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阳虚临证探微

2011-02-12 00:30孙玉信高增辉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11年5期
关键词:温煦肝血肝阳

孙玉信,高增辉

(1.河南中医学院第三附属医院,河南 郑 州 450008;2.河南中医学院,河南 郑 州 450008)

五脏六腑皆有气血阴阳,五脏六腑之病均有气血阴阳之变,肝脏也不例外,然有关肝阳虚的论述较少,临床应用更少,现就结合临床谈一点认识。

1 肝阳虚温煦不足

肝阳是机体阳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具有阳气的一般功能,诸如温煦作用、卫外作用等,表现在对肝的经脉、周身的筋膜、肝脏的血液具有温煦作用,若肝阳亏虚则肝经、筋膜、肝血失煦,疾病发生。

1.1 肝经失煦

肝的经脉,“起于大趾从毛之际……循阴股,入毛中,过阴器,抵小腹,挟胃属肝络胆”(《灵枢·经脉》),其功能的正常发挥,不仅需要经气的推动和调控,还需要肝阳的温煦。若肝阳亏虚,肝经失煦,则筋脉卷缩;或寒邪直中肝经,损伤阳气,内传入脏,克伐肝阳,温煦不足,脉络不通,疼痛发生。即“是动则病腰痛不可以俯仰,丈夫溃疝,妇人少腹肿,甚则嗌干,面尘脱色”。

邱某,女,17岁,以少腹疼痛反复发作1年余为主诉于2010年7月28日初诊。患者诉1年前开始少腹胀痛反复发作,伴下坠感,排气后减轻,大便干,数日一行,月经正常,带下偏多,质偏稀。近几日感冒流涕、口中和,舌淡红苔薄白腻,脉细。2010年4月行右侧腹腔镜卵巢囊肿手术,并有肠黏连病史,诊断为腹痛。处方:桃仁10g,丹皮10g,茯苓15g,大黄(后下)10g,桂枝10g,白芍20g,冬瓜仁30g,生薏仁30g,枳实15g,川朴15g,败酱草15g。5剂水煎服,每日1剂。

二诊(8月4日):服上药感冒愈,少腹疼痛减轻,二便调,末次月经量色可,伴少腹痛,得温缓解。上方去败酱草,加小茴6g、吴萸6g,5剂。

三诊(8月9日):药后少腹疼痛基本痊愈,时有胀满不适、气窜、气聚感,舌淡红苔薄白腻,脉细。上方加柴胡10g、槟榔10g、甘草6g,易枳实为枳壳10g,去大黄,15剂。

按:小腹乃肝脉所过之处,病情反复发作、有下坠感、舌淡、脉细为虚寒之症,大便干、腹痛为浊阻瘀滞所致,由肝阳虚弱,肝脉失煦,筋脉卷缩,脉络不通而发疼痛,治以桂枝茯苓丸。取桂枝通肝阳,加小茴、吴萸以增温通肝脉之力,后以四逆散合桂枝茯苓丸加味巩固治疗,仍不失暖肝疏肝之意。

1.2 筋膜失煦

肝主筋而利关节,“肝主身之筋膜”,若肝阳虚则筋膜失煦,出现筋无所主,关节不利,宗筋失用;或筋膜卷缩,拘急痛疼的病变。《素问·上古天真论》曰:“肝气衰,筋不能动。”《素问·生气通天论》又曰:“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

张某,男,65岁,以“双下肢痛2月”为主诉于2009年3月16日初诊。症见双下肢痛,膝关节明显,伴困胀紧缩感,间断性左肘、肩关节及右手背肿,疼痛部位不定,活动受限,右手指关节变形,眠差,舌质红,苔薄黄稍腻,脉弦有力,诊断为痹证。处方:桂枝15g,白芍20g,知母10g,制附子(先煎)30g,白术30g,制川乌(先煎)15g,防己15g,防风10g,木瓜30g,麻黄15g,鸡血藤30g,甘草10g,生薏仁30g,生姜3片,大枣3枚,蜂蜜30g为引。4剂水煎服,每日1剂。

二诊(3月20日):药后效佳,双下肢酸困感消失,入睡困难、烦躁,大便干,舌淡红,苔腻略黄,脉缓大。上方去生薏仁、防风,加大黄10g(后下),炒卜子10g,以通腹泻热。

