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古镇洗尘心

2011-01-05 05:54陕西幽人沐歌
吐鲁番 2011年2期

陕西 幽人沐歌

凤凰古镇洗尘心

陕西 幽人沐歌

落寞的城

当落花渐浓远离了春色,城市早晨第一缕曙光,便如火焰的信使,攀爬上窗沿,点燃紫色窗帘,捎来炎夏的讯息。楼下马路上开始喧闹,各种声音交烦错杂飘进窗口,在暗夜短暂沉寂的城市,按捺不住一夜沉默,迫不及待沸腾起来。

每一个这样的早晨,我慵懒地躺在床上,想象街上那些营生的人群,和疾驰的车辆,以梭的姿势,互为经纬,织造城市特有的画面。画面里,汽车尾气快速驱赶一夜清新;化工厂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遮蔽云雀俏丽身影;栋栋高楼一夜间,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阻挡眼睛眺望远方的权利。高楼、街头、车流,成为画面的主题。人们在画里,拥挤在街头巷尾,各个角落,从早到晚,为生计奔命,将精力投入一种错误的选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将自身置放在为钱奔忙的状态。城市在人类挥汗如雨的劳作中壮大起来,以电子游戏中那条贪吃蛇地蠕动,一点点吃掉周围的绿野、村庄,又像一只被注射了膨大剂的异果,一刻也不停息地向空中膨胀着欲望。

城市在发展,城市在日新月异地发展。

发展中,城市积累了大量财富,人们物质生活一天天丰裕。住好房,着华衣,吃盛宴,开豪车,出入高档娱乐场所,几乎成为每一个城市人的奋斗目标。马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大街上高楼林立,灯红酒绿。随挣的钱越来越多,人们却发现,钱越来越不值钱,物品在一天天丰富,物价也在一天天飞涨。那些没车没房的人,还在通往车和房的道路上苦行。那些有车有房的人,却并不以此为满足,人心像一个无法填逾的鸿沟,得不到知足的快乐。街头小商小贩在为蝇头小利,大费口舌,互不相让;那些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的巨商,也在为生意场上的输赢,不辞辛劳,四处奔波。城市的生活节奏因此越来越快,有钱也好,无钱也罢,凭你落魄、富贵、权势、还是堕落,很多人在这高发展,高节奏的城市里,已经难以感到快乐,有的只是无尽的疲惫,劳心劳神。

然而,城市并不以你的不快乐,而停止发展壮大的脚步。

这是一个物质丰富,精神匮乏的时代。当有人终于想放松心情悠闲散步时,却惊讶发现,天空不再是记忆中的蔚蓝,灰蒙蒙的天空里,已经找不到白云的倩影;河水不再有曾经的清亮,那污浊流动的液体,再也倒映不出姑娘美丽的脸庞;就连夜晚的星空都不再是幼时那样梦幻,令人充满遐思;气温在逐年升高,很多城市发出高温警报,人们在炙热中苦苦煎熬。当渐渐融入城市的繁华,我们正一步步远离自然的纯真。

于是,人们开始在自己拼命营建的貌似文明的城市里,寻找记忆中残存的美丽,寻找快乐,寻找心灵的自由,寻找心灵的归属。然而快乐与城市的文明成反比,越是寻找,越难以找到。我们一次次发现,在这自由繁华的天地间,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在钢筋水泥架起的牢笼里,毫无自由可言,我们的心无比贫瘠,无比空虚,被一根无形的铁链勒紧窒息。我们已经蜕变成城市的奴隶,被眼花缭乱的欲望所奴役,在城市的灼热里,如同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苟延残喘。

很多人迷恋上旅游,想短暂逃脱城市地束缚,在远离钢筋水泥的大自然中,寻觅片刻自由翱翔的空间,因此,各地空前掀起旅游热。然而无论走到哪,看到都是攒动的人头,感受更多则是拥挤的车辆。而那些风景,也不再属于我们,它们将更多的属于旅游公司,它们将更多的以“景区”的身份存在。我们,到哪才可以真正找到,那一方得以让身心休憩的绿地?

有一部名叫《海上钢琴师》的电影,男主角一九零零从小生活在船上,从来没有登过陆,影片即将结束之时,他说了一段话“城市那么大,看不到尽头,尽头在哪里?可以给我看看尽头吗?当我跳上跳板……我停下来,不是因为所见,是因为所不见,是因为看不见的东西。绵延不绝的城市什么都有,除了尽头……就拿钢琴来说,键盘有始有终,有八十八个键,并不是无限的,音乐是无限的,有限的键盘上奏出无限的音乐……而城市有无数琴键,无穷无尽,键盘无限大,无限大的键盘怎奏的出音乐?这不是给凡人奏的,而是给上帝奏的……仅是街道都好几千条,上了岸何去何从?怎么选择属于你自己的一个女人,住一间屋,买一块地,望一个景,同样一种死法?太多选择,太复杂的判断,无所适从,漫无止境,你不怕精神崩溃?那样的日子怎么过?……世界千变万化,而船每次只能载客两千,既载人,也载梦想,这里也有欲望,但范围不超出船头和船尾……陆地?陆地是艘太大的船,是位太美的女人,是条太长的航程,是瓶太浓的香水,是篇无从弹奏的乐章,我没办法舍弃这艘船,我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在一个找不到尽头的世界生活。”

