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不仅仅是洛杉矶的制片公司”

如今在各类艺术设计或时尚文化类的报道中，最热门的不是pop或vintage，也不是一线设计师或文化名人的名号，至潮的还数Crossover(意即“跨界”)。建筑师设计时装，时装师也大可做室内设计或装置艺术。今期，本刊就和众位读者一起走近本土文化产业领域的跨界人物李向民，倾听他的跨界视点。

李向民，曾在2004年当选为“中国文化产业十大杰出人物”。第一重身份是企业的经营者，任江苏文化产业集团的董事长已近6年。他创建领导的江苏文化产业集团是中国首家由省级政府投资，按现代企业制度组建和运行的大型国有文化产业集团。集团成立以来，以崭新的模式引起全国关注，被业界认为开辟了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三条道路”，集团在2004年被评为“国家文化产业示范基地”。

李向民的另一重身份是南艺文化产业学院的第一任院长，他最近的工作还包括编写了第一部教育部指定的文化产业教育大纲和教材。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李向民是我国最早研究文化产业的学者之一，有《精神经济》，《中国艺术经济史》、《文化产业：变革中的文化》，《中国文化产业史》等10多部专著。

游走在学者和商人的两重身份之间，李向民的转型却并未遭遇到我们常识中的困扰和瓶颈。1 993年从复旦大学经济学博士毕业后，李向民来到江苏省办公厅工作，在政府的工作也一直同经济发展相关。他认为，不管是学者或商人，从最早提出“精神经济”开始，自己做的一直就是同一件事情，这个跨界，不过从理论层面到实践层面。

“新经济新文化”

走进江苏文化产业集团的会议室，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被展示柜中陈列的各种奖杯，证书所吸引。影片《三十八度》荣获第十届中国电影华表奖四项大奖；《上将许世友》获得“五个一工程奖”，江苏省金凤凰奖……而当你入座之后，你就会被墙上的“新经济新文化”六个字所吸引，思索这是不是就是那些奖项的根源。集团的网站上滚动着这样的句子：文化是痕迹，文化是观念，文化是行为方式……什么是新经济?什么是新文化?25年前就开始琢磨“精神经济”的李向民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李向民认为，“经济活动的领域在近几十年来获得前所未有的拓展，非物质需求正成为影响和决定市场的主导因素。这一切现象表明，人类经济正日益精神化。”新经济创造新文化，在发展新经济过程中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至关重要，精神产品生产和再生产的规模将不断扩大和吸引更多的资源向其集中，以精神产品生产为龙头的新兴产业正逐步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随着技术的变革，文化业态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手机，电脑，电视成为主流的文化终端。同时，人们追求的不仅仅是物质财富，而且追求文化上的自我表达。人们对精神产品的追求可以说是文化产业的发动机。”

新经济和新文化为我们提供一种可能，让我们可以改变传统生产方式，寻求一种新的可持续的方式来创造社会财富，而不破坏环境，实现发展与环境的平衡。“文化产业必须和传统经济的产业升级和结构调整结合起来，文化产业才更具有意义。”李向民对文化产业在这个精神经济时代的发展前景非常看好。

目前江苏文化产业集团的业务囊括了影视剧制作、数码文化、网吧连锁经营，演艺赛事组织，广告经营和媒体代理，文化产业研究中心和培训等其他投资项目。问及集团下一步的发展方向，李向民神秘地一笑，表示商业机密不可透露。

“建立一个产业链，发展衍生产品。”

问起最近在忙什么，李向民回答说：“我们最近在写一个剧本，讲一个厨子追杀仇人的故事。”原来这是江苏文化产业集团即将在淮安投资开拍的一部电视剧。商谈之时，当地市政府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要体现淮扬菜，让观众了解淮扬菜的真正起源是在淮安而不是扬州，二是要体现大运河文化，展现运河之都的历史背景。综合考虑之后，李向民心中便开始谋划起了一个厨子的家国故事。

“其实现在影视产业，最大的盈利点不是在影视而是在后面。”虽然剧本尚未定稿，作为一个经营者的他考虑的是整个项目的运营。还要继续发展外景地吗?李向民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个问号。用影视带动地产，这个方向没错，但集团已有的外景地项目经验表明，盲目发展影视剧的外景地未必是条阳关大道。

“对于淮安来说电视剧播出的话也就那么一段时间播完了，估计也就没什么产出了”，李向民笑着说，“这可不行，我得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产品。”淮安当地曾经有一家百年老店，由于历史原因毁了，这家老字号饭馆的后人也不知所终。李向民觉得这里有戏，为什么不重建这家百年老店呢?既有深厚的历史底蕴，又能让大家吃到最正宗的淮扬菜。拍摄时，饭店可以作为剧组的外景地：播出后，通过电视剧又可带出一股新的淮扬菜热潮，这个饭店既可以作为纯粹参观的旅游景点，也是淮扬菜的金字招牌。