三诊(3月27日):下肢痛减轻,入睡难、易醒,舌质淡红,苔薄白腻,脉大。加炒枣仁20g、川芎10g、徐长卿20g,进一步治疗。

按:患者双膝关节、肩关节、指关节乃筋膜聚集之所,筋为肝所主,之所以被风寒湿邪侵袭,多与肝阳亏虚、卫外无力有关。《素问·生气通天论》云:“阳者卫外而为固也。”《灵枢·百病始生》又曰:“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肝阳虚弱,风寒湿乘虚而入,痹阻筋脉,湿留关节,出现下肢酸困痛疼,关节肿胀,郁久化热,则见大便干、舌苔黄腻,祛风除湿散寒是为正治,以桂枝芍药知母汤加减,取桂枝、制附子温补肝阳,温煦一身之筋膜,使筋膜柔润,即“柔则养筋”,疼痛缓解。当然麻黄、白术、川乌等祛风除湿散寒之功不可抹,而强调桂枝、制附子不仅祛寒,而且对肝阳有温补之功,肝阳对筋膜有温养作用。

1.3 肝血失煦

肝血需要肝阳的温煦才能贮藏有度、通畅不滞。若肝阳虚弱,温煦无力,肝血凝滞,阳虚则寒,寒主凝,浊邪内生,渐为肝着癥积。《素问·阴阳应象大论》:“阳化气,阴成形……寒气生浊,热气生清。”

张某,男,68岁,以右胁下胀伴咽痛1周为主诉于2009年5月6日就诊。患者有胆囊切除及肝内胆管结石手术史。症见右胁下胀伴腹胀,腹不痛,食欲可,眠差,多梦易醒,咽痛咽干,身困乏力,口苦口干,二便调,舌淡红,苔白厚满布,脉弦大有力。CT示:肝占位。处方:柴胡10g,枳壳10g,白芍15g,川朴15g,杏仁10g,干姜6g,半夏10g,槟榔10g,白蔻仁(后下)10g,生苡仁30g,陈皮10g,甘草6g,黄连6g。5剂水煎服,每日1剂。

二诊(5月20日):药后右胁下胀减轻,检查确诊为胆管细胞型肝癌,因肿瘤大无法手术,保守治疗。症见发热T 38.5℃,多在20时至22时。仍咽干,口干不渴,纳少,眠差,目昏花,舌暗苔白厚腻,脉左弦大有力略数、右细。处方:柴胡15g,槟榔10g,黄芩10g,川朴15g,半夏10g,白芍12g,草果10g,干姜10g,冬瓜仁30g,桃仁10g,生苡仁30g,大黄6g,枳实15g,3剂。

三诊(5月25日):家人代诉,病情同前,照上方柴胡改为30g,去干姜加制附子30g(先煎)。

四诊(6月5日):药后发热退,右胁下胀减轻,舌红苔白厚,脉弦有力但较前小。柴胡改为15g,加壁虎10g、蜈蚣2g,7剂。服药至2009年10月30日,复查CT示:肝脏无明显异常发现,肝功能正常。以上方加减隔日1剂,巩固治疗。

按:肝癌是疑难病证,不仅治疗难且对其病因的认识也见仁见智。本例为肝阳亏虚,肝血失煦,浊邪留滞是其基本病机,浊邪包括湿、痰、瘀、毒等不能正常排出体外的有害物质。治疗以扶阳涤浊为大法,常用药物柴胡、枳壳、白芍、冬瓜仁、生苡仁、桃仁、制附子、干姜、浙贝、壁虎、蜈蚣、制鳖甲、炮山甲、甘草等,随证加减,其中重用制附子,意在温通肝阳。

2 肝阳虚,疏泄不足

疏泄是肝脏的主要功能之一,肝以血为“体”,以气为“用”,肝之阴血为阳气活动的物质基础,升发疏泄为肝之阳气的一种正常生理功能。肝阳既统领肝气又协调肝阴,与脾肾之阳密切相关。

2.1 肝阳虚,疏脾无力

肝之疏泄须以肝血旺、肝阳健共同参与才能完成。正常疏泄能助脾运化,使受纳之水谷得以转化,故《素问·宝命全形论》说:“土得木而达。”

王某,女,62岁,以身、目及小便黄染2月余为主诉于2009年3月9日入我院治疗。1年前曾发病,多方治疗乏效,症见身黄、目黄、小便黄,黄色晦暗,指甲青紫,大便可,饮食不佳,舌质淡,苔白厚腻,脉濡缓。肝功能:ALT 40u/L,AST 59u/L,TBIL 233umol/L,DBIL 166umol/L,GOT 59u/L,GPT 40u/L,TP 68g/L,ALB 38g/L,AKP 110u/L。彩超示:肝硬化伴结节;胆囊体积大,胆囊壁增厚、毛糙;脾大、肋间厚45mm,脾门静脉宽9mm,门静脉管径13mm。有乙肝病史10余年,诊断为黄疸。处方:茵陈40g,猪苓15g,茯苓15g,白术15g,泽泻15g,桂枝6g,郁金15g,黄芩10g,黄连10g,干姜10g,制附子(先煎)30g,葛根20g。4剂水煎服,每日1剂。

