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爱情与贵族道德
——试析拉法耶特夫人《克莱芙王妃》中的情爱描写

2010-08-15 00:42金琼
名作欣赏 2010年6期
关键词:克莱王妃宫廷

□金琼

(暨南大学,广州510632;广州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广州510006)

典雅爱情与贵族道德
——试析拉法耶特夫人《克莱芙王妃》中的情爱描写

□金琼

(暨南大学,广州510632;广州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广州510006)

典雅爱情贵族道德巴洛克文学

拉法耶特夫人在《克莱芙王妃》中描写了一种从中世纪宫廷——骑士爱情演化而来的“典雅爱情”,侧重理性爱、精神爱的倾向。作者揭示了贵族爱情婚姻生活中情爱因素与功利因素的矛盾冲突以及“典雅爱情”中情的升华与欲的压抑,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当时不合理的爱情婚姻制度的一种反叛,体现了一种进步的贵族道德观念。

在巴洛克文学文本中,最引人注目的要算是对“典雅爱情”的关注和讴歌了,拉法耶特夫人的《克莱芙王妃》恰恰大力提倡标举这种情感。“典雅爱情”在17世纪几乎成为一种贵族精神生活的时尚用语,在各国宫廷贵族的生活与艺术中都可以见到它的踪迹。在众多已成定论的对贵族道德的虚伪性、双重性的责难声中,这种感情的存在的确犹如一股清风雅韵,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提升贵族精神境界的目的;当然,它充其量也只是在相当逼仄的道德价值体系之内提升了贵族的精神境界。

典雅爱情的由来及其实质

所谓“典雅爱情”,与中世纪的骑士文学密切关联。在中世纪的骑士文学作品中衍生出了一种尊崇贵妇、讲究礼仪、感情热烈、风度优雅的骑士之爱,人们称之为“典雅爱情”。恋爱主体双方一方是依附于封建领主的骑士,一方是宫廷里高傲的贵妇。这种爱情鼓励和培养的是骑士对贵妇人的忠贞驯服、礼仪备至、狂热追求而最终也许只有爱情之名而无肌肤之亲和婚姻之实,是一种虚幻的精神满足和慰藉,往往以情感的缠绵悱恻、哀婉动人,情节的曲折离奇、跌宕起伏,以及语言的温雅诗意、情谊绵邈而闻名于世。典雅爱情之所以典雅的原因,就在于它“把女人抬到一个纯洁无瑕的境界,从而把一切肉欲的污点从他们的爱情中清除出去,让爱情自由地翱翔,上达精神领域”。

这种“典雅爱情”被中世纪西方人视为除了对上帝的感情以外的最高尚的感情,而此种由普罗旺斯所创造的爱情观念影响着后世人对待女性的态度,也深刻地影响着西方文学与西方文化。①恩格斯认为:骑士之爱是历史上出现的第一次个人之爱,它破坏了封建主夫妇之间的忠诚,是对禁欲主义的挑战。②别林斯基甚至热情洋溢地赞叹骑士诗歌的浪漫主义特征:“对个人的人格的爱护和尊重……把女子作为爱和美在尘世的代表及作为和谐、和平与安慰的光辉之神而加以理想化地崇拜。”巴洛克文学对“典雅爱情”的关注和讴歌,正与骑士文学对典雅爱情的抒写一脉相承。

情爱因素与功利因素的冲突

在宫廷爱情诗人眼里,上等阶级(尽管他们拥有获得爱情的身份条件)的夫妻之间往往是没有爱情可言的,因为中世纪王室贵族的婚姻往往都是基于政治和经济利益的联姻,有的双方年龄还极为悬殊。克拉克认为,所谓“建立在‘爱情上的婚姻’几乎可以说是18世纪后期的发明”③,这一观点无疑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巴洛克文学代表作之一,拉法耶特夫人的《克莱芙王妃》,就向我们展示了这样一桩上层贵族的婚姻,其间的利害考量超越爱情之上,而这自然是悲剧产生的根源。德·沙特尔小姐差点嫁给了蒙庞西埃公爵的儿子,爵位的储君。此事由于太子妃从中斡旋,令嫉恨她的公爵夫人,即当时国王的情妇德·瓦朗蒂努瓦夫人从中作梗,导致国王反对,拆散了这桩婚事。而克莱芙王子和出身名门的德·沙特尔小姐的婚姻,则多少是由于王子一厢情愿的追求才最后走向婚姻的殿堂的,在女方则明显掺杂着政治经济利益的考虑。

