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启示录
——许衡义利观的现代解读

2010-04-10 09:41葛荣晋
湖湘论坛 2010年3期
关键词:许衡义利观做人

葛荣晋

(中国人民大学,北京1008 7 2)

·文史哲·

“做人”启示录
——许衡义利观的现代解读

葛荣晋

(中国人民大学,北京1008 7 2)

在人生价值取向上,许衡一生恪守儒家的“义以为上”的义利观,立身行事主要从三方面恪守这一做人原则:在获取物质钱财上,坚持“见利思义”;在使用物质钱财上,坚持“乐善好施”;在对待权势的态度上,坚持“不仕不义”。我们通过对许衡义利观的现代诠释,可以从他身上学到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提高自己的道德品质和人生境界。

许衡;义利观;现代解读

许衡(1 209-1 2 8 1年)字仲平,号鲁斋,学者称之为鲁斋先生。祖籍为怀州河內(今焦作市中站区)人。他是宋元之际著名的理学家、政治家和杰出的教育家。今天,我们通过对许衡义利观的现代诠释,可以从他身上学到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提高自己的道德品质和人生境界,从而为构建我们的精神家园提供丰富的文化资源和有益的历史借鉴。

在人生价值取向上,许衡一生恪守儒家的“义以为上”的义利观。“义以为上”是孔子为世人提出的立身行事的道德准则。什么是“义”呢?古人多以“宜”释义,如《礼记·中庸》篇云:“义者,宜也。”认为汉代贾谊云:“行充其宜谓之义”。(《新书·道术》)扬雄云:“事得其宜之谓义。”(《法言·重黎》)《白虎通·情性》篇亦云:“义者,宜也,断决得中也”。皆认为事得其宜即为义,当人遇事时能够作出正确判断,采取适宜、恰当行为,就是“义”。什么是“利”呢?泛指物质利益,利又分为“公利”与“私利”。当义与利相对而言,义泛指道义,即人所需要的道德价值。义与利是用以标志道德价值与物质利益的一对哲学范畴。孔子所谓“义利之辨”,是指人在立身行事时,究竟是以道义为行为准则还是以私利为指导思想呢?在回答道德价值与物质利益关系上,孔子明确地指出:“君子义以为质。”(《论语·卫灵公》)“质”即原质,犹本原,根本也。君子在立身行事中是以道义为根本的。又指出:“君子义以为上。”(《论语·阳货》)这里的“上”即是崇高、尊重之义。“义以为上”是指在处理物质利益与道义价值时,必须坚持道义价值重于物质利益,应从道义出发,以道义为指导。不管是“义以为质”或“义以为上”,都是孔子为君子提出的“做人”的基本原则。

那么,许衡是如何恪守儒家的“义以为上”的义利观呢?许衡一生立身行事主要是从三方面恪守这一“做人”原则的:

(一)在获取物质钱财上,他始终坚持孔子的“见得思义”(《论语·季氏》)或者“见利思义”(《论语·宪问》)的道德原则。认为每个人对于社会财富的获取,应以“见利思义”或“见得思义”作为唯一的取舍标准。孔子认为,“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处于富贵之位)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论语·里仁》)倘若“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即通过“不义”手段获得的富与贵,就像空中的浮云一样,对于我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孟子进一步阐释说:“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孟子·滕文公下》)“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天下,弗愿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道也,非其义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孟子·万章上》)如果在获取物质钱财上,不是按照“见利思义”行事,而是“以利求利”或者“见利忘义”,就势必会招致“放(依据)于利而行,多怨”(《论语·里仁》),使自己处于社会怨恨的恶劣人文环境之中,这是非常危险的。

许衡一生都是严格按照“见利思义”原则立身行事的。传诵近八百年的“不食无主之梨”的故事,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据《元史.许衡传》记载:金天兴二年(1 2 3 3年),蒙古兵临新郑县(许衡出生地),时兵荒马乱,而“(许)衡夜思昼诵,身体力践之,言动必揆诸义而后发。尝暑中过河阳(今孟州市),渴甚,道有梨,众争取啖之,衡独危坐树下自若。或问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人曰:‘世乱,此无主。’曰:‘梨无主,吾心独无主乎?’”在兵荒马乱中,许衡同众人一起逃难,从洛阳渡河经河阳返乡,時值盛夏,人们又饥又渴,发现路边有一梨园,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摘梨吃来解渴,唯独许衡一人独自静坐在树下,一动也不动,大家觉得很奇怪。有人问他为何不去摘梨吃,许衡答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有人劝他说:乱世梨园无主,摘几个梨吃有何妨。他又答曰:“梨无主,吾心独无主乎!”认为梨树纵然没有主人,难道我心中也没有主吗?许衡因“吾心有主”而“不摘梨”,能够在外界物欲的诱惑下仍坚持“见利思义”的价值标准和道德信念。保持净化的道德心灵,是做人应有的道德品德和精神境界,理应受到后人的称颂。后人有诗赞曰:“许衡方渴时,不食道旁梨。一梨食细微,不义宁勿为。”