这位钢琴师拒绝上岸,最后在壮烈的爆炸中和他的船一起去了天堂,在那里弹奏他挚爱的音乐。我想这不能简单理解为男主角在船上生活习惯了,对陌生环境的惧怕,没有登陆生活的勇气,也不仅只是单纯的恋乡情结。那是一种生存信仰,是人类用另一只眼,冷静地看我们亲手创造的城市。大千世界的众生百态,有太多世俗名利、人情冷暖、悲欢离合,人们在无限演绎、无穷追逐、无量扩大,可是到头来,谁也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是城市的荒漠,它使我们远离心灵的圣地,像流浪的旅人,找不到绿洲,找不到一汪清泉,得以让困倦的肉体,和蒙积世俗尘垢的心灵得到一次彻底痛快地沐浴。

迷失的我

我在这样的早晨起来,拢起蓬乱长发,拧开水龙头,那水充盈着无数细小白沫,似一股白汤冲入脸盆,我在这白汤里清洗完脸颊,然后接一壶水烧开,冲一杯在超市买来的蜜,那蜜泛着清水的光泽,在水杯里和那放置温热的开水,融成一种新的液体,带着某种香精的气息进入我的喉管,滑入肠胃。我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翻看股票。我的生活如一部简单机器,每天重复一种无聊得动作。偶尔我会走到街上,顿时,闷热像疯狂情人,紧紧拥抱我,使我无法呼吸。街两边的梧桐大病初愈得样子,毫无朝气,天色灰蓝,空气凝滞着焦灼,大地是一个预备燃烧的火炉,随时准备燃起熊熊大火。人们在这火炉之上,像待烤的羔羊,毫无选择的狼狈,熬红的双眼闪现倦怠与无奈。

偶尔几场雨,在水泥路面上汇流成河,席卷着城市的垃圾,在大街小巷奔流,雨无法渗进被骄阳曝晒的大地,无法滋养城市立足脚下的根基。雨过,很快的,湿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那些清凉,也嗅不到泥土的气息,看不到草尖上的滚动,觅不着半空中的虹影,感觉不到大地沐浴后的舒畅。我是不喜欢这个城市的,心情如不忍去看的天空,无法清爽起来。这北方的小城,没有苍翠青山,没有茂密森林,更没有溪水潺潺,深涧鸟鸣。我厌倦了远离大自然的城市生活,城市在我看来,永远都僵硬而缺乏生动,没有我朝思暮想的蓝天、白云、和金色阳光。如果有人说这个城市的阳光是金色的,那他一定是臆造。也许我有些偏颇,可城市的天,实在没有那种爽晴的明净,没有那种透明如水的感觉,让人觉得即使火热,也心情愉快。就像节奏明快的圆舞曲,那快只是给人无尽的享受。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躲避炎热,躲避尘事。朋友打来电话,约我去跳舞,我知道,在这身心都被役使的城市,有几人能从内心迸发一丝充满童真的愉快?在这远离湖光山色,远离野花烂漫的水泥壳子里,我们除了跳舞还能找到什么乐趣?然而,我对舞场深恶痛绝,那霓虹隐隐,灯光漫漫下的笑脸,怎么看,都无比虚假。那震耳欲聋,欢歌绕梁下的快乐,怎么想,都无比脆弱。而对于这个广漠的世界来说,两个女人相拥而舞,又显得多么可悲与滑稽。我受够了那种氛围中伪装出的快乐,在那里,我的神经受到有如刑罚般的苦难。于是,我拒绝朋友邀请,直到拒绝接听她的电话。

这样的生活里,我如一条美丽红鱼,被困在透明的玻璃鱼缸里,外面喧嚣的世界似乎触手可及,我却和他们做着永远的别离,安静地透过水的冰凉远远观望,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至于鱼缸是否华丽?对我没有多大意义。我只有在属于我的这片水域中,做最大限度地游动,尽量划出完美的弧线,这样才不至于忧伤致死。

我的生活永远如此单调,我知道,这对我来说并不有益,可我沉迷期间。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如展翅的鹰在云之上、天之外飞翔。

于是,我和一部分人一样,想到逃离,逃离这种可怕境地。我日夜追思记忆中的故乡,想起往事总是让人怅然的心痛。可我还是一而再思念那一汪碧水,那一抹蓝天,那一片白云,那一方绿草,那一缕炊烟。想那挺挺的白杨林子,想那金的、蓝的、白的小花,想他们是不是还灿烂着我幼时的梦,散发着我曾迷恋过的幽香。想那些榆钱飘飞的时候,还有那些雪花沉醉,万物萧然的日子。我甚至想起,我在树丛里用草叶和树枝搭起的那个草棚,我窝在草棚里,探出脑袋,呆望那羊群一样的云朵在蓝天上放牧。可是往事渐远,相对蜗居在坚硬水泥壳子里的我,那远去的记忆更像流浪的亲人,背我而去,我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望眼欲穿,盼望它的回归。在每一个轮回的黑夜,梦里无数次寻找回家的路,那些路已经被现代文明的荒草掩埋,我看见自己如一个弃儿,在荒野灰头土脸跋涉,身体困乏,心灵焦渴,却始终找不到最初的方向,找不到记忆里故乡的模样。

而我力所能及的只有躲在房间,尽量使灵魂得以安静,在焦灼的城市撷取一份清凉,留守一份宁静。窗外闷热,知了不知疲倦唱着高歌。我的心在枯燥中虔诚祈祷,会在某个不可预约的夜晚,在梦中,让清风,让明月,携着我去穿过那些幽幽的林子,穿过那些沙沙作响的野草,穿过那些被月光洗涤的、越发清亮的溪流……我张开我的翅膀,我的翅膀是清风,轻拂过那山峦,轻拂过那夜晚。

奔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