她的皇后名分。

阴夫人的美德让原本从骨子里喜欢她的刘秀对她更加怜爱,这引起了皇后郭圣通的强烈嫉妒,她撕开脸面大闹后宫,近乎歇斯底里。温和的刘秀被激怒了,他断然下诏废后,最终将皇后的荣耀归还给了心爱的阴丽华。

中国历史上,开国皇帝的繁殖力通常不弱,刘邦有8个儿子继承他的家业。

长子刘肥不幸有一个“情妇”身份的母亲,无缘皇太子。二子刘盈因系吕后所生得以继承皇位,但他并没有继承父母的强悍基因,生就一个懦弱鬼,做了几年傀儡皇帝便早早离世了。相比之下,四子刘恒则十二分幸运,对诛除诸吕并无功劳的他,只因刘邦在世儿子最年长的身份,坐享其成登上了皇帝宝座,成为后来有名的贤君汉文帝,开创了著名的“文景之治”。

刘秀儿子的数量则超过刘邦。11个儿子中,有5个是前皇后郭圣通的功劳,还有5个是阴丽华皇后所生,最受冷落的许美人也尽职尽责为刘秀贡献了一子。

长子刘强,初立为太子,但随着母后郭圣通的被废,这位表现十分优秀的太子不得不黯然让位,改任东海王。继任太子是刘秀与阴丽华的第一个爱情结晶刘庄。说来也巧,汉明帝刘庄继位那年,正好是他的而立之年。这位东汉王朝的二代皇帝决心大展宏图,他照猫画虎,学着西汉文帝,竟然也弄出了一个受人称颂的“明章之治”,然而名气比起前者,还是差了一截。

(摘自《文史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