3月15日,患者全身皮肤及黏膜重度黄染,双下肢稍瘙痒,舌质淡,苔白,脉濡缓。中药为上方去黄芩、黄连加益母草30g、木瓜30g。上方加减服至3月31日,诉双下肢水肿已消退,瘙痒好转,肝功能好转:A/G 1.33,停用西药。中药为3月9日方加冬瓜仁30g、桃仁10g。服药2周,腹胀基本痊愈,守方继服。

按:若肝阳不足,疏泄不及,脾运化无力,湿浊内停,郁而化热,脘痞食少,腹胀便可,舌淡不渴,苔白腻,脉细。输液不当加重脾湿,有损肝阳,与病无裨而停用。遣方茵陈五苓散合茵陈术附汤使肝阳得补、肝气疏泄,加冬瓜仁、生薏仁、桃仁化解湿邪积聚,以顺气机。此证有脾阳虚,但不能忽视肝阳虚的存在,用药选加桂枝、制附子。

2.2 肝阳虚,浊邪停胃

肝之经脉挟胃属肝络胆,肝阳虚,疏土(脾胃)无力,胃阳不足,浊(痰饮)邪内停,升降失常,气机阻滞,出现胃痛呕恶等病证。

李某,女,53岁,以胃痛时作20余年为主诉于2006年8月31日初诊。发作时胸口憋闷胀痛,喜按,胃痛甚时向两胁、颈项两侧放射,噫气,浑身困倦,如绳捆样,手足发凉,生气时易作,多在凌晨发作,输液后加重,纳眠可,二便调,口时干苦,舌质淡暗,苔薄白,脉弦,诊断为胃痛。处方:吴茱萸10g,党参10g,半夏15g,丁香6g,桂枝10g,白芍10g,黄芩10g,甘草6g,五灵脂10g,良姜10g,香附15g,生姜30g为引。3剂水煎服,每日1剂。

二诊(9月4日):服上药效可,诸症减轻,说话多时舌头痛,舌质淡苔薄白,脉滞,上方去黄芩,加陈皮10g、茯苓30g。后告知,服上药基本痊愈。

按:患者胃痛喜按,多在凌晨发作,舌质淡暗,为阳虚之象,胃痛甚时向两胁、颈项两侧放射,心如箍、憋闷等,系肝经“挟胃属肝络胆,上贯膈,布胁肋,循喉咙之后,上入颃颡,连目系”,证为肝阳虚,浊邪停胃是其基本病机。故方中以吴茱萸为君,味辛苦,性大热,辛开苦降,暖肝降浊,肝阳振则浊阴自降;重用生姜,温胃化饮,胃阳复则寒饮自化;党参益气补脾而固本,与脾胃阳虚之证有别,药选吴茱萸、桂枝。

2.3 肝阳虚,肾阳受累

肝肾水木相生,肾之阴精化生肝血,而且肾阳亦能助肝阳,即肝肾同源。若肝血或肝阳不足,日久可累及肾阴或肾阳,即子盗母气。

潘某,女,36岁,以少腹疼痛5年余为主诉于2009年12月23日初诊。5年前曾药物流产2次,期间受凉后出现小腹疼痛,得温则舒,受风后头晕,双膝发酸,温后好转,月经量少,色红,带下多,纳眠可,二便调,舌质淡红,苔白,脉细,诊断为腹痛。处方:生地15g,山萸肉10g,茯苓15g,丹皮10g,生山药30g,泽泻10g,制附子6g,肉桂6g,白敛10g,车前草30g,小茴6g,补骨脂10g。5剂水煎服,每日1剂。

二诊(12月28日):服上药少腹疼痛略减,眠差,醒后不易入睡,上方加炒枣仁15g,7剂。

三诊(2010年1月4日):服上药仍少腹痛,坐久则腰酸,眠差,口唇干,舌脉同前。处方:艾叶10g,阿胶(烊化)10g,吴萸6g,川芎10g,党参15g,干姜10g,麦冬10g,半夏10g,当归15g,白芍20g,肉桂6g,甘草6g。7剂水煎服,每日1剂。

四诊(1月11日):服上药少腹痛大减,夜眠好转,舌质红,苔黄腻,脉缓有力。上方去麦冬,加冬瓜仁30g、生薏仁30g,巩固治疗。

按:患者产后受寒导致腹痛、双膝发酸,证属肝肾阳虚,初以肾气丸为主,效果欠佳;后考虑少腹痛应为肝阳虚衰,日久累及肾阳虚所致,治以《金匮要略》中的温经汤,重用吴茱萸其意仍在于“其人内有久寒”,用之温肝阳而散寒止痛,少腹里急得愈。

以上可以看出,肝阳虚是客观存在的,但有关肝阳虚的特异症状、证型标准,仍有待于进一步探讨,对于扶助肝阳的药物也需要进一步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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