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汉口市政发展与城市形象的变化

2011-03-20 01:24方秋梅
关键词:汉口城市形象市政

方秋梅

(江汉大学城市研究所,湖北武汉430056)

近代汉口是中国内陆最大的港口和商贸中心,也是颇具国际影响的城市,其城市地位堪与津、沪一较高下,这种地位与影响,既得益于地理环境的得天独厚,也与其市政发展密不可分。同时,近代汉口也是一个形象多变的城市,这种多变与其市政发展息息相关。因此,对近代汉口市政发展进行纵向梳理,既可以深化我们对近代汉口城市地位的认识,也有助于深入了解历史上的汉口城市形象。本文将对近代汉口各时段市政发展概况与城市形象变化进行纵向梳理,在此基础上探寻近代汉口市政发展与城市形象塑造之间的关系,希望在盘点城市文化过去的同时,对于今天的城市建设与城市形象的塑造有所启示。

一、市政初兴:商业大都会——“东方芝加哥”(1861~1911)

汉口处长江与汉江交汇之地,是水运便利、商贸发达的大码头。嘉道年间,汉口“人烟数十里,贾户数千家,鹾商典库,咸数十处,千樯万舶之所归,宝货齐珍之所聚”[1]138。咸丰年间,依旧“百货山积,万商云辏”[2]。不过,这繁华的“九州名镇”[1]138,其市区在开埠前尚局限于襄河(汉水)沿岸今硚口至龙王庙段以及长江沿岸龙王庙往北至广利巷(今江汉路段内)的扫帚型地带,此外则为乡间或水域。汉口的主要街道与江河平行,青石板街道两旁板壁商铺与居屋鳞次栉比,加之市区整体上地势低洼,又缺乏必要的排水设施和防洪保障,市街拥挤而不卫生,多雨之季难免洪涝之扰,物燥之时难避回禄之灾,市政面貌因地方当局的作为有限而缺少改观。1861年,清政府在列强威逼下被迫依据不平等条约实行汉口开埠,从此,汉口市政呈现出起伏跌宕的快速多变局面,城市形象也随之屡生变化。

(一)租界的开辟与汉口市政的近代化起步

1861年以后,英、德、俄、法、日五国相继在沿长江汉口华界市区的北部建立了租界。为了经营各自的租界,五国不仅设置领事馆,还设置了具体负责界内市政管理与建设的市政机构,如英、德、俄、法的工部局(市政委员会)和巡捕房以及日本的居留民团等,各国领事对于本国租界市政有“专管”或监管的权力。为了保障租界的安全和繁荣,各租界市政当局相继开始了各种市政建设,汉口市政的近代化由此起步。(1)积极建设道路。“租界所在区域,原来只有乡间小路及土路。租界开辟后,为便捷交通运输,便利日常生活,把修建、扩展、完善道路系统视作头等大事对待……英租界内道路整齐划一,最先形成网络。从英租界开始,租界区内的道路严格规划,并且随着租界的建设不断完善”[3]。(2)创办邮政和电力公用事业。1872年英国领事馆开办了汉口首家客邮,此后各国相继开办客邮,近代邮政在汉口不断发展。1901年,德商在德租界内开办了市内电话,成为汉口电信业的开端。1906年英商电灯公司的开办,则成为汉口电力公用事业的起点。(3)在沿江修筑防洪堤岸。据《海关十年报告·江汉关》所载,从1861~1896年间,英、德、俄、法四国租界堤防建筑费高达825 000海关两[4]。各租界还修筑了轮船码头,近代港口开始形成,汉口的客、货运吞吐能力大为增强。此外,租界引入华界既济水电公司的自来水,修筑了用于排污的下水道,等等。随着西方近代市政文明的传播,到20世纪初,汉口沿江租界已是一派洋楼林立、街道开阔整洁、码头繁忙的欣欣向荣景象。

