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率操纵国”成美政治牌

●本报驻外记者 木春山 纪双城 陶短房 詹德斌 ●本报记者 刘扬 雷达●郑润宇 陈一

有关“美国可能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的传闻和猜测近来在美中之间迅速蔓延。随着4月份美国财政部相关报告出台时间的临近，许多国家对世界上最大的进口国和出口国之间潜在的贸易战越来越担心。美国《华尔街日报》18日称，中国的汇率逐渐成为美国官员关注的头号问题。文章称，人民币的估值偏低，才导致美国对华贸易出现大额逆差，进而剥夺美国人的就业机会。美国的这一逻辑与世界公认的事实格格不入，包括美国在内的众多国家失业率居高不下是美国华尔街引起的全球金融危机导致的，而不是中国的人民币导致的。日本《选择》杂志称，美国这种说法与上世纪80年代美国对日贸易赤字大增时如出一辙，当年美国以“操纵汇率”逼日元大幅升值，但并未使对日贸易赤字减少多少，反而使日本长期经济停滞，拖了世界经济的后腿。清华大学高级研究员周世俭对《环球时报》说，维持汇率稳定是每个国家都会做的，美国财政部也有“汇率稳定化基金”。中国不必害怕被扣上“汇率操纵国”的帽子，真正要警惕的是别重蹈日元被迫升值的覆辙。

美对华“汇率操纵国”审查引世界担忧

1988年以来，每年的4月和10月都是中美关系中一个复杂微妙的时候。原因就在于美国财政部每年这两个月要对“疑似操纵汇率”的经济体进行“审查”。 根据美国1988年制定的《贸易和竞争综合法案》，一旦某经济体“上榜”，美国政府要在限定的谈判期限内迫使对方“迅速调整汇率，防止国际贸易中不公平竞争优势的出现”。一旦在设定的谈判期限内，“操纵汇率”经济体不能按美国的要求调整汇率的话，美国可以使用“超级301条款”，单方面对来自该经济体的商品实施特别的关税和贸易政策。

近来美国纷纷传言可能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华尔街日报》2月18日称，（美中关系）下一个重大考验将发生在4月，届时美国将根据《贸易和竞争综合法》决定是否将中国确定为“汇率操纵国”。 报道称，其实美国政府已经开始行动了。去年9月，美国对中国生产的输美轮胎加征关税。报道同时称，这是一种很少采用的措施，1994年后还没有一个国家被列为“汇率操纵国”，因而如果采取这一措施，可能会激怒北京。《华盛顿邮报》称，人民币汇率问题很可能将成为中美关系中最折磨人的问题，因为它与美国经济和就业有关，而此时美国经济增长乏力，失业率达到了10%。

美国政府使出“红脸和白脸”的两面战术。美国总统奥巴马2月10日接受《商业周刊》采访时说：“中国内部存在泡沫，处于经济过热状态，因此货币升值政策将对中国有利。”而美国财长盖特纳2月初威胁称：“如果人民币不升值，就将把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

这样的传闻在国际上引起很多担忧。韩国《朝鲜日报》一篇文章的标题是，“中美汇率之争升温是否会演变为贸易之争。”英国《金融时报》更忧心忡忡地怀疑，“全球贸易冲突一触即发？”文章称，这样的纠纷“几乎不可避免地会引发贸易战，重复上世纪30年代全球走过的老路”。文章还猜测，这甚至可能“放缓全球复苏步伐，造成主要经济体之间的敌意和不信任，使得环境、恐怖主义和核扩散等重大全球问题的解决变得不太可能”。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迈克尔·斯宾塞亲自撰文，呼吁“西方不应死盯人民币汇率”。斯宾塞认为，外界逼迫中国调整人民币估值，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是错误的。目前世界的主要问题在于经济增长和全球需求的复苏。中国高增长率以及不断回升的贸易额（特别是进口增长速度高于出口），表明中国的危机应对策略正在生效。中国可以做出重大贡献——大约相当于全球需求缺口的1/3。

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经济学教授尼尔森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这场经济战一旦开打，只会是美中间两败俱伤，美国也可能不会轻易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但即使这样，绝非中国打赢了这场战争。美国还有更阴狠的招数，它可以操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认定中国操纵汇率，使中国成为“国际社会对立面”。

“汇率操纵”施压让日本衰退20年

1988年至今，美国对贸易伙伴的汇率审查已经进行了40多次。这项用国内法和单方面调查来评判贸易伙伴汇率的政策越来越走向政治化，在国际上也广受指责。1994年前，曾有中国、韩国及中国台湾这3个经济体被美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名单，时机耐人寻味。

上个世纪80年代正是亚洲经济迅猛腾飞的时候。特别是台湾被称为“亚洲四小龙”之首，但也成为美国贸易伙伴中第二大逆差来源，引起美国工会等强烈不满。在1988年、1989年和1992年有关“外汇操纵”的6次审查中“上榜”4次，美国多次威胁对台使用“301条款”，逼迫台当局放宽汇率管制。新台币兑美元的汇价从40比1升到25比1，直接后果是台湾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加工出口产业的国际竞争力大幅削弱，尽管后来台当局又让台币汇率贬值到30比1左右，但台湾经济从此开始低速运行。台湾大学教授杜正华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感叹，美国其实是以这种方式来“压迫经济对手汇率升值”，从而打压对手经济成长的势头。