许衡的“言动必揆诸义而后发”的义利观,不仅表现在“不食无主之梨”上,还表现为拒收不合道义的礼物。沁阳县有一位秀才,准备了一份礼物,登门去拜访他。许衡见到他送来礼物,心中甚为不悦,向他施礼后,婉言拒收,说:“我有何德何能,敢劳先生大驾?先生不嫌我愚昧,能光临寒舍,表示欢迎。但是,我不收受不合礼义的财物。这是我做人的志向。请别见怪!”这位秀才为他的高尚人品所感动,说道:“许兄果然品德高尚,为人严谨,今日初次见面,使我受益非浅。”

(二)许衡的义利观,不只限于取利方面,同时也表现在如何使用钱财上。孔子提倡“见利思义”或“见得思义”的价值观,把义与利界定为“公利”与“私利”。当人取得丰厚财富之后,应如何正确使用这些财富呢?是花天酒地满足自己及其家人的私欲,还是将它回馈社会、造福全人类呢?孔子在《论语》中主张“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提倡“博施于民而能济众”(《论语·雍也》),即要求君子应广泛地仁爱众人,并且亲近有仁德的人;要求对民众广泛地乐善好施,使民众都能得到恩惠。孔子做鲁国司寇时,聘他的学生原宪做管家,给他禄米九百斗。原宪推辞不肯收。于是孔子根据“君子周急(急难)不继富”的原则,告诉他说:“如果你用不着,就把它拿出去送给你急需的邻舍或同乡的人吧!”(《论语·雍也》)孔子有个朋友,病死后,无人料理丧事,他就说:“由我来料理丧葬吧。”(《论语·乡党》)《礼记·檀弓下》篇记载:孔子有个老朋友名叫原壤,他的母亲去世后,因家贫,孔子便资助他一副棺材,使其母入土为安。这说明,孔子不但提倡“乐善好施”,而且也是身体力行的典范。

许衡根据孔子的“乐善好施”的思想,始终坚持“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的做人原则。在大雪天的日子里,有一位学生冒着大风雪前来求教。许衡见他冻得发抖,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给他穿,关切地问道:“为何只穿单衣出门?”对曰:“母亲患重病,我把棉衣当掉,换药了。”许衡立即取出两贯铜钱,送给他以赎回棉衣。学生知道他并不富足,推辞不要。许衡说:“我助你克服眼前困难,并不影响到我的生计。况且古人讲得好:‘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我历来认为:收入能满足基本生活即可,多余财钱应济困助人。这比留下钱来自己享受,更有意义。”他把钱硬塞给了那位贫寒的学生。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是值得大力提倡的。

(三)许衡的义利观不仅表现在物质财富上,同时也表现在对权势的态度上。孔子认为“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论语·微子》)他在《论语·泰伯》篇中,又指出:“邦有道,贫且贱矣,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矣,耻也。”即认为在世道清明、天下大治时,理应当出仕,行我之道,并在出仕中既富且贵;反之,在“邦有道”的情况下,依然贫贱,那是一种耻辱。如果在“邦无道”的社会里,仍要出仕,攀援权贵,钻营豪门,盘剥百姓,以求富贵,这是一种耻辱。