(二)华界市政的新气象

开埠之前,汉口市区已遭太平军破坏;开埠之后,又面临捻军威胁,地方当局汉阳府和江汉关道出于维护城市安全和恢复城市秩序的考虑,也进行了一些市政建设。1864年,由汉阳知府倡率、民间筹资修筑汉口城垣,修建了“米厂、新码头、沈家庙、万安巷、武生庙各圈”街道①参见王夔清纂,徐焕斗修:《汉口小志·建置志》,民国四年铅印本,第143页。;1877年,江汉关道创设了官渡;1881年,江汉关道与汉阳同知一起负责修整了市区正街、夹街、河街等街道。此外,市政当局还对市区进行了诸如修理火政、赈济灾民、办理冬防之类的例行管理。不过,湖北新政之前,汉口的市政建设与管理总体上缺少着眼于城市未来发展的长远眼光。

张之洞督鄂之后,湖北开始实行新政,省府亦很关注汉口的发展,积极加强对汉口的市政管理,进行了富有开拓精神和战略眼光的市政建设。为了繁荣华界市区,使华界利权尽可能少地被租界侵夺,湖北省府先后在汉口设立了夏口厅和一些专门针对汉口市政建设和管理的市政机构,如警察局、后湖堤工局、马路工程局等。在省府的领导下,汉口的市政建设有计划地展开,先是筑后湖长堤(民国时期称“张公堤”),拆除辖区内的城垣,清除市区拓展的障碍;同时依城基修筑了华界市区的第一条大马路——城垣马路(民国时期称为“后城马路”,进而成为中山大道的一部分);稍后,市政当局又开辟了市区靠近大智门车站一带的马路,以联络卢汉铁路,发展华界市场。此外,改良警政,加强消防管理,拓宽旧市区街道,加强对市区房屋建造的监管;开办现代邮政,设立电报局并兼办电话业务等。华商也积极参与市政建设,经营蒸汽轮渡,兴建电话公司和既济水电公司,并积极地辟建市街。随着华界市政近代化的快速跟进,土地开发热潮随即出现,交通体系初步形成,城市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汉口市容大为改观。对此,驻汉外国人有着敏锐的觉察和生动的描述:汉口“已有了自己的电话公司,用电和供水由一家中国公司提供……城区马路已有警察执勤,市政当局正朝着改善排水设施,加强卫生教育方面努力。马路拓宽了,所有新盖建筑比原来的老房子后退了3英尺。老城厢和租界一样,新式西洋建筑使老式建筑黯然失色”[5]103。

(三)令人艳羡的“东方芝加哥”

如果说租界市政的发展,给此前少有变革的汉口市政带来了近代气息,对华界市政发展起到了示范与警醒作用的话,那么,华界市政的奋起直追,则从更大范围内推动汉口市区的拓展和城市功能的完善。而华界与租界市政的发展共同强化了汉口交通枢纽与商业中心地位,改变着汉口的城市形象。“在中国人看来,汉口正在稳步地发展成为一个巨大的商业都会”[5]16。在外国人眼中,迅速崛起的汉口,不仅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汉口似乎是清帝国最重要的港口”[5]2,“汉口为长江之眼目,清国之中枢,可制中央支那死命之地也”,而且其发展前景令人艳羡,地位堪比美国芝加哥:“与武昌、汉阳鼎立之汉口者,贸易年额一亿三千万两,夙超天津,近凌广东,今也位于清国要港之二,将进而摩上海之垒,使观察者艳称为东方之芝加哥。”[6]此语不仅是对汉口城市地位的充分肯定,同时也是对汉口城市形象的赞誉。从此,“东方芝加哥”成为汉口的别称和城市形象的美称,进而在民国时期演化为整个武汉的别称和城市形象的代称。

二、“自由建筑”:令人迷恋的“完全市场”(1912~1926)

(一)城市重建与“自由建筑”