在经济和军事上一直对美国非常依赖的韩国对曾3次被美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一直心有余悸。近两年由于金融危机，韩国政府高官曾对就韩元汇率进行口头干预。但一些媒体和专家立即担忧地称，一旦被美国怀疑为“汇率操纵”，后面就会发生贸易摩擦和贸易报复。

近20年来，日本由于经济低迷，没来得及上美国“汇率操纵国”的调查名单，但实际上，日本人认为自己是美国“汇率操纵”阴谋的最大受害者。日本在战后实施“出口导向”战略，对外贸易迅猛增长，其实都是美国为使日本成为冷战中的盟友，一手扶植下实现的。但后来随着美苏关系的缓和与美国的经济衰退，美国自身利益使之逐渐改变对日政策，多次指责日本“操纵汇率”。终于在1985年，美国逼迫日本签下“广场协议”，日元迅速升值近一倍。日元的快速大幅升值，使得日本产品的竞争力大幅衰退，加上日本货币大幅升值后带来的经济泡沫破灭，出现经济持续20年衰落的窘状，至今还没有真正恢复过来。在日本网站上，虽然日本网民在多数问题上指责中国的声音居多，但对近来美国炒作人民币汇率的话题，多数帖子写道：“美国最近对中国的骚扰，都是为了让中国人民币升值。”

“美国是最大汇率操纵国”

清华大学高级研究员周世俭表示，汇率政策是一国的经济主权，维持汇率稳定是每个国家都会做的。目前，世界上汇率制度主要分为浮动汇率、盯住汇率制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不过，即使是美、英、德、日等实行浮动汇率的少数发达国家，也不是对汇率不加干预的。

《韩国经济》曾引述韩国前企划财政部国际金融局局长崔宗求的话称，“没有哪个国家将汇率完全交给市场。由于各国所处的情况不同，政府的作用也就不一样。”韩国《每日经济》也称，发达国家也经常介入汇率变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1985年的广场协议。在此后的20多年里，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对外汇市场进行了至少5次大的干预活动。

日本《选择》月刊曾报道称，实际上美国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汇率操纵国”。长期以来美国用各种手段对美元汇率进行控制，以确保美国经济安全。实际上，美国有一个长期笼罩着神秘面纱的“汇率稳定化基金”（ESF），就设在美国财政部下面。另外，美国还拥有众多对冲基金。这次金融危机后，这些基金被认为是威胁世界金融体系稳定、使汇率市场不正常波动的元凶。甚至美国人自己都说，“对冲基金是操纵汇率的总管”。

1994年11月后，由于美国经济的强势增长，美国政策发生变化，“全球化贸易”的呼声渐高，每年财政部的报告上只有分析和数据，没有国家被列入“汇率操纵国”名单。但近几年来，美国经济景气逐渐下滑，美国一些议员等重新开始提交提案，要求把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名单。对此，美国密歇根大学经济学教授马克·J·佩里2月19日在博客上写道，美国用“操纵汇率”来形容中国显得“奇怪”。实际上，中国便宜的商品让美国消费者和公司获利颇丰，节省了数十亿美元。佩里认为，如果美国认定中国操纵汇率，就等于说美国最大的零售商沃尔玛提出的“天天低价”的策略也是在操纵货币。

还有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并无证据表明人民币汇率和中美贸易平衡有直接关系。2007年-2008年是人民币汇率升值最快的年份，却也是美中贸易逆差最大的年份。强逼人民币汇率升值，对中国不利，对美国同样无好处。

周世俭表示，美国压人民币升值唯一理由是贸易逆差。但美国的贸易逆差统计掩盖了一个真相。美国是海外投资最多的国家，加上美国的跨国公司的贸易往来，美国应该是世界上最大的贸易顺差国。对此，法国政治家雅克·吕夫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可以听任其贸易赤字居高不下，而对自身的经济没有什么影响。美国的贸易赤字是一种无泪的赤字。

周世俭称，历史上，美国操纵汇率实现其金融霸权的例子不胜枚举。1971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使得二战后40多个国家共同建立起来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这是最大的操纵汇率事件。美国汇率政策根本就是“以邻为壑”，只要自身经济有困难，就通过汇率政策转嫁到其他国家身上。

人民大学教授金灿荣说，美国经常利用自身在市场、金融、贸易上的绝对优势地位，给其他国家扣上“汇率操纵国”的帽子，作为实现其政治目的手段。这种做法的有效性取决于对象国的经济结构与特点，对象国的经济对外依存度越高，作用就越大。包括中国在内的一些国家大都具有这样的特点，因此这对中国还是有一定威胁的。面对这样的威胁，中国一方面要将人民币现阶段汇率的合理性清楚告知美国民众。另一方面中国也应加速经济模式的转型，扩大内需，减少经济对外依存度，同时也要准备反制裁的手段和预案。

日本JCC新日本研究所副所长庚欣认为，人民币汇率涨落，得失都要由中国人自己承受，中国当然要推动改革，要与国际接轨，但只能是出自经济规律及自身的需要，不会屈从于外来政治压力。美国在汇率上这种极端利己的政策，会使所有贸易伙伴都失去安全感。现在世界经济并未真正从金融危机中恢复，美国应更多反省自己。尤其在全球共克时艰之时，应多一些国际责任感，少一些自私的小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