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绩效与社会资本研究
——基于社会资本外部性视角的分析

□ 陈冀周

治理绩效与社会资本研究
——基于社会资本外部性视角的分析

□ 陈冀周*

通过对全国31个省市区统计数据的分析,本文发现,行业性社会组织与公益型社会组织对于经济发展和治理绩效有着不同的影响。本文从社会资本外部性角度对其进行了解释,本文认为社会资本不仅具有正的外部性,还具有负的外部性。社会资本外部性的基础是社会资源的“交换”和“共享”机制,正外部性社会资本由于社会资源共享而增值,由于边界开放,受益者非特定,而能促进社会效率;负外部性社会资本由于特定结构上的特定群体通过社会资源“贵买贱卖”、剥夺其他受益者机会,对整个社会来说,是社会资本发生转移的零和博弈。行业性社会组织有时作为一种负的外部性社会资本而存在,其在经济发展、政府治理中可能扮演着负面角色,因此政府在培育、发展的同时,也需要注重对其监管。

社会资本;外部性;治理绩效

一、问题的提出

社会资本是指能够促进合作行为、提高社会效率的信任、规范以及网络。①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195。社会资本是蕴藏在社会关系结构中的社会资源,拥有并开发和利用这些资源,可以增强个人和组织的行为能力,从整体上促进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②燕继荣:《投资社资本——政治发展的一种新维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32。

作为帕特南社会资本概念体系下的重要网络载体——社会组织,截至2007年底,其在中国的数量已经达到386916个,其中社会团体数量为211661个,民办非企业单位数量为173915个,基金会数量1340个。相对于1988年的4446个社团,经过20年的发展,中国社会组织数量规模已经取得重大突破,为中国公民社会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按照社会资本研究者的观点,作为一种水平型社会联系网络,丰富的结社生活促进了社会资本的积累,对集体行动和政府的治理绩效都起到了促进作用。仅以商会为例,有作者认为,“商会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特别是民营经济的发展中已发挥着越来越重要而且是不可替代的作用。它活跃在政府和企业之间,发挥其协调关系、信息服务、自律监督的功能,减少了各社会主体之间的摩擦和矛盾,维护了成员的合法利益,一定程度上规范了市场经济秩序,保证了社会经济活动在平稳有序的条件下顺利进行。”①宋琼、严清华、邓江峰《:商会的有效性及在中国民营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2008,4。

不可否认,商会对于实现多元利益诉求,推进民主政治发展,保持社会稳定有着一定的作用。然而,根据2006年全国31个省、直辖市、自治区(不包含港澳台数据)的相关数据,对主要参与游说行为的“奥尔森集团”和具有特定社会目标的“帕特南集团”(前者即互益性社会组织或称行业社团,后者即公益性社会组织,例如基金会、慈善团体、福利机构与民办非企业单位等)等进行了比较研究后,发现这两类社会组织对于经济绩效和政府治理绩效的影响存在不同状况。

在经济绩效方面,互益性行业社团与公益性社会组织的影响迥然不同,如图1所示。研究表明,互益性行业社团与国内生产总值之间存在一定负相关,每万人行业社团数量越多,该地方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越小。而公益性社会组织与国内生产总之之间却存在一定正相关,每万人公益性社会组织越多,该地方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就越大。

图1 行业社团、公益类社会组织与经济增长关系示意图

在政府效率方面,互益性社会网络与公益性社会也有一定差异,如图2所示。行业性社团数量与单位人口供养公务员数量呈一定的正相关,而公益性组织数量却与单位人口供养公务员数量呈负相关。

图2 行业社团、公益类社会组织与单位人口供养公务员人数之间关系

在群众集体行动方面,互益性社会网络与公益性社会网络也截然不同,如图3所示。研究表明,对于互益性社会组织,其与群体性事件②关于“群体性事件”、“群体行为”,汉译西方社会学著作一般称为“集群行为”、“集合行为”等。如美国社会学家帕克在其1921年出版的《社会学导论》一书中,最早从社会学角度定义“集合行为”,认为它是“在集体共同的推动和影响下发生的个人行为,是一种情绪冲动”。(参见陈晋胜著:《群体性事件研究报告》,群众出版社,2004年第1版,第16页。)《公安机关处置群体性治安事件的规定》把群体性事件界定为“群体性治安事件,是指聚众共同实施的违反国家法律、法规、规章,扰乱社会秩序,危害公共安全,侵犯公民人身安全和公私财产安全的行为”。在这里,本文主要采用广义的群体性事件,从这一角度,群体性事件是指基于共同的利益诉求,为表明主张、宣泄情绪、扩大影响、实现目标所采取的集体行动。广义上的群体性事件,既可以在法制框架内发生,也可以在法制框架外进行,即有些群体性事件可能出现违反有关法律、法规的行为,有些可能并不违法。有时可能为政府和社会所不容,如东航飞行员集体返航;有时可以为政府所接受,如重庆出租车工人罢工、教师罢课。之间存在一定负相关,每万人行业社团数量越多,该地方的每万人群体性事件次数就越少。而对于公益性社会组织来说,其与群体性事件之间却存在一定正相关,每万人公益性社会组织越多,该地方的每万人群体性事件次数就越多。

