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常进有交情等

范 扬

我和常进有交情

范扬

常进是我老友，相知多年。

常进平时并不多话，讷言敏行。

但我们俩在一起倒是很谈得来的。

比方，我们同去法国看罗浮宫，去西班牙普拉多美术馆，去意大利佛罗伦萨，去彼得堡，去埃及，去捷克，去了好多地方。看了许多有名的古迹和画作，我们都有共同的体会、想法和说法。

看中国画则更是如此。古人的经典是不必说了，哪怕是不知名画家的东西，亦或是学生的作品，常有灵性处，我们差而不多会共同发见，会心一悟的。

这可能就是古人讲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这一点，便是心的交流和交情了。

这点交情，我想是弥足珍贵，弥老弥新的。

我和常进先生的两次见面

毕飞宇

因为李小山的缘故，我偶尔也看画展。我喜欢和小山一起看画，严格地说，我喜欢在画展上听小山说话。有两句话小山是经常说的：“这一张好”，另一句是“这一张不好”。“好”和“不好”是不是像小山的语风那样分明?我不知道。但是，在艺术品面前，我听到了太多的哈哈。哈哈无趣，哈哈可耻。所以，小山的武断、刚愎乃至自以为是都是我热爱的，更为重要的是，小山的武断，刚愎和自以为是，是他真实性格的一个部分，面对真实性格的流露，就如同面对奶牛的出奶，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深呼吸，附带着心旷神怡。

我没有小山那样的美术素养，所以，在美术作品面前，我羞答答的。我会告诉别人，“我喜欢这一张。”最粗鲁的表现大概也就是这样了：“我不喜欢这一张。”

现在说常进。——当常进的画孤立地悬挂在墙面上的时候，老实说，我没有评判的能力；但是，一旦常进的作品和许许多多的作品铺排在一起，我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我的食指，说：“我喜欢这一张。”

许多年前，我在一幅作品的面前说了上面的话，一位女士原谅了我的莽撞，她十分礼貌地摁住了我的手，小声告诉我“这个画家叫常进。”

若干年之后，我又一次把我的食指指向了另一幅画，我重复了那一句话，一看，那个画家一样重复了他的姓名。

我就这样和常进“见”了两次面。多么无趣。

现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喜欢常进。

我喜欢的其实是唐诗。唐诗好就好在一种关系上，那是宏观和微观的神奇组合。你一定要说它开阔，你体会到的却是精微；你一定要说它细密，刹那间它就能让你的内心排山倒海。这种神奇的组合其实和宏观无关，和微观也无关，——它来自于中国人和东方山水的互换，最终所确立起来的那种基因，我只能说，基因是神奇的站在常进的画前，我呼吸平稳。平稳也许不够准确，流畅才对。站在常进的画前，我呼吸流畅，细也流畅，粗也流畅。

素描常进

钱晓征

“穿过长长的县界隧道，那便是雪国了。”二十年前一个秋天的下午，第一次在常进家看到他的画时，我想起川端康成《雪国》中的这句话。

长长的隧道，蕴含着等待，无奈和期盼。雪国，则是无边无际的寂寥，也有向往新生命的惊喜。雪是有灵性的，漫天飞舞间，悄然化去，如瞬开瞬落的樱花，落地无声，纯净而伤感，在这样的雪夜行走，会有如影相随的孤独吧，如同残冷，无声息地潜入我们的心灵。

这是常进作品给我的最初印象。

十年后，我创办的可一画廊承办常进绘画个展，展出60多幅常进作品，至今，我依旧清晰地记得每一幅作品的名称《百年孤独》，《南山田中行》，《秋野寂寥》，《太湖夕照》，《秋色满园》，《李长吉诗意》……由这些作品构成的浩瀚的气息，流淌的意境，浮动的诗意，在画廊里肆意铺陈，清寂，幽远，滋养了我对于绘画浪漫纯粹的遥想。