拉法耶特夫人作为贵族沙龙中的一员深谙其中的秘密,她用毫不隐讳的笔触揭露了这种宫廷斗争背后阴暗残酷的实质:

“野心和艳情是这个朝廷的灵魂,男男女女都同样为之忙碌。党派不同,利害相冲突,爱情总掺和政事,政事又总夹杂爱情,因而贵妇们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谁也不肯安分,谁也不会旁观,都想讨好,高升,不是搭台就是拆台,谁也不闲得无聊,无所事事,整天忙着寻欢作乐或者策划阴谋。④

由此可见,宫廷中无所不在的勾心斗角、派系纷争使得名誉、地位、利害关系与人际关系纠结盘缠、千丝万缕而又讳莫如深。

可是基于这桩婚姻的双方身份地位“合适”、“般配”,国王最后的恩准,加之两人都是宫廷中最俊美风雅的人物,自然有充足的理由结为连理。

拉法耶特夫人对宫廷婚姻关系的描画是客观精准的,王后对国王的情妇德·瓦朗蒂努瓦夫人忍气吞声是因为还可以利用德·瓦朗蒂努瓦夫人来笼络国王,她“从参政中得到极大的乐趣,也就似乎不难容忍国王对德·瓦朗蒂努瓦公爵夫人的恋情”⑤。太子妃感叹王后和公爵夫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她们不是亲自出马就是通过其附庸,总是阻挠她渴望的每一件事,而原因是由于太子妃的母亲是国王曾经爱过的女子。太子妃极力吸引周围有魅力、有身份的男子,其丈夫的存在则看不出对其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恩格斯在谈到中世纪的婚姻时曾说:

“对于骑士或男爵,以及对于王公本身,结婚是一种政治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绝不是个人的意愿。”⑥

可以想见,在贵族的婚姻中爱情因素是微乎其微的,如果有那是非常态,所以史书上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没有则是常态,政治和经济因素掺杂和左右着婚姻关系。所以,尽管高雅的人有条件培养所谓高雅的爱情,但是婚姻中往往找不到爱情的踪影,这就是贵族爱情婚姻的实质。

基于政治和经济利益的联姻,遮蔽了婚姻中的爱情因素,致使宫廷婚姻往往以牺牲个人的情感为代价而谋求所谓的和平、财富和子嗣等“幸福”,并把这作为宫廷婚姻道德需要遵奉的首要原则。

《克莱芙王妃》中就叙写了很多这样的政治联姻甚至是政治阴谋联姻。首先是王后、国王情妇德·瓦朗蒂努瓦夫人和太子妃三位地位最为尊贵的女子的婚姻,王后已经失去了国王的爱情,其情妇在幕后操纵着这个国家的政务,而太子妃因不满这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遭遇双方排挤,只好为打进贵族势力的内层而积极培养自己的势力。国王与王后貌合神离,只是由于政治需要的缘故而维持现状;公爵夫人影响国王,驾驭国王,但不能成为其名正言顺的妻子;作品中根本就没有提及太子妃及太子的感情。其他的人物之间的爱情际遇和生活的其他方方面面,亦或多或少地卷入了这三大派系斗争的漩涡。克莱芙王妃的婚姻就遭遇了三四次延缓,不是因为男女双方的感情,也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中作梗,而是因为在政治势力权衡后的犹疑不决和举棋不定。只有克莱芙王子最终抱得美人归,然而他在婚前就发现德·沙特尔小姐仅仅是出于感激和敬重而不是出于爱情愿意嫁给他。

情爱中情的升华与欲的压抑

如前所述,在宫廷——骑士爱情模式中强调的是骑士对贵妇的崇拜赞美、忠贞驯服和献身精神。在法国,借助沙龙成就了雅女们的爱情与文艺梦想,也铸就了才子们的事业与前途的野心。“蓝色沙龙”等贵族妇女沙龙的如火如荼,贵族沙龙文学的兴盛一时,都显示了对宫廷文化的承传,而宫廷——骑士爱情自然又是其中的主流。

文艺复兴运动颠覆了中世纪占主导地位的神学思想意识,但继承和发扬了中世纪的骑士精神和宫廷爱情传统。在文艺复兴以降的西方文学史上,骑士精神和宫廷爱情传统一直是诗歌、戏剧以及小说作品中连绵不绝的题材与主题。⑦值得注意的是,此类爱情主题必然涉及到贵族道德和宗教价值观念层面,而理性之爱的标举就自然有其深刻的历史文化价值与意义。

