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翻译对传统译论的解构及其局限性

2010-08-15 00:54
关键词:译论译作主义者

胡 婵

(黄石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黄石 435003)

女性主义翻译对传统译论的解构及其局限性

胡 婵

(黄石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黄石 435003)

二战后兴起于西方社会的女权运动对翻译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女性主义者率先将性别引入到翻译主体性研究领域,使翻译研究从文本内转向文本外,这给翻译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女性主义视角,自此翻译研究不断开拓新的领域。文章简要介绍了女性主义翻译策略及其对传统译论的解构,指出了女性主义译论的不足之处。

女性主义;性别;翻译研究;传统译论;解构

一、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简介

西方女性主义译论于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兴起于加拿 大 ,Sherry Simon、Simon de Beauvoir、Luise von Flotow是其代表人物。目前,来自加拿大的研究成果仍处于领先地位,其中最著名的是加拿大女权主义批评家 Sherry Simon的著作Gender in T ransla tion,已被翻译成多种文字。

在女性主义者将性别引入到翻译主题性研究之前,翻译主体性研究主要局限于译者的人文个性、审美取向、翻译经验、文化差异等因素[1]。女性主义者敏锐地发现,在构成翻译主体性研究的一系列因素中,性别常常被学者们所忽略,于是她们创造性地将性别作为翻译批评和实践的出发点。女性主义认为,“女人”和“翻译”同属于话语的边缘地位。原作对译作具有等级上的权威,翻译的这种弱势地位是长期受父权意识压制的结果。女性主义就是要批判这种将女人和翻译一起打入社会和文学底层的观念,动摇男性权威和父权话语,摆脱传统译论对译者的桎梏,寻找女性的话语权。这是女性主义翻译研究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基础[2]。女性主义译论可以概括为:根除翻译理论和实践中对女性的歧视;重新界定译作和原作的地位,译作的地位需被重新认识;翻译是历史、文化等各种思想差异碰撞和交锋的场所,不光属于纯粹的学术范畴,也涉及到文化、政治和意识形态方面。

二、翻译的性别隐喻

法国修辞学家 GillersMenage曾将译作比喻成“les belle infidels”,翻译就像女人,漂亮的不忠实,忠实的不漂亮。如果我们注意一下这个隐喻的内涵——忠贞、美丽,就不难发现传统译论对译作的期待与男性对女性的形象期待不无相似之处。1603年英国翻译家 John Floria曾说过,“所有的翻译,因为必然有缺陷,所以一般被认为是女性”。中国文学家郭沫若也曾说过,“原作是处女,译作是媒婆”。这种视翻译为女人的翻译观,对女性构成了性别歧视,同时也贬低了译者地位。女性主义者力图根除翻译中的性别歧视 (sexis m)。女性主义从历史角度挖掘了翻译被逐渐女性化 (feminized)和边缘化的过程。17世纪的欧洲是不允许女性进行文学创作的,当女性作家的文学作品被严格限制发表,翻译宗教题材的文章便由此成了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进入到文学领域的唯一渠道,她们最终在被视为派生的边缘文学——翻译中找到了和她们身份地位相匹配的东西。由于翻译不同于创作,它被认为是一种从属的、再造的过程,在不违反男权统治的前提下,译者的这种消极被动的透明身份在当时是可以被接纳的。

三、传统译论的局限性

在我国译学界,严复于 1898年提出“信、达、雅”(faithfulness,expressiveness and elegance),其中“信 ”一直被奉为翻译标准的核心。传统译论要求译者的隐身,强调译作对原作的忠实,而如王东风教授所说,“忠实”从根本上讲是一个伦理判断,一个不切实际的、永远无法实现的乌托邦,一个被无数翻译者们崇拜的图腾[3]。

翻译作为一种跨语言和跨文化交际的行为,从一开始就不可避免的打上意识形态的烙印[4]。传统的归化翻译观认为,语言是客观的不受意识形态影响的社会学符号,翻译研究应采用自然科学的客观方法,翻译的过程就是单纯的语言符号转换的过程。传统译论仅承认语言的共性,忽略了语言的个性及译者身份背景等诸多因素对翻译的影响。事实上,翻译固然离不开语言,但翻译绝不仅仅是语言活动[5]。加拿大文学翻译家 Flotow认为,那些强调“可译性”、“对等性”、“多样对等性”的翻译理论视翻译为两种语言间纯粹的语言操作,回避了文化差异、语境、特定历史时期的多样可选性[6]。传统译论试图在不同的文本里追求意义上的绝对的客观对等性,一旦应用于翻译实践,即被证明是不切实际的。

