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飞过二郎山

2009-11-16 02:47张向永
中华儿女 2009年10期
关键词:筑路隧道公路

张向永

“二呀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古树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岗;羊肠小道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挡那个被它挡。……”

8月30日,人川赴甘孜藏族自治州采访,行至二郎山隧道口,耳边响起这陌生而又熟悉的旋律,让人欲走还留。

循声停车,目光顿时被隧道口前高高耸立的一块红色岩石吸引,石面上镌刻着这首曾经唱响全中国的《歌唱二郎山》曲谱和歌词,如同一本打开的史书,向人们诉说着那段波澜壮阔的岁月。

的确,歌声背后的历史,壮怀激烈,惊天地,泣鬼神!

十万大军战天险

二郎山位于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横断山系之间的狭长过渡带上,是夹金山脉上的一座山峰,也是内地通往青藏高原的第一道屏障。

虽然地势陡峭,二郎山却凭借山脉屏障和沟谷走向,千百年来一直是藏汉民族南路茶马交易的中心,是茶马互市的集散地。

为了互市,人们在二郎山崎岖的山道间开辟了一条“天路”,这条小路蜿蜒着向高原延伸,是大山两侧惟一可以通行的地方。路窄,无法通车,背夫们便在岭谷起伏的横断山脉间迂回上下,历尽艰辛,把大批茶包运往藏地门户一一打箭炉(今康定),又从那里分运至藏区各地,甚至运往南亚诸国。

“西行康巴,南抵南诏”,茶马互市时期的二郎山下,商旅云集,各地商家纷纷设立会馆、驿站,背夫万千,热闹非凡。这条汉藏古道上的重要枢纽,后来被历史学家们考证为“南丝绸之路”的初始段。

千百年来“世界屋脊”没有一条公路,国外出版的《西藏始末记》写道:“乱石纵横,人马路绝,艰险万状,不可名态。”要在这里修筑公路,谈何容易!

征服二郎山,征服天堑越通途,一直是当地人祖祖辈辈的梦想。清朝末年,川康边务大臣赵尔丰倡议修建从成都至康定的骡车大道。辛亥革命后,主川的尹昌衡力主建筑川康马路,无奈累议未果。直至1935年,重庆行营才将川康路列为十大干线之一,限期修筑,川藏间通公路的梦想终于得以实现。

1937年4月,这段当地人盼了几辈子的路由当时的四川公路局草草完工,路况极差,通行不便。

1938年,蒋介石电令重庆行营:“大规模计划兴建西康公路,拨款先修川康路。”经反复勘测,全线里程共计219公里(雅安经天全到康定)。不久,国民政府开始征调民工开挖路基土方工程,先后征调民工1 3万余人,招雇石匠建设路基石方及桥涵等。当时,常年忙碌在川康路上的民工有8000余人,最多时达2万余人。然而,修路者虽众,耗时日虽久,二郎山天堑却始终未能变通途。

这个梦想,却最终在共产党人手中实现了。

1950年,毛泽东主席向人民解放军发出进军西藏的伟大号令,并指示:一面进军,一面修路。

根据党中央关于修筑康藏公路(西藏公路)的指示,18军后方司令员陈明义任康藏公路修建司令部司令员,率领筑路大军去开辟中国和世界公路交通史上的历史。

开辟历史的人手中却一无所有一一没有设计图纸,没有工程机械,没有技术人员……面对一无所有,勘察队员们迈开双脚一步一步地去丈量和踏勘辽阔的冰雪世界。

二郎山地处康藏交通咽喉,海拔3477米。虽然时值春暖花开季节,二郎山依然冰封雪裹。陈明义率领官兵在冰天雪地里向二郎山开战。

筑路大军多为步兵,大家就边学边干。勇士们腰系保险绳,手握重铁锤,劈山凿石。零下30度,奇冷奇寒,战士们手握的钢钎像“冰棍”,久了,松开手就被粘掉一层皮;有的战士抡铁锤时虎口连冻带震裂开了口,十指不能合拢,流淌的殷红鲜血顿时变成殷红的冰凌……打炮眼的战士杨海银一口气打了1200锤,成为全军皆知的千锤英雄;班长张福林没日没夜鏖战,活活累死在一线。2000多公里的川藏公路,埋葬了2000多具忠骨!

“高呀嘛高万丈”的二郎山终于被筑路大军撼动。在陈明义的指挥下,10万筑路大军一往无前,英勇奋战,连续打通了海拔4800多米的6座雪山,跨过了10条湍急的河流,提前40天完成了上级下达的通车昌都的任务。

喜讯传到北京,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欣喜地分别给康藏公路筑路大军题词:“为了帮助各兄弟民族,不怕困难,努力筑路!”“军民一致战胜天险,克服困难打通康藏交通,为完成巩固国防繁荣经济的光荣任务而奋斗!”