图3 行业社团、公益类社会组织与群体性事件关系示意图

为什么同样是社会组织,行业性社团与公益类社会组织对于经济发展、治理绩效和集体行动有着不同的影响状况呢?结合社会资本理论最新研究进展,本文从社会资本的外部性角度对其进行分析。

二、社会资本外部性分析

本文对于社会资本的外部性论述,主要借鉴于经济学中的外部性概念。经济学界从外部性产生的主体及其接受主体角度对这一概念做了比较经典的论述,认为“外部性是指那些生产或消费对其他团体强征了不可补偿的成本或给予了无需补偿的收益的情形”①萨缪尔森、诺德豪斯《:经济学》,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263。,外部性是用来表示“当一个行动的某些效益或成本不在决策者的考虑范围内时所产生的一些低效率现象;也就是某些效益被给予,或某些成本被强加给没有参加这一决策的人。”②兰德尔《:资源经济学》,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155。

社会资本同样具有外部性,甚至社会资本之所以引起学界关注的主要原因就是社会资本具有正外部性。如帕特南认为“社会资本一般来说都是公共品”③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1999。,他认为一个群体内的信任会扩散到整个社会,因此更大范围内的合作成为可能。此外,他还乐观地认为,社会资本是可以自我增值的。

但是社会资本同样具有负的外部性问题,福山在《社会资本、公民社会与发展》中提出,“群体内的团结削弱了群体成员与非群体成员进行合作的能力,而且常常给后者带来消极的外部性。”④弗朗西斯·福山《:社会资本、公民社会与发展》《,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3,2。

社会资本在何种情况下会表现出正外部性,又在何种条件下会表现出负外部性?在31省市的数据中,为什么商会等行业性社团没有显示出正的外部性呢?本文从社会资本外部性的基础、表现以及“互益”和“公益”对其进行解释。

1.“交换”与“共享”——社会组织外部性之基础

对以上问题的探讨,需要从社会资本定义谈起。国外学者对社会资本的定义由来已久,从目前所能发现的文献来看,最早可以追溯到1916年,⑤Woolcock,M.(1998)“,Social Capit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Toward a Theoretical Synthesis and Policy Framework”,Theory and Society 27:151-208。总的来说可以归纳为两种模式,即结构-资源论与建构-功能论,分别以“交换”和“共享”为基础。

结构-资源论研究者倾向于从社会结构出发,认为社会资本是嵌入在社会结构中的一种社会资源。如洛瑞认为,社会资本是“存在于家庭关系与社区的社会组织之中的社会资源”。⑥科尔曼著,邓方译《:社会理论的基础(上)》,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1999,351。这些资源为儿童和青少年发展人力资本提供了许多有利条件。布尔迪厄也从结构-资源视角出发,认为“社会资本是现实或潜在的资源的集合体,这些资源与拥有或多或少制度化的共同熟识和认可的关系网络有关,换言之,与一个群体中的成员身份有关。它从集体拥有的角度为每个成员提供支持,在这个词汇的多种意义上,它是为其成员提供获得信用的‘信任状’。”⑦布尔迪厄、华康德著,李猛译《:实践与反思一反思社会学导论》,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持此种观点的社会资本经典定义还有波茨的“个人通过他们的成员资格在网络中或者在更宽泛的社会结构中获取短缺资源的能力”⑧Alejandro Portes,SOCIAL CAPITAL:Its Origins and Applications in Modern Sociology,Annual reviewof sociology[0360-0572]Portes.1998 vol:24 iss:1 pg:1。,林南的“社会资本是嵌入在社会网络的资源”⑨林南著,张磊译《:社会资本一关于社会结构与行动的理论》,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从结构-资源论视角出发,社会资本是与具体的、特定的社会结构相联系的,是嵌入在具体社会结构之中的。行动者们只不过是结构海洋中的一个无差异的棋子,在他们看来,无论一个人是声名狼藉,还是声誉较高,只要处于特定的结构之中,通过结构-资源这种交换机制,都会无差别地获得所需的社会资源。此外,从这种视角出发,社会资本应该是基于某种社会资源基础上而有意构建成的,其目的是获取更多的社会资源。这里的社会资本与社会资源的运动过程为:社会资源→社会资本→社会资源,社会资本在此当成一种交换工具,在运动中其本身的价值没有改变,是一种非增值型的社会资本。

