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的诗(8首)

2009-12-29 04:41
诗歌月刊 2009年11期
关键词:肉体园丁母语

游 离

麻雀之诗

1.

麻雀之诗在于对

残暴的饶舌

街角的拐弯处,修辞

被勒住喉咙

咿——呀——

幸存的拟声词扯断了绷带

并不是盐碱地

而是庄稼的茂盛

缺少原创性,连枪声

也有抄袭的嫌疑

麻雀从标本册里

纷纷飞出

剪纸一般,在广场上空

做着漂亮的滑翔

它们刚刚

掠过屋顶的避雷针

我听到

带电的肉体在静静呼喊

2

麻雀卑微的肝脏内

也有着乌云

它飞,带着一串串

玉米地里的雷管

尽管俯冲

也有着绝望的欢乐

但不,翅膀不能两次

出租给天空

晚霞,那是亲人

被弹片刮落的羽毛

麻雀小小的心里

刮风、闪电、打雷

凝聚着雨滴

但不落泪,不承认

粮食的丰收

以及爪子和喙的相对论

在镶满眼珠的大地上

飞翔就是犯罪

四方形压迫我

四方形压迫我。

越缩越紧的四方形迫使我,

嗜睡如命。

在梦魇中我生根发芽,

胡乱地长得,枝繁叶茂。

园丁、园丁,你在哪里?

快拿着你生锈的剪刀,

来裁我,剪我,

用你的美和违背内心的形式主义

修正我。

现在,我已届而立的灵魂

矮胖,在稀薄的皮囊里突围。

罪恶声东击西,

像出租房内的独居者,

紧紧地,勒住十二平方的黑暗。

四方形压迫我,我拾起满地的

良心和责任的碎屑。

用绝望的爱,用糨糊——

我该对这伸缩自如的墙壁,

一遍遍地诅咒吗?

老屋

坐在老屋里,整个下午都像

是旧社会,灰尘

聚集起的力量,驱赶着光线。

一支一支的刺刀,从屋顶上直戳下来。

我发出一声嗷叫,先辈的沉闷

窒息着我。

而阴郁的木格子窗,并没有

像我想象的那样,稍微晃动一下。

人们转过头来,用目光寻找着

这个和谐的破坏者。

一刹那,齐唰唰地落在我的脸上,

冰凉,但并不比刺刀锋利。

我知道格子窗外的天空,是疼痛的。

一小块一小块的蔚蓝,幻化成

一个一个乌黑的弹孔,

仿佛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的胸膛。

在巨石从我身上

在巨石从我身上

搬走之前

在捂住伤口入睡之前

在疤痕永远

不可能消失之前

在每个家庭

热衷于破裂之后及之前

在母子相逢之前

在灵魂像垃圾一样

被收容之前

在受尽折磨之前

在终于死去之前

在我始终

看不到人醒来之前

没有什么

可以止住我的疼痛

断章之一

月亮犹如死婴的脸

朗照着生者——

完整的、残缺的

隐在黑暗中的脸

生锈的母语

擦洗还不够,我要刨——

这生锈的母语;

我刨:意义的灰尘,隐喻的水泥,

继续刨:一些象征的砂石;

还不够,这自虐的过程,离骨头

还有一段距离;

——远远不够,要用肉体的金属

去撞击金属:

而雷声在驱赶嗓子,春天

在把思想漆成绿色;

还不够,年轻的弃妇,

教着私生子,流利地说出:A-B-C;

而,还不够,反抗体温——

还不够,刨掘幼嫩的尸体还不够;

我扯下充血的声带,拿在手上,

像拉手风琴一样,拉出

生锈的母语;还不够——

句子

句子对着我的脑袋,

来来回回地拉:句子它要

一截截地锯开,

我这不可雕的朽木;

而拉锯的人,隐匿于无形。

句子它不慌不忙地拉,

逐渐地深入皮层、肉体、骨头,

如一段光阴,让我——

稍稍感到疼痛;而血呀,

固态的血像锯末,从两边

纷纷漏下。句子它——

自上而下,把我锯开,排列成

十四个长短不一的音阶,

带着体温,像一首暖和的死亡之诗。

我在傍晚走上屋顶

我在傍晚走上屋顶

运河的浑浊

渐渐隐没于夜色

越来越辽阔

越来越澄明的一片大海

夜风吹

头发和理想往后

时而拍打着松弛下来的肩膀

我把这当作一种抚摩

像喘息的狗,用舌头舔着鼻尖

我常常,在傍晚走上屋顶

屋檐下是私生子、弃儿、雏妓

是民工、发廊女、小货推销员

是我这些苦难的兄弟

与时代的撕杀

夜色中,这些就是

我的孤独与压迫

它们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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