“建立一个产业链，发展衍生产品”，这是国外传媒巨头的成功经验，迪士尼娱乐王国的建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李向民正践行着这一理念。

“文化市场主体有了，下一步应建立文化产业公共服务体系。”

2008年，江苏文化产值增加值800亿元，比上年增长36.2％，占GDP比重由2004年的1.72％提升至2.5％，连续3年保持近30％的增速。在2009年召开的全国文化体制改革经验交流会上，江苏省获评“文化体制改革先进地区”。而在此之前，人民日报有评论将江苏的文化体制改革比作是由“高原”向“高峰”迈进。

评价当前江苏乃至全国的文化产业发展，在肯定其长足发展的前提下，无论是作为走在文化体制改革前列的经营者，还是作为一个文化产业的研究者，李向民仍有不少遗憾。“一是文化市场的运作不仅没有和国际接轨，甚至还没有完全市场化，由此派生出其他一系列问题；二是目前中国的文化市场和文化企业总体规模偏小，尽管增长速度很快，但是毕竟基数太小。诸多原因使得中国文化走出去缺乏竞争力，可以说是步履维艰。”

对于我国文化产业下一步的发展，李向民以好莱坞为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好莱坞绝对不仅仅等同于洛杉矶的制片公司，它还包括纽约的金融资本和非常发达的影视服务体系。整个中国文化行业的服务体系严重欠缺，导致现有问题解决不了，发展又缺乏后劲，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投融资平台的缺乏。”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文化产业自身特殊的运行规律导致的，另一方面现在的融资主要是进行资产抵押，文化产业还没有信用贷款。银行对于考察文化项目，既没有办法评估风险，也没有办法预计收益。而文化企业多是轻资产经营，也拿不出可供抵押的资产，而由于版权保护，不具有独占性，版权抵押现在又不能实现。

在一次向梁保华书记汇报工作的会议上，李向民就建议成立文化产业基金，作为一个投资平台。既面向国有企业，也面向私有企业。如果有好的项目，就可以进行投资，公共服务平台的另一个重要功能是提供融资平台，他还建议成立担保公

司，解决文化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尤其是那些中小型企业。“下一步我觉得发展重点还是打造一个公共服务体系。这是中国文化产业从起步到发展的一个重要台阶，并且这个台阶是不可逾越的。”

事实证明，这一建议得到了江苏省委的采纳。江苏省委省政府日前推出新举措，设立初始规模约20亿元的省级文化产业发展基金，基金采用股权投资和项目投资方式，重点投资江苏省演艺娱乐、动漫游戏、影视制作和发行放映，出版发行、文化会展，网络信息传媒等传统和现代文化领域，并在运作良好的基础上逐步扩展文化投资领域。

“本科教育目标，第一不是学者，第二不是艺术家，而是文化商人。”

作为南京艺术学院新近成立的文化产业学院的首任院长，李向民在两年前的一次采访中就透露出他对文化产业中人才缺失的担忧。 “文化产业需要的是既懂经营又懂文化的复合型人才，目前高校培养的人才和需求偏差太大。”他在今次采访中再次表达了他的忧虑。从内心深处，他希望能够培养一批吻合当今文化产业发展需求的年轻人。新近成立的文化产业学院就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这是全国公办院校中第一个涵盖本科到博士的文化产业学院。

回忆起08年第一届的招生盛况，他说自己当时也的确吃了一惊。不爱好大喜功的李教授在和学校领导商议后，决定第一年只招40个人，谁知报名时竟来了2500个人，颇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感觉，后来才扩招到50个。他说这足以说明全社会对文化产业的关注度。

关于教学，李教授有自己的一套，就像他自己的跨界身份一样，始终将实践与理论结合在一起。他计划从国外引进一些游戏，进行汉化，运用在教学中。例如学习影视产业，开学之初，每个学生的虚拟账户里面有100万美元，然后让学生用这笔资金在游戏中自己找剧本、选演员，进行市场推广等等。学期结束后，进行资金核算，如果少于原始资本的100万美元，这门课就判不及格。今年6月份公映的电影《多大亭啊》目前已经入围在年轻人中颇有影响力的大学生电影节，李向民是这部电影的编剧，电影以由南京人导，南京人演，讲南京土话为特色，反映南京80后的奋斗，在南京年轻影迷中取得了较大反响。李教授就让自己的学生从找投资。参演到推广全程参与各个环节，学生也收获了整个项目的运作经验。

李向民说他的教学目标是培养一批文化商人，跨越文化人和商人之间的楚河汉界。“本科来讲，第一不是学者，第二不是艺术家，是文化商人。”归根结底，定位是在商人上，而不是落在文化人上，要培养一批对文化领域既熟悉，同时又有经营头脑和项目运作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