在辛亥首义南北军争夺战中,汉口华界大部分市区被损毁,民国建立后,城市重建成为汉口市政建设的当务之急。当时,不论是中央政府、地方当局还是汉口商界,都想抓住历史给汉口城市重建、市政发展带来的契机,鄂军都督府都督、副总统黎元洪说:“盖汉口系通商巨埠,全国中心,稍有知识,莫不企改旧观,求完美之建筑,壮万国之观瞻,全在此举,断不能因陋就简,坐失良机。”①参见《新汉口之大建筑》(《申报》,1912年3月26日第6版)。时论亦称,“汉口经北军一炬,识时者咸谓此乃改良市政之绝好机会”②参见《汉口市政新谈》(《申报》,1912年5月13日第6版)。。在官商有着高度共识的情况下,如果各方共同努力,抓住历史契机,那么,汉口市政与城市的现代化将大大向前迈进,然而,在城市重建的最佳时段——1912~1915年间,汉口的重建却未能顺利展开。一方面,由于政府的专制与腐败无能、军阀的专横、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的明争暗斗,使得负责汉口城市重建的市政机构更迭不断③最早的机构是1912年2月建立的汉口建筑筹办处和汉口马路工巡局,后者于同年6月上旬前被撤消而并入前者。同年11月汉口建筑筹办处被撤销并成立汉口马路工程专局。以上机构均听命于湖北省府。1913年底,又成立了直属于北京政府的督办汉口建筑商场事宜处,汉口马路工程专局移交该处管理。1914年5月,又成立了由江汉关监督兼任处长、主要辖属于湖北省府的江汉关管理工巡处,1920年7月该处撤销,同时成立汉口马路工程局。1922年2月,该局并入督办汉口建筑商场事宜处。,而实际主持城市重建事务的人又缺乏市政专长,加之重建经费没有着落,官商之间意见分歧,政府只得不断地制定和调整城市重建规划,最终导致重建规划变动频繁,政府主导的城市重建一拖再拖;另一方面,历经战乱之苦、损失之痛的汉口商民与业主们又急于安居乐业,他们在1912年就不顾政府的相关禁令而开始“自由建筑”④参见《自由建筑房屋》(《国民新报》,1912年8月26日第4页)。,到1914年信誉扫地的政府在城市重建事务上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商民与业主们自发重建的力量更是无法阻挡了,政府最后不得不同意业主会改定原先规划的街巷等级⑤参见王夔清纂,徐焕斗修:《汉口小志·建置志》,民国四年铅印本,第8页。,任其自由重建。实际上,到1915年汉口已经丧失了实行城市重建的最佳时机。1916年以后,尽管政府又制定了一些重建计划,但是都没有实行。因此,政府在市政建设方面缺少建树,整个民国初期华界市区重建基本上是由民间的自由建筑完成的,最终“在无序中落幕”[7]。

(二)政府市政管理缺憾多

民国初期汉口市政在总体上仍旧处于华洋分治的状态。当时,汉口华界市区的日常市政管理机构主要有警视厅(警察厅),负责城市的交通管理、道路维修、卫生管理、治安管理和市区的建筑管理等。此外,在防洪、较大规模的赈济、冬防、不安定时期的治安维持等方面,官府往往与民间社团组织协作进行管理。由于政府市政管理的疲软,汉口华界的市政管理存在着很多缺憾。

(1)市区道路失修,交通拥挤。“杂物货摊,添街塞巷,夹道纷陈,不能容身”[8]77。

(2)公共卫生极欠管理。“偏街僻巷,渣滓堆积,并有路毙遗尸数日无人收殓”⑥参见《卫生科所司何事》(《国民新报》,1912年8月5日第4页)。;“厕所林立,污秽不堪”⑦参见《联合会临时动议之案件》(《汉口中西报》,1919年4月6日第3张)。;街道上“马勃充地”、“臭气冲天”[8]78;小街屋隅有便迹,行人皆掩鼻而过,酒馆后门有残渣,饮食店内“蝇蚋咕囋”。汉口被讥具有“藏污纳垢的特色”[9]。