在《克莱芙王妃》中,婚后的王妃却与德·内穆尔公爵产生了隐秘的情愫,那种她一直知道自己和王子之间不曾有过的特殊感觉。王妃告诉了王子自己的隐衷,导致王子抑郁而死。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节和婚姻不受侵害,她最终放弃对真正爱情的寻求和接纳,隐居修道院,信守婚姻道德和贞洁的同时是对自己行为的赎罪和忏悔,最后抑郁而终。

作品无疑让男女主人公走出了爱情的欲望陷阱而升华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或者说泯灭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是在这个层面上,这才成其为一部值得称道的作品。否则,在纯洁爱情和不幸婚姻的废墟上建立的新的婚姻关系,无论多么具有爱情的完整、完美形态,依然要经受世俗道德价值观念的审判,这是把声誉看得比什么都珍贵的克莱芙王妃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冒险实施的。

除去主人公情与欲的矛盾冲突所产生的文本张力外,还可以发现更多的更具深意和价值的信息,看到其他层面的对立与冲突,足见文本意蕴层面的丰厚性。

其一,一个更具有说服力的明证是,王妃对爱情的憧憬、陶醉和感动总是伴随着怀疑、压抑和惶恐之感。王妃的睿智表现在她不是不知道爱情的存在,而是她预见了爱情的毁灭。事实上,从恋爱心理学的角度来考察,内穆尔的爱情多少是因被拒绝而产生的痴情与执著。因而,她对美德的尊奉其实也是对自己唯一的爱情的守卫。

其二,作品中的幻灭感真实而深切,无疑传达了作者自身对世事人生的看法。也就是说,一方面是对一触即发的心旌摇荡的美好爱情的向往和迷恋,另一方面却时时刻刻对爱情的虚幻性和瞬间性深度怀疑,情感上的追寻与理智上的规避构成其心理及行为模式的激烈斗争与胶着状态,人物的心灵的激情与激情的抑制一直彰显着她的内心冲突。就是在这样的重重枷锁里,克莱芙王妃的心灵世界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撕裂感、动荡感和绝望感。巴洛克文学文本中人物思想情感的张力感,在此可见一斑。

诚如吉列斯比所指出的:“《克莱芙王妃》这部悲剧小说是以格雷申所主张的原则为根据的:人类是一个被迫塑造自己的角色和自己的假象的演员。德·拉法耶特集中阐述了这些美好人物的个人生活冲突的美学意义,他们过于美好(抑或过于自私高傲和过多地具有人类的缺陷),因而不会去愚蠢地获得幸福,更谈不上卑劣地维护自然了。”⑧这就非常精准地抓住了主人公思想情感的内在冲突性,“过于美好”,所以会压抑自己的自然情感而遵循社会道德律令,成为“被迫塑造自己的角色和自己的假象的演员”,为了自己在贵族社会里的角色定位而牺牲自己的尘世幸福。自然,从传记批评的角度进行考察,我们知道,拉法耶特夫人就曾品尝过爱情幻灭的痛苦,而现实中她与拉罗福什科的珍贵友情,无疑是她创作《克莱芙王妃》最直接的情感原型。

其三,尽管作者并没有采取道德化的批判立场,从《克莱芙王妃》中的宫廷叙事中可以看出,贵族的腐朽与堕落是显而易见的。文本告诉我们,宫廷中充斥的是明目张胆的骄奢淫逸。从国王到王子到廷臣,从王后到太子妃到宫廷贵妇,众多人等卷入了各种各样的风流韵事之中。作品的一个促进男女主人公感情进程的中心情节,就是德·沙特尔主教代理与德·特米娜夫人的私情由于一封情书的丢失而面临暴露的危险,太子妃、王后都兴致盎然地关注事态的进展,德·沙特尔主教代理的命运危机最后由克莱芙王妃与德·内穆尔先生遮掩和伪造情书而暂时脱离困境。王妃与王子掩盖他人的私情,自己的私情却在特殊的情境中又潜滋暗长地上演了。可以说,精神空虚与虚浮情感的确是孪生兄弟,在他们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里掺杂了太多不安定和不纯粹的外界影响。那封丢失的情书内容隐晦曲折,充满巴拉克式的华丽繁复。吉列斯比称这种“英雄书信体”是“法国17世纪整个创作领域的典型结晶”,是“因袭时尚的情爱小说形式”的“巴洛克类型”⑨。