女性主义者重新解释了忠实原则,她们声称不存在完全对等的原作和译作。原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创,也不可避免的留有作者主观意识的痕迹。Flotow说,意义代表着一个特殊时代的特征,它是为特殊环境中的特殊个人而构建的[6]。原作和译作以及译作不同版本间的差异不仅是不可避免的,同时也是有着积极意义的。这种差异,不仅没有违背原作者的意图,反而给原作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使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下的读者产生情感共鸣。译作使原作在经历了时间的磨砺后仍能够经久不衰、源远流长,原作和译作是相辅相成、互相依赖的。译作地位不可轻视,译者的话语权不容践踏。

女性主义者从历史角度分析了造成译作附属地位的政治原因。她们发现历史上一些试图对传统译论进行改革的先辈们最后都遭到了残酷的镇压。1540年翻译家 Etennie Dolet在他的论文中提到了优秀译作的五个标准,其中第三条认为译者不应局限于字面上的翻译,以免成为原作的奴隶。随后他被当时的基督教处以火刑。在翻译被神学和宗教用来服务于政治的年代,与其说“忠实”是翻译标准,倒不如说是强加于人民的用以维持现行政治体制的伦理标准,任何敢于挑战它的人都会被当时的宗教视为异端。女性主义者对这段历史的挖掘不禁让人们想到,在当今这样一个标榜学术精神和提倡文化多样性的民主社会,我们是否有必要继续固守陈旧的道德标准作为文学批评的准则?

四、女性主义翻译策略对传统译论的颠覆

女性主义翻译者有一套自己独特的翻译标准。在翻译的取材上,她们通常选择由女性作家创作的带有女性主义色彩的文学作品进行翻译,如《呼啸山庄》、《简爱》等;或是以女性为主人公的,表现不同年代生活中,有着不同社会背景的女性命运的作品,如《茶花女 》、《苔丝 》、《红字 》、《飘 》,等等。

在翻译策略的运用上,女性主义者完成的译本常带有一种强大的自我意识感,译文中涉及到自身性别、文化背景,多采用释义、脚注、序言、签名甚至是译者自传等方式来显现译者身份。这或许源于她们对自身高等教育背景或多元文化知识的夸耀,或是期望读者透过她们自身的价值取向来理解原作。女性主义译本中注释的侧重点和男性译本有所不同,她们更侧重于探讨两性关系,有意回避男性偏见和权威[7]。

随着女性主义者不断觉醒的译者主体意识,她们已不可能让自己成为原作的奴隶。相比那些早期的女性译者,由她们完成的译作即使得以发表也不能署名,一旦译作签名就仅限于在译者的家庭成员内部传阅。激进的女权主义者开始反叛历史强加于她们的传统角色,她们已不再满足于签名,声称要“操控”译本。弗洛图 (Louise von Flotow)列举了女性主义译者用来操控译本的三种“重写”方式:增补 (supplementing)、前言和脚注 (prefacing and footnoting)以及“劫持 ”(hijacking)[6]。

以《圣经》为例,早期的圣经译本中充满了大量的男性语言、男性形象和男性隐喻,以至于读者不可能不把上帝想象成一个男性。为根除《圣经》中的性别偏见,女性主义翻译者重写了圣经。在她们的强烈呼吁和集体努力下,1983年《语言兼顾两性的圣经选文集》终于出版了,迄今至少已出版了 17种不同版本的中性的圣经英译本。

再以夏洛蒂·勃朗特具有女性主义色彩的代表作《简爱》中简爱对罗彻斯特说的一句经典对白为例。

原文 :“just as it both had passed through the grave,and we stood at God’s feet,equal– as we are!”[8]

译文:“就仿佛我们已经离开了人世,两人一同站立在上帝的跟前,彼此平等,就象我们本来就是的那样 !”(吴均燮译 )[9]

译文:“就象两个都经过了坟墓,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平等的。”(祝庆英译)[10]

夏洛蒂·勃朗特所生活的年代,正是西方女权主义思想萌芽的时期,受这种思想的影响,她创作了《简爱》这部带有明显女性主义意识的作品。在对于女性主义意识的把握上,非女性主义译者往往会作出比较模糊的处理,而女性主义译者则常常会不自觉地运用女性主义翻译策略强调文中的女性主义意识。对于《简爱》中这句对白的翻译,祝译比吴译更贴近勃朗特的真实意图。“as”一词在英语中既可以用来引导方式状语从句,也可以引导原因状语从句。吴译把这个由“as”引导的省略句译成一个方式状语从句,而祝译则将其译成一个原因状语从句,同时也保留了原作中用于加强语气的破折号,并将原作中省略的部分即equal一词补充出来了,此处运用的女性主义翻译策略为增补法 (supplementing)。这样处理,简爱说话时的强烈语气完整地再现出来了,很好地传达了原作的女性意识,清楚地表达了简爱拒绝接受命运给予她的卑微地位,对代表男权的罗彻斯特要求平等,并最终以其桀骜不驯的性格赢得了罗彻斯特的尊重和爱情。可见,女性译者会在翻译中有意无意的产生一些女性主义意识,再加上其与生俱来的敏感,她们较之男性译者在感情上更加丰富细腻,更善于揣摩把握同为女性的作者的心理。