许衡在元朝做官,始终坚持孔子的“不仕不义”的原则。在2 7年的仕途中,他刚直不阿,不附权势,“不为利回”,“不为权屈”,被时人誉为元代“魏征”。他多次应诏入朝作官,又多次因“不义”而辞归故里,躬耕桑农。如至元七年(1 2 70年),许衡晋升中书左丞。当归,中书平章政事阿合马在朝擅权,想安排其子忽辛为枢密院佥事,掌管兵权。满朝文武哑然不语,“多阿之”,唯有许衡执意反对。《考岁略》记载曰:阿合马欲以其子典兵柄,先生以为“国家事权,兵、民、财三者而已。父位尚书省,典民与财,而子又典兵,太重。”上曰:“卿虑阿合马反侧耶?”先生曰:“此反侧之道也。古者奸邪,未有不如此者。”上以此语语西相阿合马,相话先生曰“公何言吾反?”先生曰:“吾言前世反者皆由权重,君诚不反,何为由此道!”相复之曰:“公实反耳。人所嗜好者,势利爵禄声色,公一切不好,欲得人心,非反而何?”先生曰:“果以君言得罪,亦无所辞。”很显然,许衡是为元王朝长治久安着想,而忽必烈却仅仅将其意见转递给不在场的阿合马。不但没有让阿合马收敛,反而在客观上加剧了二人之间的矛盾。当许衡“从幸上京,乃论阿合马专权阁上,蠢政害民若干事”,也依然没有下文(《元史·许衡传》)。忽必烈的暖昧态度,实际上起着纵容阿合马的作用。由于阿合马擅权而他又得不到忽必烈的有力支持,许衡只好“谢病请解机务”,而忽必烈也毫无挽留之意,只好辞官。元世祖开太學,召许衡为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主持国子监。世祖亲自选择蒙古族子弟到国子监深造。但是,权臣阿合马并未罢休,屡毀汉法,连国子监按制度所必须供给的口粮都成了问题,学生不得已而慢慢地散去,他企图用经济手段将许衡排挤出朝。许衡从教受阻,再次以辞职相抗。他在归乡途中,写了一首《有感》诗,明白地道出了自己的心态:“何如早还归,山阳坟垅在。平生所愿心,辗转不得遂。……所贵还故乡,微骸近先祖。他事足伤嗟,西风动寰宇。”(清·顾嗣立编《元诗选》初集)

许衡一生做官从不收礼。据《国学事迹》载:他在任国子监祭酒、主持太学时,“岁时诸伴读以酒礼至先生家,先生辞曰:‘所以奏取诸生者,盖为国家、为吾道、为学校、为后进,非为供备我也。官守所当得者,俸禄也。俸禄之外,复于诸生有取焉,欲师严道尊,难矣!’”可谓一身清廉。

由上可知,在人际交往中,“人间富贵不足道也”,“一芥取予,必揆于义”(欧阳玄《神道碑》),都是以实现儒家的“道义”为最高行为准则的。许衡一生做官不是为了追求“富贵”二字,而是为了实现“道义”理想。他的出处之道,是“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许衡文集》卷七《时务五事》)、是“不以荣贵为心”的。他一生“进退出处之际,勇于就义,凛然不可以势利诱而威武屈也。”(《考岁略》)

许衡的义利观,充满着崇高人格和道德境界的人文精神,在今天道德严重缺失、人生价值迷惘的市场经济中,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每个人都处在“五鬼”的诱惑之中。何谓“五鬼”呢?所谓“五鬼”,是指金钱、权势、虚名、女色和美言。如何正确对待“五鬼”的诱惑呢?除了外在的法律制裁外,构建“我心有主”的精神家园,在心中牢牢树立内在的道德防线,是十分必要的。这里所谓“主”,一不是“主人”,二不是“主观主义”,这些都是望文生义的“戏言”。“我心有主”的“主”,主要是指每个人心中的“义以为上”的价值标准和道德信念。

在“五鬼”的诱惑下,人如何构筑一个内在的道德防线呢?许衡从人性论高度作出了正确的回答。他说:“生民有欲,无主乃乱。”(《许衡集》卷七《时务五事》)所谓“生民有欲”,就是肯定每个人生而具有“七情”、“六欲”。“情欲”是指人的天赋自然情感和心理状态。儒家所谓“七情”,是指喜、怒、哀、乐、爱、恶、欲;佛教认为“七情”是喜、怒、忧、惧、爱、憎、欲。儒家所谓“六欲”,是指生、死、耳、目、口、鼻之欲;佛教认“五欲”是色、香、声、味、能或者是财、色、名、食、睡。人非圣贤,谁无情欲。正如陈毅诗云:“岂不爱权位,权位高高耸山岳。岂不爱粉黛,爱河饮尽犹饥渴。岂不爱推戴,颂歌盈耳神仙乐。”那么,如何正确对待人的“七情”与“六欲”呢?这是古今中外哲学家探讨的永恒课题。在情欲上,儒家按照“中庸”之道,既反对禁欲主义(如中国古代佛教),因为“情欲”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内在动力,肯定情欲存在的合理性。同时,儒家也反对纵欲主义,因为贪得无厌的“私欲”是导致社会无序的重要根源。所以,儒家主张“欲而不贪”,提倡“节欲”或者“导欲”。每个人生而具有追求金钱、权势、虚名、女色和美言的欲望,不管是喜欢它还是厌恶它,都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如果能以道德和法律将它们引导或者节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应当予以充分肯定。如果贪得无厌的“私欲”无视道德和法律的权威,越出其存在的合理性,就会成为社会万恶之源。这就是许衡所说的“生民有欲,无主乃乱”的真实含义。

