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10-05-14 17:16
中国新闻周刊 2010年34期
关键词:女友

阅人

隔壁老王

我最近在一个经济适用房小区买了套二手房。刚入住第一天就认识了隔壁老王。

“你是新搬来的吧?”他微笑着递过来一支烟。我不抽烟,他于是顺手送到自己嘴上,点着了。

老王和许多武汉市井男人一样,见面熟,他滔滔不绝向我讲述了各家各户的基本情况,有些细节还很详细。比如,楼下某对夫妇结婚六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生孩子?

我不知不觉听得津津有味。这个老王太可怕了,克格勃加大嘴巴,正惶恐着,忽然耳边安静了,扭头一看,老王正用期待的眼光望着我。几秒钟后,似乎觉得我这人反应迟钝,忍不住直接问道:“你在哪个单位上班?”

看来他主动向我倒出那么多别人的隐私,都是抛砖引玉

“我在一家杂志上班。”我简单地说了一句,就借口要整理屋子,进屋关门。身后的老王肯定很失望,他的“付出”,回报太少了。

虽说是经济适用房,不过邻居中还是有经济条件很不错的。比如在外资上班的白领、做生意的小老板。“他们这些人,社会闲杂人员——”某次又在门口遇到站在楼道乘凉的老王,他这样评价那几位富邻居。这次,我知道了老王退休前是事业单位在编人员,不过后来又从别的邻居那里“被知道”,他只不过是邮局一个仓库的工人。“——你都比他们强,你好歹是下岗职工,社会身份比他们高。”老王说。我虽然在杂志上班,但编制在一家停产企业,所以身份就被他界定为“下岗职工”。

那天听得老王在拍楼下住户的门:“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午睡!”原来那家的小狗在屋里叫,吵醒了老王。不过此时已经下午四点了。“你们这些人,有没有一点公德心?讲不讲‘五讲四美‘三个代表?现在到处都在搞和谐社会,你们为什么就不跟邻居和谐呢……”老王的嗓门很大,整个楼里都听得很清楚。

从老王以往的自述中,我知道他也曾经养过狗,所以未必讨厌狗叫。只不过楼下那条狗号称8千元买的,或许因此才让老王讨厌。

在小区住得久了,发现老王这样的邻居很多。他们都很关注别人,喜欢挖掘别人的隐私,并加以传播。像老王这种有过“正式编制”的邻居还算好的,小区里不少人夏天打个赤膊在外面闲逛,和人吵架一出口就是“婊子养的”“个板妈的”……

“得努力赚钱,争取早点搬家。”老婆说。她现在很向往那种人情冷漠、老死不相往来的“高尚小区”。

文/朱辉

流年

用内涵泡妞

80年代初的时候,我们那里有个家伙,小学毕业,相亲的时候,媒婆帮他饬了一下,因为当时还不能买美国的博士文凭,就在白色的确良上衣口袋里别了支钢笔,冒充初中生。相亲很成功,回来后他心里就琢磨:别一支笔是初中生,要是多别一点呢?第二次见姑娘的时候,他就把弟弟妹妹的钢笔和圆珠笔找来些,一共别了4支出门,结果姑娘不干了,说:原来你是个修笔的呀?

这个故事是我们老师说的,为了教我们一个道理:腹有诗书气自华。在这个故事的鼓舞下,我每天早晨起来背书,到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把所有初中课本里的文言文全背了,还背了一百多首古诗,一百多首宋词,能准确地在早晨感叹杨柳岸晓风残月,晚上苦闷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那真是一个用内涵泡妞的黄金时代,虽然我还没有这个明确意识。因为偶尔说点文言文,再加上苦练大字,我的身边从没缺少过女同学。她们向我请教诗词歌赋,请我代做暑假作业,跟我谈点人生、理想啥的。有一回,上音乐课,我怎么也不会唱《解放区的天》后面那个“呀忽口害口害一个呀口害”,结果两个女同学主动来教我。最严重的是,一个女同学写了张纸条给我:I love you是什么意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色厉内荏的我只好装作自己英语不及格。

一直到我当兵的年代,用内涵讨姑娘欢心还颇有市场。一个班8个人,基本上可以从床头柜里找出至少3本情书大全或者情诗N百首。有一回,陈台买来一本新版情书大全,刚挑好范文,发现已经被女朋友的来信引用过了。大家安慰他:抄书都能抄到一块儿去,这还不叫缘分叫什么?

但战士的爱情一般止于新兵时期,那些情书大全大多在第二个冬天到来之前,“传帮带”给新兵了。一些老兵置军法于不顾,开始在驻地卖弄风情,泡妞的重心转移到饭馆或溜冰场了。

离开部队之后,我也见过几个姑娘。第一个姑娘盯的是我的复员费,当时心高气傲的我,主动给人家送了祝福;第二个谈过一小段时间,我甚至还给她写了几首打油诗,但最终还是她主动给我送了祝福,因为我把在当地小报的工作给辞了;第三个第一次见面就明确告诉我从来不看任何文艺作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人心乱。

但所有总结都有疏漏,所有现象都有意外。三年前,P哥晚上9点多赶到我那里,和我讨论爱情,问我他应不应该娶一个女军医为妻。我反问:为什么不呢?P哥嚅嚅地说:学医的,你知道,我喜欢学文的。我冷笑一声,又问他:你工作不稳定,没房没车没存折,青春小鸟也飞了,她怎么会看上你的?他想了一会,鼓足勇气说:内涵吧?

