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苦乐新兵连

2009-11-16 09:19柏长均
解放军生活 2009年10期
关键词:新兵大头战友

柏长均

南方多绿少雪,越往西北方向走就越感到寒冷,越发看见荒凉贫瘠,连大山都是光秃秃的,空中不时有乌鸦盘旋。颠簸了20多个小时后,刚出青海火车站就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接兵干部说,这是2001年的第一场雪。同乡的一百余人在操场集合后,迅速被分解,留在一个连队的只有五个人了。本来我是要站到九班大个班长后面的,结果行李当时带太多打了个懒主意,就站在了七班小个班长的后面,看他个子不高,但眉宇之间有股英气。

班长姓常,名晓鸿。陕西周至人,为了缓解我们的压力,他从床底拖出一纸箱猕猴桃,一边分桃,一边和我们拉起家常。他顺手抓了几个塞到我们手里:“这是我老家的特产,吃吧。”旅途颠簸之后,吃着猕猴桃,觉得特别甜。

常班长很严厉,他说:“部队专打不长眼的。”十天后,我们开始训练队列。他训练的时候提倡大家多动脑子,专心看他的示范动作,眼手腿协调一致。十天后,班长要求我们叠被子要又快又好,那时候开始,班长说要练我们的紧张作风。许多人都适应不过来,早上打扫卫生,卫生区比较大,如果扫地动作慢,回来叠被子的时间不够,一般都洗不上脸了。吃饭也一样,刚来那会儿不要求,后来要求吃饭迅速。有的新战友吃饭磨蹭,得吃二十分钟,班长规定吃饭最长不能超过十分钟。我们比较恐惧九班长值班的时候,他一般把时间提前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出去集合。新兵连三个月时间里,都是吃土豆、白菜、洋葱这老三样菜窖储存下来的冬菜,唯一吃了一顿好饭,就是羊肉泡馍,结果吃了不到三分钟大家就被叫出去集合。“开始练军姿了,头要正,颈要直,五指并拢,两肩稍向后张……”常班长不厌其烦地念叨条令条例上的队列动作规定,大头莫偷懒,用头靠着墙,两手贴紧裤缝的时候没用力,被班长发现了,解散的时候要他一人留下,两腿夹着扑克牌继续练军姿。

自从队列训练开始,空闲时间变得越来越少。我的大部分空余时间都是用来压被子、写信。电话每两周能打一次,而且每次不超过三分钟,为数不多的三台IP电话机后面都排着如蛇般的长队。大头莫给父母打完电话后,又给小对象打,已经超时10分钟之久,在后面的小个成喊了:“该轮到我了,都16分钟了。”要不是班长过来制止,大头莫还会给女同学、女合伙人或者女牌友打电话的。

我们餐厅的饭桌是长方形的,一头到另一头的距离特别远,小个成手短,拿不着馒头,当天的电话打完后,大头莫忿忿的,吃晚饭的时候,他坐在放馒头的地方,故意不给小个成拿馒头,还做扭捏的鬼脸。因为饭堂规定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我就没办法发作。我当时看见同乡被欺负气不过,放下筷子没吃完饭就第一个洗完碗愤然离去,副班长状国也把所有事情看在眼中,回去以后正在床上叠被子的大头莫还为今天整人成功得意地哼着小曲,壮国眼里冒着血丝厉声喊着大头莫的名字,拳头捏得格格着响,一把将他从上铺扯下来,像拎鸡崽儿似的摔在地上,狠狠地踢了大头莫四五脚,原本这种情景应该有人来劝阻的,结果大头莫平时捉弄过的战友太多,大家都只是看热闹,有人说别打了,就是没人过来劝阻,大头莫抱头哇哇直喊。壮国说:“叫你自私,欺负弱小!”说罢把小个成拉过来,让大头莫道歉,大头莫无奈地低下头。当时班长被连长叫去开会,回来看见大头莫的造型,问大头莫怎么肿了,大头莫说从上铺下来不小心摔了。那次之后,大头莫似乎没有以前嚣张了,在班里也比以前安静多了,见到状国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溜墙根、怯怯地退下,那样子特别猥琐滑稽。

强化体能训练五公里越野跑的时候,我当时对西北的寒冷在脑海中没有概念,跑步的时候为了减轻身体的重量,把毛衣、绒衣、绒裤全脱了,甚至把秋衣、秋裤都脱掉,只剩内衣内裤。五公里快跑完的时候,我的耳边只有风雪声,还依稀听到班长的呼喊声,之后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之后,发现班长守在旁边,眼眶里布满了血丝,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担心。班长看我醒来,喃喃地说:“终于醒了,没事就好!”后来,小个成告诉我,我跑完后晕过去了,晕了一天一夜,牙还不时地上下“打架”,班长就一直守在我身边,给我头上敷毛巾,请军医为我打点滴。他还亲自到炊事班熬了碗姜汤,回来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我喝完。我的眼睛模糊了,虽然当时没有一点知觉,但是现在好像每个情景都像过电影一样清晰。

快到下连的时间了,班长说上级有令要到农场种地,我们部队的农场大得一眼忘不到头。对于我们当中有许多从来都没摸过锄头铁锹的人是个挑战。三天的菜地生活,让我机械地干活,也记不清种了几株树,播了几颗种,只记得手上磨起了血泡,每人每天偷几个白萝卜,装在黄色帆布挎包里。其实在南方是很少生吃蔬菜的,可看到北方的几位战友吃得那么香甜,馋虫就再也经不起诱惑,用手搓搓萝卜上的土,大口朵颐起来,感觉比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还过瘾。

三个月新兵当到头了。新兵班的战友们,再一次被带到大操场,又一次被分解了。大头莫被分到了农场,我和状国如愿地被分到司机训练基地学车,小个成因为烧得一手好菜被分到炊事班,另外几名战友也分别去了警卫连和通信连。临别前,我们所有的人冲到班长身上,十三个人抱头痛哭成一团。

解放141卡车拉着我们离开团部,班长一直站在操场上目送我们,还不时地挥手,直到班长变成小点,最后完全看不见。班长临分别那句话在我耳边回响:“三个月的时间结束了,以后的时间刚开始,记得下连了自己也是新兵,时刻以新兵的标准要求自己,如果以后别人问新兵班长是谁,那代表你干得不好,千万不要提我的名字,说是自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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