在这资本运动过程中,某个群体的社会资源之所以发生改变,主要是因为“贵买贱卖”缘故,或者是剥夺了其他群体的社会资源,其本质是一种资源的转移。对于整个社会来说,这种社会资本所带来的只是零和博弈。对特定结构上的个体、组织来说,社会资本具有正的外部性。但是对于非特定结构上的被剥夺者来说,社会资本无疑显示出了负的外部性。

社会资本“建构-功能”论研究者则认为,社会资本的定义是根据其功能来建构的。目前理论界比较认同的一个界定是将社会资本概括为“有利于集体行动的规范和网络”①Cote S,Healy,T.(2001)The Well-being of Nations:The Role of Human and Social Capital.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Paris。,如科尔曼认为“社会资本的定义应该由其功能而来,他们是由构成社会结构的各个要素组成,他们为结构内部的个人行动提供便利,是否拥有社会资本,决定了人们是否可能实现某些既定的目标。”②James S.Coleman,Social Capital in the Creation of Human Capital,The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Vol.94,Supplement:Organizations and Institutions:Sociological and Economic Approaches to the Analysis of Social Structure(1988),pp.S95-S120。帕特南从促进合作的角度,将社会资本理解为信任、规范和网络,认为“社会资本就是指能够促进合作行为,提高社会效率的信任、规范以及网络。”③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195。。

在社会资本建构-功能论者看来,社会资本的定义范围是可变的,他们由构成社会结构的各个要素组成,既包括非制度化方面的信任、互惠和网络,也包括正式制度、权威关系。从这种功能视角出发,社会资本的目的则是其本身,基于一定的信任、社会凝聚力基础上,通过共享一定的社会资源来促进更大范围内的普遍社会信任、提高社会凝聚力,其运动过程为:社会资本→社会资源→社会资本。在这个过程中,社会资本由于社会资源的共享而发生增值,其本质是资源的共享,因此这类社会资本是一种可自我增值的社会资本。由于是共享机制在这里发挥作用,因此无论对于特定群体内的人员来说,还是特定群体之外的成员,都不会失去或被剥夺什么。相反,由于可以提高社会效率,这会使得整个社会受益。公益类社会组织完全具备这些品质,因此其在经济发展和政府治理绩效方面显示了很强的正外部性。

2.“积极作用”与“消极作用”——社会组织外部性之表现

社会资本成为理解个体如何实现合作、如何实现集体行动以达到更高程度的治理绩效的关键所在。关于社会资本的作用机制,学者对他们的研究进行了总结,④Paldam,Martin,2000.Social Capital:One or Many?Definition and measurement,Journal of Economic Surveys Vo1.14,No.5,2000。,概括如表1。

表1 社会资本作用机制

多数学者根据其对社会资本的理解,从其在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三个方面的正外部性进行了论述。对于其作用机制,或是社会资本作为生产要素,或者作为减少交易成本,或是自我实施监督更加可能。他们认为社会资本是蕴藏在社会关系结构中的社会资源,拥有并开发和利用这些资源,可以扩大或增强个人和组织的行为和能力,从整体上促进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⑤燕继荣《:投资社会资本——政治发展的一种新维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32。

在政治领域,托克维尔认为,民情是美国得以维护民主共和制度的重大原因之一,⑥托克维尔著、董果良译《:论美国的民主》,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332。他这里所说的民情包括心理习惯、生活习惯等等,这一点在帕特南后来的分析中起着关键作用,也就是帕特南后来所发展成的社会资本。帕特南认为社会资本和制度绩效之间存在显著联系,社会资本高的地方,制度绩效也高。纽顿认为,社会资本使得在不求助于利维坦之极端强制力情况下,建立一个允许集体行为和合作的稳定的社会和政治秩序成为可能。⑦李惠斌、杨雪冬主编《:社会资本与社会发展》,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00,35-382。