(3)警政极为腐败。作为负责城市日常管理的政府机构的警厅和警察,成为时人一致批评的对象,诸如:“汉口警务,至近年来,腐败已达极点,其他情弊,姑置不论。即站岗巡警,每日在街中闲玩几句钟,就算了事。至于街中摆设赌摊,或大家扰乱秩序诸事,均视若无睹”⑧参见《警察见事不管》(《汉口中西报》,1921年11月25日第3张)。;“虽有警察,大都不知卫生为何事,门口倾泼秽物而不取缔,道上遗矢而视若固然”,人们认为“警政腐败 ,不明职责”[8]77-78。大名鼎鼎的汉口,其警政远不及长沙,“长沙一埠,道不拾遗,鸡犬无惊,市政之饬,冠于全国,询之武汉来者,皆言不及长沙百一也”[10]65。

相比之下,汉口租界的市政日趋完善,每为华人所羡慕。由于华洋市政的巨大反差,在汉的外国人“每以租界为天堂,以华界为地狱”⑨参见《业主会详记》(《国民新报》,1912年5月15日第4页)。。所以,民国初期汉口官办市政因没有了清末新政时期的那种前卫与升腾气势而显得平庸。

(三)令人迷恋的“完全市场”

真正给民国初期汉口华界市政带来活力的是民间社团组织,尤其是那些经营公用事业、公共事业的工商实体,前者如保安会、自治会之类街区性地方自治组织及其集合体——汉口各团联合会、汉口慈善会、善堂联合会、商会等,它们负责日常的街区消防、社会救济、街巷维修、治安与路灯管理,后者如商办汉镇既济水电股份有限公司、商营轮渡公司、车行等。这得益于政府的“无为而治”——对市场运作的少干预,它们负责供应水电,运营城市水陆交通与公共娱乐场所,组织并出资兴建码头、市街与住宅区,将浓郁的自由竞争式的商业精神融入市政建设与管理中,将市政与市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毫无疑问,商营性市政给民国初期汉口城市的发展增强了驱动力。

正因为如此,尽管民国初期官方主导的汉口城市重建并不成功,官办市政缺少建树,但城市社会却充满活力,“汉口……近来交通发达……阛阓栉比,年盛一年,其地位之优胜,实为我国内地第一商场,比之美国芝加哥,英国利物浦,有过之而无不及”[11]。在汉口,商人们感到的是经营的自由与商业运作的市场化。当他们在20世纪30年代深深地感到商业经营强烈受制于政府干预的时候,民国初期汉口的城市形象在他们的心中显得是那样令人迷恋:“本市在民十五年以前,各种营业,尚称发达,且属完全市场……”[12]

三、黄金时代:国际化的现代大都市(1927~1938.10)

1926年9月,北伐军控制了汉口,汉口市政府随即成立。其后,尽管市制多变,但市政府主导汉口市政的基本格局在法律的保障下确立起来[13],从此,汉口市政被置于城市政府的统一管理之下,市政建设很快步入快车道。从1927年直至汉口沦陷前夕,市政建设的快速发展成就了汉口市政史上的黄金时代。其间,以南京国民政府治下刘文岛与吴国桢执政时期的市政建设成效最为显著,汉口的城市现代化因而大步向前迈进。

(一)市政现代化快速推进

在汉口市政发展的黄金时代,负责汉口市政的市政府组织虽屡有更迭,但其市政管理有两点是基本不变的:其一,引入现代市政建设理念。效仿欧美,制订城市管理的制度、法规和条例,注重系统的市政规划与改造,参照西方城市功能分区的规划理论,结合汉口城市具体状况,将汉口按商业区、工业区、住宅区、小工商业区以及高等教育区、市行政区进行功能分区,以期彻底改变汉口工商不分、人商混居的杂乱壅塞状况。在城市建设中,把道路等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放在突出的位置,注重城市的园林绿化[14]155-157。所有这些使市政管理逐渐制度化、规范化,城市建设基本上依照规划有序有效地进行。其二,实行专家治市。不少留学欧、美、日的市政管理人才进入市政府,“由市长统筹领导,按专业化分工由各部门领导分级负责分专业组织实施,组成由上至下的分级网络体系,各部门的专家和相关的职员在各自的领域发挥作用,共同推进市政建设和城市的发展”[14]128,市政因之基本上实现了管理的专门化、科层化。