文/李落落

城事

河流是一座城市的幸运

诗人说:“河流是一座城市的幸运。”我爱的城市都是有河的。我的城市有黄河穿城而过,慨然地将城市分作两半,整个中国,被黄河这样大刀阔斧临幸的城市,独兰州一座。我们说“我在河北”的时候,说的是河的北、城的北,而不是河北省,仿佛整个中国是以此为界,分出南与北。前年我终于移居河北省,还是常接到来自家乡的约饭局电话,说在河北,对方总是让我打个车赶紧过去。我得赶紧补上:“我在河北省!”

城市里有了河,而且是这样穿城的大河,就与那些没有河流的城不一样了。这城的春天,从此气息旷远,有芦苇、杨柳、泥土的味道破空而来。这气息分明就要你念及它穿过的峡谷、照过的明月、跌落而成的瀑布、汇集的艰难,让人心酸眼热。城市有河,就如同驻扎在了季节的巢穴前,要率先吸收它的一切信息,粗糙的、暴烈的;城市有河,也如同有了一个提纲挈领的话题:夏天的茶摊、秋天的河灯、冬天的月亮,还有河边僻静处的劫案、中山桥上隔三差五跳河的……有了河,这个城市的一切就都围着这条河转。

我喜欢夏天乘一辆环河的车,34路或者26路双层巴士,一圈一圈游荡下去。河一会儿在车窗的左边,一会儿在右边。阳光透过晶碧的树叶洒在车厢里,有树枝擦挂着车身,有时候是柳树,有时候是槐树,还带着白花,探手就可以触到。

有了河,自然就要有桥。穿城的黄河,带来五座桥,铁的、水泥的、黑的、红的、白的……我的城于是不是平板一块,一座城有了桥,就在空间上丰富了起来,在心理上复杂起来。

河流是一座城市的幸运。河流是一座城市地理性格上的开怀与贯通,它使得城市难得闭锁,让与这河流有关的城市都缔了盟约。

我所爱的其他城市,也都是有河的城。我去过武汉,长江横贯这个城市,在船上,看得见两岸的芦苇草和驳船入水部分的铁锈红,和水面上油漆成碧蓝的船身,还有半裸着上身的船工和少年;我去过重庆,长江、嘉陵江从此流过,在渡轮上,整个城市的曲折深巷,就在眼前一层层铺展开来;我去过曼谷,湄南河波浪宽阔,那些吊脚木楼和在岸边洗衣的人、洗澡的人,从木船上紧紧抓住船帮的我们眼前掠过。我甚至格外真切地看见,一个孩子穿着一身脏衣服,抓着一枝花,在低矮的房屋间急急奔走,那种孩子式的走法,那种毫不顾忌的急切,都是我熟悉的,他要把花给谁呢?

我甚而因为苏州河喜欢上上海。上海肯给我们看到的一面,永远是精致的、稳妥的、密不透风、斤斤计较的,苏州河却是颓败的、有破绽的、大生大死的。河流固然是城市的背书,却也是城市的B面,提示着它的营养所在,还有它的不完美、它卸妆之后的真相。

若有人邀我去他的城,我必然问一声:“你那里有河吗?是否宽阔?”

文/韩松落

世相

好家具都是给二奶用的

女友去了一次家具城,回来大呼被打败。

“我就不明白,又不是实木的,板式家具一套下来也要四五万。”女友准备要孩子,要重新装修婚房,预算五万。“好贵哦!”不止一次看着家具上的标价倒吸冷气。就有导购笑着解释:“我们这个卖的是设计、是品牌、是环保。”可逛了一圈下来,每家都卖设计、品牌、环保啊。

“与其花个四五万买板式家具,还不如到楼上看看实木的呢!”谁知道楼上实木价钱更贵。一套沙发就是四个脚用了美国橡木,其他都是布艺,也号称实木家具卖两万多。女友忍不住就问了:“这个木头这么少,也要这么贵?”导购个个铁齿铜牙:“哎哟小姐你去买裙子,短裙子会不会因为布料少而便宜一点?”

女友彻彻底底地被打败。说起来,女友和她老公薪水也不低,真是花个四五万买一套心仪的家具也不是买不起。可是他们觉得太好的家具实在不适合自己。比如沙发,买套真皮固然气派,可是考虑孩子一两岁后的破坏能力,还是随便买套布艺的能拆能洗……

那么,好家具到底卖给什么样的人呢?像我们这样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拼天下的女人,即使以后有了钱,估计也不会买。《蜗居》里面的那套意大利家具,宋思明他老婆喜欢得要命也舍不得出手,几万几十万宁可放贷赚利。可宋思明置办小公馆的时候,想也不想就买给小情人海藻。

黄脸婆们买床一般考虑什么?考虑席梦思的实用性。某品牌席梦思做广告,找卡车来压席梦思也不变形,这就是给主妇们看的卖点。经久耐用,正如我们对婚姻的奢求。我有个女友买床的时候一再强调,一定要床底有空间放席子和被褥。可是小公馆里的床,用宋思明的话来说,得要是摇来摇去摇不坏的。我有一次逛家具城看床,也问导购床底可不可以放东西。导购很不屑,说买得起这种床的人家都是大公寓大别墅,有储藏室的,不会在床底放杂物。说完她就走开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看见我被鄙视不开心,老公酸葡萄安慰我说:“那床不好,那么大,以后铺床铺得累死人。”不鸣则已,一鸣更露馅。买得起那床的人,母仪天下,还会自己铺床叠被?

文/上上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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