社会资本理论在经济学界也产生了较大的反响。福山在其《信任》一书中将社会资本定义为在社会或群体中成员之间的信任普及程度。由于在高信任度的社会中,经济生活中的交易成本会大大降低,因此他认为一个社会的经济繁荣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该社会的信任程度(即社会资本)的高低。①福山《:信任:社会美德和创造经济繁荣》海口:海南出版社,2001,3。诺斯和奥尔森仔细研究了社会资本对宏观经济效果的影响,他们认为,国家间人均收入的差别是无法通过生产资料的人均分配解释的。制度和社会资本的其他类型及公共政策,共同决定了一国能够从其资本的其他形式获取的成果。②达斯古普特、撒拉格尔丁主编《:社会资本,一个多角度的观点》,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58。

但是,有的学者也抑制住了对社会资本的狂热,除了对社会资本以上积极的、正面作用的认识之外,他们也逐渐认识到“消极的”社会资本的影响,如排斥圈外人,对团体成员要求过多,限制个人自由等。③李惠斌、杨雪冬主编《:社会资本与社会发展》,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00,137。社会资本像物质和人力资本一样,在为某些人提供机遇的同时也限制了其他人。④埃莉诺·奥斯特罗姆著,龙虎编译《:社会资本:流行的狂热抑或基本的概念》《,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03,2。某些人利用社会资本找到了工作,对其他竞争者来说是不公平的,甚至会损失一定的效率。此外,对于个人有用的社会资本,对于整个国家的层面却不见得是件好事,有时可能意味着灾难。社会资本作为一种非正式的制度,与市场这种正式制度相比有可能是缺乏效率的,并可能挤出市场制度,在解决道德困境和激励问题时,很可能会令事情更糟。根据一项实证分析,库克与哈丁发现,实际上社会资本在多数情况下与集体行动并无相关关系。⑤Cook,Karen S.Russell Hardin,and Margaret Levi.2005.Cooperation without Trust?New York:Russell Sage Foundation。甚至掀起社会资本研究热潮的帕特南自己也承认,并不是所有的社会资本都对公民生活、集体行动是件好事。⑥Delia Baldassarri,Mario Diani,The Integrative Power of Civic Networks。

此外,还有的学者认为社会资本妨碍正式制度功效。“对于寻求保障的贫困者而言,社会资本可以转化为他们所需要的帮助,减少获取资源所需的成本”,但是仅仅认为“社会资本对于缺乏资源的贫困者而言具有一定的社会保障功能,⑦夏瑛《:中国城市贫困人口的社会资本研究》《,复旦大学学报》,2007。”就以为社会资本具有正的功能吗?社会资本说到底是一种非正式制度,是正式制度缺少情况下的一种不得已的安排。但是,非正式关系的社会功能是复杂而多面的,在市场化的改革进程中,非正式关系对体制外市场主体的发育种起到过积极的作用,但是非正式关系的泛滥及其在社会资源配置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特别是对权力结构无孔不入的渗透,不仅妨碍正式制度功能的发挥,阻碍了自由竞争的市场秩序的形成,极大地增加了整个社会的交易成本,而目严重侵蚀了社会资源配置的公正性与合法性基础。⑧何显明《:非正式关系的社会资源配置功能及其负效应》《,中共浙江省委党校学报》,2004,6。

因此,当社会资本使用不当时,其负外部性彰显,不仅不会促进治理绩效提高,相反会阻碍正式制度功能的发挥,妨碍公共目标的实现,极大地增加整个社会的交易成本;此外,它有可能直接损害社会资源配置的公正性,瓦解公共秩序的合法性基础。

3.“互益”与“公益”——社会组织外部性之解释

对于商会等行业性社团为什么会对经济发展、政府治理绩效产生负的外部性,我们不妨回顾一下掀起社会资本热潮的帕特南的某些观点。

在《使民主运转起来》一书中,帕特南对意大利的合唱团、观鸟队等社团组织的作用大为赞赏,认为正是这些水平合作组织对于培育社会资本、促进合作、改善意大利北方治理绩效起到了很大作用。2000年,帕特南在哈佛大学神学院曾经召开过一次研讨会,讨论主题就是社会资本。这次讨论可以说和后来帕特南著作的形成有关系。不出意料,帕特南又大力颂扬了唱诗班、合唱团等志愿组织的种种优点,这时一位听众抛出了一个问题:“唱诗班唱了什么啊?”这个问题正好说明,结社生活本身不大可能保证维持某一套特定的社会规范和价值观,更难以说明这些规范和美好社会的目标之间有什么联系,在法西斯时期的意大利,帕特南声称的维系了意大利民主的合唱团,唱的却是墨索里尼极权专制的调子⑨麦克尔·爱德华兹著、陈一梅译《:公民社会(中)》《,中国非营利评论,第3卷》,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08,12。。