引入新的市政理念,实行专家治市,促进了汉口市政管理的现代化,也加速了汉口市政建设的发展。在黄金时代,汉口市政建设成就突出地表现在以下方面:(1)道路建设突飞猛进。据统计,在1938年沦陷前的10年中,市政府在汉口新辟现代化的柏油马路6条(含同时新建地下大型排水设施),总长4.7公里;改造碎石路加铺柏油路面19条;碎石路改铺水泥路4条;新辟和改煤渣、土路为碎石路6条;新建马路路基和临时马路16条等。翻修、改造各类马路以及租界与特别区市政当局翻修马路尚不计此列[14]181。市政府翻修的沿江马路,自江汉关至民权路段,“美观不弱于租界,商旅经过其间,颇觉便利”①参见《续修沿江马路昨函建厅请拆所有房屋》(《湖北中山日报》,1930年12月5日第3张第4版)。。到30年代中期,汉口新式道路系统已基本完成,交通状况大为改观,时人认为,汉口“市政之所以号称进步者,即由于此道路工程之猛进也”[10]232。(2)市区的公共卫生和居屋旅馆的室内卫生因城市下水道的规划与整理、公共厕所的兴建而大有改观。模范区的下水道筑成后,区内“家家户户有卫生设备,抽水马桶,彻底废弃老式的马桶,真正地享受现代化的卫生设备”[15]467,而新建的江汉路地下厕所,“是抽水马桶的。这是亚洲都市上的第一个地下厕所”[15]473。(3)公园的规划和建设成效突出。当时兴修的公园主要有中山公园和府前公园。中山公园是由留法归国的吴国柄参照各国最新公园建筑设计的,园内亭、台、楼、阁、假山错落于湖岸边、小岛上,栽植各种花木2万余株,还有运动场、游泳池、溜冰场、民众教育馆和总理(孙中山)纪念堂等。其中,“游泳池是汉口市的第一个游泳池,其大小、深度都符合国际标准”[15]479。市政府社会局局长蒋坚忍自豪地赞誉中山公园说:“长江流域除上海法国公园略为设备完全外,其余皆不足与中山公园媲美。”[16](4)堤防建设大步推进。1931年水灾之后,在汉口环市堤防的管理、修筑方面,中央政府和湖北政府逐渐理顺了它们对堤防的统筹管理与汉口市政府对市政的主导之间的关系,汉口市政府得以在大灾之后大力而稳健地推进堤防建设。到全面抗战开始前夕,汉口市政府培修环市堤防的计划大部分已经完成,汉口环市堤防大为加强[17]。

(二)印象良好的国际化都市

民国中期,汉口市政现代化水平一直在全国城市中名列前茅,市政的进步给中外人士带来了汉口城市形象焕然一新的感觉。

刘文岛执政时期,汉口市政建设成效得到了外界的公认。刘文岛有一次自南京返回汉口后高兴地对人说:“很多见到我的人说我把汉口弄的很好,有中山公园、沿江马路,旅馆有抽水马桶……他们都说汉口的建设比南京都好。希望我回汉口把建设的说明书寄给他们……南京、上海郊区浮棺太多了,难怪他们说汉口好”[15]473-475。当时,长沙市政筹备处为学习城市管理经验,多次派员到汉口特别市政府各局参观,索取有关市政报刊和资料[10]224。吴国桢执政时期,市政建设由于市府建制的变动,受制于财力,加之时局变化和1931年水灾的后续影响,市政建设虽然未能如刘文岛时期那样高歌猛进,但仍然持续稳健地进行。直至沦陷时期,人们痛恨日伪市政当局在路政方面的不作为时,还念念不忘吴国桢的路政业绩[18]。

四、魔爪下的异化:被诅咒的“行尸”与“地狱”(1938.10~1945.8)

沦陷时期,是近代汉口市政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在这一时期,实际运作市政的势力并不真正为着城市的利益而作为,汉口市政被扭曲和异化,同时,其城市形象也显得狰狞可怖。