人需要追求金钱,但追求金钱不是按照“见利思义”而是依据“见利思利”原则行事,必然出现违法、缺德的丑羞现象,导致市场经济混乱无序;有了丰厚的钱财之后,不知回馈社会,不知“乐善好施”,只知无穷无尽地满足自己的花天酒地的私欲,他所面临的,不是进地狱就是进监狱。

人在物质生活充分满足之后,按照“不仕不义”原则,追求权力也是合乎人情的。但是,如果做官只是为了自己的“富贵”二字,不择手段地贪污腐败,就会成为人民的罪人。追求美名、厌恶恶名,也是人性的内在要求。但是,通过种种羞恶的手法,骗取虚名,则是一种可卑的行径。许衡临终时,对他人说:“我平生虚名所累,竟不能辞官。死后慎勿请谥,立碑必不可也,但书‘许某之墓’四字,使子孙识其处,足矣。”(《考岁略》)同许衡“戒虚名”的遗嘱相比,现今社会的“作秀”之凤,令人厌恶。为官要做实事不要“作秀”。但是,有些为官者为了给自已树政绩,捞“虚名”,大搞所谓“形象工程”。在城市里,大搞什么“大广场”、“大高楼”、“大马路”;在公路旁,大搞什么“农民别墅群”、“现代农业示范园”、“现代养牛场”等,都是专供上级领导和参观者看的。除此,还有什么主观编造的“数字秀”,不切实际的“口号秀”,夸大其辞的“报告秀”和虚假夸大的“政绩秀”等等。这些“作秀”之风,不但劳民伤财,而且败坏党的“求真务实”形象。其实,除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蒙骗糊涂领导外,百姓心中都有一杆公正的秤,是“做秀”还是“做事”一清二楚。奉劝这些“做秀”者:还是要正确树立权力观,“戒虚名”,干实事,真正做到“我心有主”,恪守道德情操,排除一切外来诱惑,真正成为“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的好干部。

许衡在著名的《时务五事》一文中,提出的“不惑浮言(美言)”之说,对于今天做官者也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所谓“不惑浮言(美言)”,即领导在官场行事应力求做到不为“浮言(美言)”所迷惑,以防被奸邪之人所欺和失去民心。“不惑浮言(美言)”主要有两层涵义:(一)严防奸邪小人“以柔言卑辞”欺君。许衡指出:“为人上者,多乐舒肆;为人臣者,多事容悦。容悦本为私也,私心惑则不畏人矣。舒肆本为欲也,欲心炽则不畏天矣。以不畏天之心与不畏人之心,感合无间,则其所务者皆快心事矣。快心则口欲言而言,身欲动而动。”又指出:“人君处位崇高,日受容悦,大抵乐闻人之过,而不乐闻己之过;务快己之心,而不务快人之心。”面对“为人君者不喜闻过”、只“乐闻人之过”的心理状态,贤能之臣“以公为心,以爱为心,不为利回,不为势屈”,往往“欲匡而正,扶而安之”,故君臣之间“其势难合。”相反,“奸邪之人,其为心险,其用术巧。惟险也,故千态万状而人莫能知(如以柔言卑辞,诱人入于过失,然后发之之类);惟巧也,故千蹊万径而人莫能御(如势在近习,则谄近习者;势在宫闱,则谄宫闱之类)。人君不察,以谀为恭,以讦为公,以欺为可信,以佞为可近。喜怒爱恶,人主固不能无,然有可者,有不可者,而奸邪之人,一于迎合,窃其势以立己之威,济其欲以结主之爱,爱隆于上,威擅于下,大臣不敢议,近亲不敢言。毒被天下而上莫之知,此前人所谓城狐也,所谓社鼠也。”所以,防君见欺,既要“不惑浮言”,即不为身边奸邪之人的惑言、谗言和恶言所惑;也要“去邪任贤”,善纳诤言,做到闻过则喜。(二)欲得民心,少发“美言”。许衡认为,“人君不患出言之难,而患践言之难。知践言之难,则其出言不容不慎矣。”既然言易行难,而轻言往往造成失言,故人君应“慎言”,做到“一事之来,一言之发,必求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不牵于爱,不蔽于憎,不偏于喜,不激于怒,虚心端意,熟思而审处之”,方可无私公正。如果违背孔子的“慎言”之教,“人君即位之始,多发美言,诏告天下,天下悦之,冀有其实。既而实不能副,遂怨心生焉。一类同等,无大相远人,君特以己之私好独厚一人,则其不厚者,已有疾之之意。况厚其有罪,而薄其有功,岂得不怒于心耶?”如果因“多发美言”而为“失望不平”所累,“以求天下之心,则其难得也。”在这里,一定要牢记老子的两句至理名言:一是“轻诺必寡信”(《老子》六十三章);二是“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老子》八十一章)意谓诚信之言,出于真心,多尚质朴,故不美;华美之言多尚伪饰,以悦世,故不信。信言因朴真而少言,美言因伪饰而多言。漂亮话说的越多,又无法一一兑现,使自己成为口惠而实不至的伪君子,陷入“美言不信”的怪圈。总之,只有不为“浮言”所惑,方可得天下之心,“致治之功,庶几可成也”。