科耐克(Knack)①Stephen Knack,Social Capital and the Quality of Government:Evidence from the States,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Vol.46,No.4(Oct.,2002),pp.772-785。在《社会资本与治理绩效》一文中对社会资本的外部性进行了深入研究。他发现不仅唱诗班、合唱团唱了什么对于治理绩效有很大影响,更为重要的是哪些人参加了唱诗班,哪些人参加了合唱团。在德国魏玛共和国时期,这些社团是在旧有的分层基础上建立的,社会主义者、天主教徒、中产阶级他们每个人都加入自己阶级的合唱队和观鸟团,这些社团受到阶级、职业和种族隔离等严重影响,合作和互惠仅限于群体成员之间,而繁荣的社团生活加剧了这种狭隘的特殊利益,给群体之外的合作造成了障碍。最终,帕特南眼中的密密匝匝的市民团体网络也没有能够挡住希特勒纳粹党与日俱增的势力。

两类社会资本对于治理绩效有着不同外部性,还与社会资本的分类有关,见表2。当前对社会资本的分类主要有个人社会与团体社会资本、政府社会资本和民间社会资本、结构性社会资本与认知型社会资本、制度型社会资本与关系型社会资本、网状(水平)社会资本与柱状(垂直)社会资本。

表2 社会资本经典分类

以上几种划分都将社会组织内部产生的社会资本看成无差别,而这点对解释社会资本外部性意义并不大。

近几年,学者开始在这一领域进行了尝试。他们除了区分原始社会资本②科尔曼《:社会理论的基础》,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717。、政府社会资本与民间社会资本的努力之外,他们更倾向于区分社会资本本质,从社会资本的排斥性和凝聚性方面出发,将社会资本分为结合型社会资本(bonding)、沟通型社会资本(bridging),结合型社会资本(linking)这两类在解释互益型社团、公益型社团在治理绩效方面的差异有很重要作用。③克里斯托、托马斯还提出bonding、bridging和linking social capital,参见 Kristof Titeca and Thomas Vervisch,The Dynamics of Social Capital and Community Associations in Uganda:Linking Capital and its Consequences,World Development Volume 36,Issue 11,November 2008,Pages 2205-2222。

Adler&K won认为社会资本概念错乱表象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由外部与内部视角差异造成的。外部视角从主体与外部的联系来定义社会资本,其遵从的是一种桥接观点(bridging view),而内部视角是一种强调内部成员凝聚的观点(bonding view)。④Adler、K won,Social capital:Prospects for a new concept,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2002,27:17-40。世界银行的扶贫小组首次提出bonding和bridging社会资本概念。⑤DEEPA NARAYAN.POVERTYGROUP,Bonds and Bridges:Social Capital And Poverty,WORLD BANK,July,1999。从社会资本的功能角度上讲,社会资本分为结合型社会资本和桥梁型社会资本。前者是由强联系形成的结构相对紧密的网络,后者是由弱联系形成的可以连接其他社会网络的更大的网络。内外部视角的不同,也决定社会资本不同的外部性。一般来说,对于强结合型社会资本,若不能扩大受益半径,则会彰显出负的外部性。

他们认为bridging社会资本所产生的跨链接产生社会凝聚力,对社会稳定、经济发展起到重要作用。桥接型是一种理想的类型,将原始的自组织中的分界线进行横向断面切割,这种类型的社会组织就可以起到培育起适应现代社会需要的公民道德,通过这种横向断面切割,它还可以帮助各种社会自组织团体与社会融为一体,并使得这些团体有能力将组织之间的各种外部冲突转化为“正和游戏”。Bonding社会资本更有点像盲目性社会资本——具有排他主义倾向⑥HYDEN“,what now?”special issue preparedon the occasionof the seventh special sessionof the United Nation general assembly,development dialogue,No.1/2,1975。,这种社会资本与那些想要联合的人们无关,因为他们都有一样的家庭、宗族或种族背景(阶级),而是与那些有着共同的原则并且拒绝改变这些原则的人们有关。当这类群体与其他社会群体发生对抗时,其内部就表现为这种社会资本。bonding社会资本是在同类人之间建立的排外性团结,bridging社会资本则是在不同背景人之间建立的包容性团结①Kristof Titeca and Thomas Vervisch,The Dynamics of Social Capital and Community Associations in Uganda:Linking Capital and its Consequences,World Development Volume 36,Issue 11,November 2008,Pages 2205-2222。。社会资本并不只有正的外部性,社会资本也有恶的一面,他认为有必要对社会资本做出区分,他提出了在同质(bonding)和异质(bridging)群体中的社会资本,他发现后者对社会更能产生正的效应(实证研究表明,业余团体和人道主义组织(红十字会)要比妇女团体和退休人员协会更加有正的外部性)。②K offe,Geys,Toward an Empirical Characterizationof Bridging and Bonding Social Capital,Nonprofit and Voluntary Sector Quarterly,vol.36,no.1,March 2007 121-139。