我喜欢常进的画中透出的那种如雨天樱花凋落般的宁静与寂寥，是寂寥不是寂寞，幽深而博大，一如中国道家精神的“恍惚”与“混沌”，是孤独的旅者在黄昏里走过沙漠时的苍茫和惆怅。常进的画中更有一种自闭式的忧郁，犹如日本小说与电影常常流淌出的情绪，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至今，我做画廊已经超过十年，因工作需要，我接触了大量的画家与作品，我甚至觉得我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我的画廊所合作和关注的一批画家，如今都成为当代中国画坛的扛鼎人物，而在这个优秀画家的群体中，常进，其人其作品，都是我最欣赏的。

常进为人，低调谦和，在如今画坛炒作成风的浮躁氛围里，常进恪守绘画本份，以简单的甚至算得上是保守的生活方式，应对外面世界的变化。这几十年，常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时代在变，人们的生活方式更是日新月异，常进却一如从前，依旧安心画画，从这个意义上讲，常进是游离在这个时代之外的。但是，常进的绘画本身，并不守旧，甚至，某些方面看，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审美趣味，具有超前性。这是常进对绘画的虔诚。

从1 984年常进的作品《秋水无声》获全国美展银奖，这个期间总共有六届美展，常进的作品入选了五届，连续五次入选全国美展，多次获奖，这样的纪录，至今还在等待超越。而另一方面，在炒作成风的艺术界，几乎看不见常进的身影听不到常进的声音。他在画室里，做着一个画家最本份的事。

常进做画，中西融合，个性鲜明，更不断创新，超越自我，显示一个优秀画家的综合实力。1 984年《秋水无声》获第六届全国美展银奖，1 989年《天梦》获当代中国画水墨新人奖，1 994年《南方的花房》人选《第八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获奖作品集》，从《秋水无声》，《天梦》到《南方的花房》，都能看出，常进的画，明显受西画的影响，中西绘画元素的交融在常进的画面里，没有冲突，更显张弛有度的意趣。2009年，在“全国美展获奖作品展”上看到《秋水无声》的原作，我的感觉，《秋水无声》跟民国时期例如颇文梁的风景画，有某种相同的气质，不是中国传统山水的意境，充满了清新自然的气息，仿佛能听见树叶在风中摇曳的声音。即便今天，这幅画依旧有感人的气息。

从1 985年开始，常进创作了一批个人面貌显著的作品。这些作品主要有两类题材：一类是太湖系列、荒寂的田野山谷系列；另一类是取材于李贺李长吉的诗意，如《霜夜》，《泣露》、《秋冥》等。“这些作品的画法，将传统的笔墨元素与自已感受的空间结合起来” (常进语)，借空间感受传达情绪，意境，体现了中国山水画的丰富内涵，这一独特个人风格的形成，奠定了常进在中国山水画界的地位，这类典型风格的作品，也一直深受藏家追捧。

2002年，编辑常进的作品集《百年孤独》画册时，我注意到，常进的园林系列，泼墨风景系列，都很有新意，跟原来的画风相比，园林系列更为清新温暖，泼墨风景系列，浓墨重彩中，能感受到他对色彩的驾驭能力。几年后，在常进的画展上，看见他一批新的园林，心里暗生惊喜，仅仅几年时间，常进就拿出如此丰富全新的作品，跟以前的画风相比，既有内在的气质相通，又有全新的感觉，这些作品，让我看到了一个画家源源不断的创新能力，这正是作为一个画家最能让藏家们满怀信心的信息。

最近几年，常进又创作了一批国外写生作品。这些国外写生系列，大量运用了西画的手法，虽然依旧是毛笔宣纸画出的却是素描的感觉。这类作品，很难再用中国画的一套理论去解读。常进的山水画写生，不是还原，更是创作。看常进的写生作品，最动人处。是他的清新自然的意象，通过缜密笔触传达出来的细腻情感和丰富的意象。那些细细密密的线条，丰沛，流畅，一派祥和，更有深入人心的力量。

常进的画，在如今热闹的艺术圈，始终保持一份超然的宁静。宁静的常进，一如既往地宁静地作着宁静的画，这份宁静里，有着一代大家的淡定从容，沉着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