五、女性主义译论的局限性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贡献在于使译学界进一步发现结构主义观照下的传统译论所存在的盲点和误区,它为反思译作与原作的关系、语言的本质以及翻译的伦理等问题提供了新的思路[11]。女性主义翻译研究以其鲜明的政治话语推动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使翻译研究的焦点从文本内转向文本外[12],极大地活跃了长期以来处于停滞状态的翻译研究。但女性主义过于强调对译本的“干预”和语言的“操控”,受到译学界的批评。首先,女性主义提出的精英主义论 (elitis m)受到了来自女性主义阵营内部的质疑。持精英主义论的女性主义译者高估了读者的接受能力,她们通常善于运用文字游戏,这可能归因于她们对自身多元文化知识和高等教育背景的炫耀。但这样的译文也许只有文学精英才能理解,这将孤立那些可能的潜在读者,这和女性主义译论的基础——读者中心论是相悖的。其次,女性主义将翻译视为一项政治行为,使其服务于女权主义运动,使语言替女人说话,让世界听到女性的声音,翻译的目的性被突出。但女性主义者似乎高估了语言的政治能力,激进的女性主义者视颠覆和解构传统译论为终极目标,她们对翻译滥用文化介入和干预主义,过多的政治色彩使翻译偏离了学术轨道,有染翻译的学术精神,也有悖于译者的职业道德。

六、结束语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在西方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研究,而中国译学界对此的关注始于 21世纪初,自2003年中国第一代女性主义批评家、翻译家朱虹教授将女性主义译论引入到中国翻译界,女性主义翻译在中国仍是一个较新的话题。不同于西方的是,中国的女性主义翻译研究仅限于学术层面,与政治关系不大。且受性格、政治、国情等因素的影响,西方极端激进的女性主义翻译策略在中国并没有得到同样热烈的回应,中国女性采用了较为委婉温和的方式来表达她们的思想。从 2000年至今,先后有近 100位翻译研究者对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产生了兴趣,但其中大多为男性,研究多集中于理论译介,对于女译者的翻译作品实践研究相对匮乏。2004年《中国翻译》杂志上发表了几篇关于女性主义翻译的文章,自此之后关于这方面的学术论文在各类期刊杂志上开始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但这方面的专著及国外专著的中译本在国内仍然匮乏。本文旨在引起人们对女性主义翻译研究的关注,促进其在中国的进一步发展。

[1] 徐来.在女性的名义下“重写”——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对译者主体性研究的意义[J].中国翻译,2004(4):25-30.

[2] Simon,Sherry.Gender in Translation:Cultural Identity and the Politics of Transmission[M].London:Routledge,1996:186.

[3] 王东风.解构忠实——翻译神话的终结 [J].中国翻译,2004(6):25-29.

[4] 王东风.一只看不见的手——论意识形态对翻译实践的操纵 [J].中国翻译,2003(5):16-23.

[5] 王东风.论翻译过程的文化介入 [J].中国翻译,1998(5):6-9.

[6] Flotow,Luise von.Translation and gender:Translating in the“Era of the Feminis m”[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s Education Press,2004.

[7] 蒋骁华.女性主义对翻译理论的影响 [J].中国翻译,2004(4):5-9.

[8] Charlotte Bronte.Jane Eyre[M].Beijing:Beijing Foreign Language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7:163.

[9] 吴均燮.简爱 [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270.

[10] 祝庆英.简爱 [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0:234.

[11] 张景华.女性主义对传统译论的颠覆及其局限性 [J].中国翻译,2004(4):12-14.

[12] 蒋骁华.意识形态对翻译的影响:阐发与新思考 [J].中国翻译,2003(9):15-18.

Deconstruction of Fem inis m Translating on Conventional Translation Theory and ItsL im itations

HU Ch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uangshi Institute of Technology,Huangshi Hubei 435003)

Feminis m movement rising afterWorldWar II inwestern society has a great impacton translation studies.Feminists have initially introduced gender into translating subject studies.Itmade translation studies converted from inter-context to outer-context.It undoubtedly provides translating studywith a new feminism perspective,and ever since then the sphere of translation study has been broadened.This paper introduces certain feminis m translating strategies,and its deconstruction on conventional translating theory.Meanwhile it proposes the limitations of feminism translating theory.

feminis m;gender;translating study;conventional translating theory;deconstruction

H315.9

A

1671-7422(2010)06-0042-03

10.3969/j.ISSN.1671-7422.2010.06.011

2010-09-21

胡婵 (1982— ),女,湖北黄冈人,助教,硕士生。

(责任编辑 尹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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