歌声飞过二郎山

1951年夏天,西南军区战斗文工团在副政委魏风的率领下,到二郎山一带慰问筑路部队。指战员们的豪情壮志和英雄事迹深深地感动了文工团的团员们。男高音歌唱演员孙蘸白忽然想起由时乐蒙作曲的大合唱《千里跃进大别山》中《盼望红军快回家》的一段歌词,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大呀么大别山,满山是茶花。青山绿水好风光,遍地是庄稼……”孙蘸白边唱边想,如果把这首曲子填上修筑川藏公路的内容,一定会受到筑路指战员的欢迎。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魏风。魏风一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把填词的任务交给了洛水。洛水也被筑路官兵们的精神感动了,欣然接受了任务,投入到创作之中。很快,一首饱含着热情与激情,颂扬筑路部队英雄气概和顽强意志的歌曲在素有“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上诞生了。

歌曲写好后,魏风只给了孙蘸白一个晚上的时间练习。对于一名职业歌唱演员来说,这样的经历在他的歌唱生涯中是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但孙蘸白丝毫没有退缩,反而以饱满的热情接受了任务。夜深人静,孙蘸白低声试唱。他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出筑路工地上官兵们挥汗如雨的施工场面,耳边一波接一波地回响起热火朝天的劳动号子。从满天星斗到天空泛白,孙蘸白的眼睛一直被泪水湿润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被官兵们感动了,还是被歌曲感动了。

第二天登台演出时,孙蘸白深情的演唱让这首鼓舞士气的歌曲赢得了筑路官兵们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

当孙蘸白唱道:“二呀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时,战士们顿时个个容光焕发,掌声中充满着骄傲和自豪。当唱道:“不怕那风来吹,不怕那雪花飘,起早睡晚忍饥饿,个个情绪高,开山挑土架桥梁,筑路英雄立功劳”时,不少战士低下了头,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

在官兵们的一再要求下,孙蘸白一连唱了3遍才走下舞台。在台下,战士们把他团团围住,纷纷索要歌片。为了满足大家的要求,魏风马上找人刻印歌片并发给部队。从此,川藏线的筑路工地上到处可以听到《歌唱二郎山》激昂的旋律。

不久,这首歌像插上了翅膀,飞过二郎山,飞向祖国的山山水水,飞向每一处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

50多年过去了,这首歌唱修筑川藏公路官兵的战歌,在一代代中国人的传唱声中,凝结成十万筑路大军的纪念碑。

一隧横贯通天堑

时光荏苒,半个多世纪在川藏公路上响彻四

季的汽笛中悄然流逝。这首《歌唱二郎山》不仅没有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反而因为二郎山公路隧道的贯通,歌声依旧,历久弥新。

川藏公路经过不断改建修缮,从当时的砂石路改建为现在的柏油路,千千万万的车与人在这条路上通过,成百上千吨的货物从这条路上源源不断地运进藏区。

然而,通途终非坦途。以陡峭险峻、气候恶劣闻名于全国的二郎山,不仅是千里川藏线上的第一道咽喉险关,也被人们称为“鬼门关”。这里常年冰雪、暴雨、浓雾、泥石流、滑坡不断,致使该路段行车事故多发、断道频繁,加之全年3/4为雨雪天气,交通运输极为难。当地民谚云:“车过二郎山,像进鬼门关,侥幸不翻车,也要冻三天。”

二郎山已成为制约甘孜州乃至西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瓶颈”。解决“瓶颈”问题的唯一办法,是打通二郎山隧道。

修建二郎山隧道成为西藏和四川各民族群众的共同呼声。1996年7月,国家“九五”重点工程项目二郎山公路隧道开工。这座起于天全县龙胆溪,止于泸定县别托村,位于二郎山山腰,轴线分水岭海拔2948米、隧址海拔2200米、最大埋深748米、主洞长4176米的特长山岭公路隧道,创下国内最长、埋藏最深、海拔最高、地应力最大等隧道修建诸项记录。

2001年12月,二郎山隧道历时5年建成通车后,不仅将路线里程缩短了25公里,而且避开了原来翻山越岭时经常遇到的雨、雾、冰、雪、冻、滑坡、坍塌及泥石流地段,结束了延续几十年的单向管制通车,达到了全天候通车的要求。那首让人担惊受怕的民谚,开始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这条隧道尤为让人称道的,还是建设者们匠心独具的设计施工理念,实现了生态环境和人文历史完美的结合。

二郎山自古就是汉藏文化的交融之地。康巴文化历史悠久,积沉下丰厚的土司文化、边茶文化、藏汉佛教文化,还有古碉门茶马旧市、茶马古道、紫石关旧城墙、红灵山庙群、慈郎寺等众多文化遗址。为了与当地文化更好地融合在一起,二郎山隧道的隧道口特别设计了具有强烈藏式建筑风格的洞门。

如今,经过这条公路的人大都喜欢站在新修的观景台眺望大渡河峡谷。巍峨雄山挽着莽莽野林,巨石绝壁依着万丈深渊,青山巍巍,绿水依依,山河壮观雄奇。二郎山不再是屏障,二郎山上好风光。

“二呀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要把那公路修到西藏……前藏和后藏真是个好地方,无穷的宝藏没开采,遍地是牛羊……”

如今的二郎山,再不是川藏公路上的天堑。过去遇有雪雨,七八天翻不过去的山,那天我们十分钟左右就通过了。

一座山、一条公路、一条隧道,在一首歌跨越时空的传唱中,以山的名义,唱人的赞歌,为新中国的建设者们竖起一座有声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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