对于互益型行业性社团和公益型组织来说,前者在同质群体中形成,如行业协会、企业家协会等等,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无疑具有很强的排外性团结。而作为影响公共政策的利益集团来说,这些互益的行协社团无疑会有更大的讨价还价能力,具有更大的分利,坐享其成的本领,但是对整个社会来说,能否促进经济发展,增加人民福利则并无定论。

三、结论

社会资本外部性的基础是社会资源的“交换”和“共享”机制,正外部性社会资本由于社会资源共享而增值,由于边界开放,受益者非特定,而能促进社会效率;负外部性社会资本由于特定结构上的特定群体通过社会资源“贵买贱卖”、剥夺其他受益者机会,对整个社会来说,是社会资本发生转移的零和博弈。

社会资本外部性问题的核心是“在何种水平上合作,哪一个团体担负成本,哪一个团体获利”。根据上文提出的结合型社会资本概念,互益型社团组织仍旧是一个理性行动者,它仅从“自身”利益最大化出发,必要时候社会成本大于个人成本也在所不惜,该组织一般不考虑其外部性。

一个组织内部的集体行动一般会产生多重影响,常常会将成本加到非组织成员身上。一个组织不会直接降低非组织成员的福利水平,但它在追求自己的目标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将成本施加到非组织成员身上。因此,“一般来说,我们只能预测一个组织成员的集体行动能够提高该组织自己成员的福利,对于其他组织,地区、民族和整个国家的影响却是不太清楚的。”③格鲁特尔特,贝斯特纳尔编《:社会资本在发展中的作用》,成都: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4,59。

在《国家兴衰探源》中,奥尔森根据“集体行动的逻辑”,认为“各种社会组织采取集体行动的目标几乎毫无例外地是争取重新分配则富,而不是为了增加总的产出。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分利集团’(或者,用一句比较文雅的话说,都希望‘坐享其成’)”。总的来说,社会中的特殊利益组织或集团会降低社会效率和总收入,并使政治生活中分歧加剧。④奥尔森《:国家兴衰探源——经济增长、滞涨与社会僵化》,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56。在他看来,这些社会组织内部社会资本会对其他社会组织和整个国家产生负面影响,给公共治理绩效的改善带来障碍,其结果是“强社会,弱经济;强社会、弱国家”。

互益型行业性社团的基础就是结合型社会资本,从交易成本角度来看,结合型社会资本类似于组织一样,可以将外部性内部化,此外还可以将原子化社会主体聚类,减少整个社会的交易成本,解决一阶集体行动困境。⑤这类社会资本虽然克服了集体行动一阶囚徒困境,但是根据集体行动的逻辑,这种结合型社会资本捆绑下的凝聚力极强的互益型社团之间则不可避免会出现二阶“氏族困境”,结合型社会资本捆绑下的凝聚力极强的地区之间不可避免会出现三阶“诸侯困境”。因此,我们同样可以发现,互益型社团对于实现了多元利益诉求,推进民主政治发展,保持社会稳定有着一定的作用,研究表明,互益型团体与群体性事件之间存在一定负相关,每万人行业社团数量越多,该地方的每万人群体性事件次数就越少。

但是,与市场中的企业一样,以结合型社会资本为基础的组织在社会中也扮演着一个理性的行动单元的角色,这类社会组织还是以利益为中心,受益对象封闭、对象确定,与典型的利益集团并无二异。对社团一旦疏于监管,则其会显露谋利动机,造成互益型社团腐败等现象。因此,政府在培育、发展的同时,必须对其加强监管。□

(责任编辑:汪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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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092(2010)04-0097-07

陈冀周,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07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治理与政府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