因此,这部宫廷爱情小说揭示的问题是错综复杂的,既有对宫廷贵族勾心斗角、骄奢淫逸的揭示,又有对典雅爱情和忠贞情感的弘扬;既有对男女主人公美妙爱情的由衷赞美和铺陈渲染,又有对幻灭虚空的忧惧和防范;既有对虚情假意的明嘲暗讽、揭露批判,又有对真心实意的精雕细刻和诚挚赞颂……总而言之,在轻靡浮华的宫廷和上流社会而标举纯净的感情和高尚的道德本身就具有“再使风俗淳”的功用和意义——即具有情感道德和宗教道德双重价值。

圣佩韦称赞道:“这些纯洁的人物、高贵的品质和温柔的情感简直无可挑剔。她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一定有一番令人感动的场景。拉法耶特夫人在自己作品中倾注了自己年轻时代最初的梦想。德·纳穆尔先生的形象则重现了德·拉罗什福科先生的风流倜傥。可以说这部小说以美化的手法追忆青春的韶华。……这充分显示了作者的意图——描摹最清新、最纯洁、最朦胧、最可爱、最骚动的不安……他们通过文学的想象构筑了一种跨越时空的精神恋爱,一唱三叹,意态缠绵。”⑩

以往的文学史对贵族的感情生活多是横加批判与谴责,言语之间轻藐之色、鄙薄之态居多。有学者对德·斯鸠德里小姐的《伟大的西律斯》和《克雷里》就明显地持否定态度,“内容则无非是写用以掩盖贵族男女腐朽关系的所谓‘精神恋爱’”。客观地说,很多作品的确是有情节牵强附会、冗长散漫之嫌,这是此类作品的一个不容忽视的通病。可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现象是文学批评史上对这些沙龙雅女的评判很少会众口一词,总是出现争锋相对的意见:圣佩韦曾高度赞扬过拉法耶特夫人和朗布依埃夫人,然而对斯鸠德里小姐则弹多于赞:“她太喜欢说教,太学究,而且文字太沉闷,缺乏作为女性的魅力和优雅。”輥輯訛可是,德·布赫神甫对之却不吝赞美之词:“她可称当代之缪斯,女性之瑰宝。……她既富有才学又很谦逊,感情细腻但不泛滥,谈吐谨慎,见解合理理智,令人不禁又慕又爱。”輥輰訛库辛亦为其正名,说她是“精神浪漫派的开创者”輥輱訛。

瓦西列夫认为:“爱情是同一定社会结构中人的道德意识,同人的善恶观,同他对道德和不道德的认识联系在一起的。……当一个人体验到真正的爱情时,他就会表现出自我牺牲的精神和巨大的道德力量。”輥輲訛克莱芙王妃对德·纳穆尔的爱情是真挚热烈又回避抗拒的,因为这违背婚姻和道德礼仪,也违背宗教精神。作家以克制的文笔叙写感情的滋生、发展、转折和毁灭。在巴洛克文学夸饰之风盛行的法国保持一种清新优雅的明丽,将一段纯洁激烈、缠绵忧伤的感情演绎得丝丝入扣,的确堪称“奇迹”。最后以女主人公悲剧性的抑郁而终作为结局算是对浮靡放诞的宫廷风气的一种反动,具有醒世警世的意味和功效。

典雅爱情的出现、繁盛继而被文人骚客们加以美化,无疑令此种爱情模式超越了世俗利害关系的束缚,而最终具有了独特的道德伦理及宗教文化层面的价值和意义。《克莱芙王妃》对这种情爱模式情有独钟,恰恰是对当时爱情婚姻制度的不合理的一种反叛,并且在合乎贵族道德的范畴之内尽可能地夸大了这种情爱模式的魅力,多少是一种补偿心理的体现。

①②参见徐葆耕《西方文学:心灵的历史》,清华大学出版社,第57页,第59页。

③⑦肖明翰:《中世纪欧洲的骑士精神与宫廷爱情》,《外国文学研究》,2005年第3期,第65页,第68页-第69页。

④⑤⑥[法]拉法耶特夫人:《克莱芙王妃》,李玉民译,燕山出版社,2000年版,第12页,第1页。

⑥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74页。

⑧⑨[美]杰拉德·吉列斯比:《欧洲小说的演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年8月版,第78页,第76页。

⑩⑪⑫⑬[美]艾米丽亚·基尔·梅森:《法国沙龙女人》,郭小言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8月版,第124页-第125页,第54页,第54页,第47页。

⑭基·瓦西列夫:《情爱论》,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32页-第33页。

(责任编辑:水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

金琼,暨南大学文艺学在读博士,广州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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