总上所述,许衡所谓“我心有主”,就是要求在“五鬼”的诱惑面前,心中要有道德和法律的“主心骨”。在人生的道路上,面对权力、金钱、美色、美味等形形色色的诱惑,都能做到严以自律,“绝非分之想,拒非分之物”,坚持做到功名利禄心不动,酒绿灯红眼不迷,不义之财手不伸,邪风浊流身不歪,表现出“吾心有主”、“心有长城”的一身凛然正气。

首先,“我心有主”的可贵之处,在于它的坚定性。不管“五鬼”采取硬的手法还是软的伎俩,不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独处静室之中,都能坚持做人的道德准则,始终如一,毫不动摇。正如郑板桥所云:“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如果身如野渡孤舟随波逐流,心似三秋枯叶随风飘荡,“人家拿我也拿”、“不捞白不捞”,“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过把隐就死”,整日“跟着感觉走”,其结果贪欲必将他葬送于深渊。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管别人怎么捞,眼不红,心不动,手不伸,努力做到“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其次,勿以恶小而为之。清代理学家张伯行指出:“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分一文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止一分,贪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是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腐化坠落分子都是从小贪小占逐步积累的结果。反腐倡廉一定要从小节自律开始,于细微处把好人生关。

最后,“我心有主”是一种道德修养,是一种人生境界。只有以“修身”为本,树立正确人生观和价值观,才能心底无私天地宽,使自己成为有益于人民的人。古人云:“心有长城,能挡狂澜万丈”。正如树木一样,只要不内朽、不生虫,任何风浪都吹不倒它的。“胜己者胜天下”,是一条千真万确的真理。

只有真正做到“我心有主”,人生才有快乐可言。快乐,实际上是一种人生心态。放下一切,就是快乐。古时侯,有一位富翁,背着许多金银财宝,去各地寻找快乐,也未能找到真正快乐。有一天,他看見一位农夫,就说:“我是—位令人羡慕的富翁,家有数不尽的财宝,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但是,我却找不到真正的快乐,这是为什么呢?”农夫对他说:“快乐也很简单,放下就是快乐。”富翁顿时悟道,认识到:自己整日背负金银财宝,又怕人抢,又怕人暗害,忧心忡忡,哪有快乐可言?于是富翁将这些金银财宝救济穷人,大行善事。在“乐善好施”中尝到了真正的人生快乐。在人生道路上,只有善于适时地放下财富、权势、功名、美色和美言,放下工作压力和挑战,放下执着与偏见,放下痛苦与恩怨,放下惊喜和恐惧,放下自己永远不能实现的盲目人生追求,才能在微笑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责任编辑:肖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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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160(2010)03-0090-05

2010-03-14

葛荣晋,男,河南济源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东方研究所所长,中国实学研究会会长,中华孔子学会副会长兼学术委员会主任,香港道教学院客座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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