(一)不能自主的城市政府

沦陷时期,汉口在日军的扶持下相继成立了5个傀儡政权:武汉治安维持会、武汉特别市政府、汉口市政府(直辖)、汉口特别市政府、汉口市政府(省辖)①武汉沦陷后,第一个具有政权性质的机构是1938年11月底成立的武汉治安维持会。1939年4月20日,以张仁蠡为首的伪政权武汉特别市政府成立,暂时无所隶属。1940年9月20日,取消武汉特别市政府,成立汉口市政府,直辖于汪伪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1941年3月28日,又改为汉口特别市政府,辖属依旧。1943年11月,又改为汉口市政府,受辖于伪湖北省政府,市长为石星川。1945年8月,日军投降,国民党政权开始办理日军武汉受降事宜,日伪政权遂瓦解。。但是,每个傀儡政权在市政上都不能自主,它们各级组织之下都设有驻汉日军委任的嘱托、顾问(后改为联络官),他们实际上是驻汉日军的利益代表,操控着日伪城市政权。例如:日伪武汉特别市政府时期,根据组织章程,市政府在市政上有自主权利,但是其最高市政权实际上操控在首席顾问、日军汉口特务部科长浅见大佐手里,浅见大佐在特务部的执行任务之一就是“市政指导”,同时,“各政府机关及补给厂分担军部行政和军需物质的筹备工作”[20]。因此,沦陷时期的汉口市政是以日军的利益与意志为转移的。

(二)军事化的市政管理

为了控制市政资源以服务于日军的侵略战争,日伪市政当局对汉口市政实行了军事化管理,其中尤以对市区治安、水电、堤防、交通的管理最为突出。

汉口沦陷之初,城市治安由日军直接承担,并且,日军政当局将整个汉口市区除日租界外,划分为驻军区、华中区(难民区)、日华区、商业区,以及特一、二、三区和法租界,进行军队监控下的严厉的分隔式管理。这种分隔式管理与沦陷期相随始终。在伪市政府警察局成立以后,汉口城市治安遂由日军与伪警察局协调进行维持,而实际上仍处于日军掌控之下。由于水电与日军的生活供给和军事需要密切相关,日军一开始就占领了既济水电公司并纳入军事控制之下,成立了华中水电公司(亦称华中水电株式会社),进行军事化管理,水厂和电厂均由日本宪兵队驻守。由于市区中山路以北至张公堤属于驻军区域,沿张公堤有日军的驻防工事,日军在此也实行军事化管理,市民不得在堤上逗留。沿河沿江一线也由驻军控制,各主要交通路口或日伪重要机关所在街道均有日本宪兵把守,交通指挥灯也主要设置在这些路口或街道上。公共汽车、过江轮渡上甚至也派宪兵维持秩序。

(三)沦陷时期的“市政建设”

沦陷时期,日伪市政当局不仅制定了市政规划,也展开了所谓的“市政建设”。

(1)极力强化堤防。日军侵占武汉并继续向南侵进后,以汉口为核心的武汉三镇一方面成为日军继续南侵的桥头堡,另一方面又成为其南侵的后方据点。1943年,日伪在汉的喉舌就曾积极配合日军的侵略战争,公然宣称汉口市是“大东亚战争完遂之最前卫及后方兵站基地”[21]。但是汉口市区实际上无险可守,为了构筑军事屏障,完善城防,日伪市政当局异乎寻常地关注汉口堤防,声称要“推进市政建设”、“保护堤防”和“完固堤防”①参见《张市长施政方针谈话》(《大楚报》,1940年1月1日第1版)。,不仅成立了相应的堤防管理机构,不断地严密堤防法令规章,而且在工程建筑方面优先堤防建设、极力强化堤防,有计划、斥巨资、大量强征民力持续修筑堤防,甚至日本驻军主动参与堤防修筑[22]。

1.1.3 仪器 ZT-150型高速多功能粉碎机,永康市展凡工业有限公司;DHG-9023A电热鼓风干燥箱,上海一恒科学仪器有限公司;TS-100B恒温摇床,上海天呈试验仪器制造有限公司;UV-1800型紫外可见分光光度计,上海美谱达仪器有限公司;FA2004电子天平,上海舜宇恒平科学仪器有限公司;HH-S数显恒温水浴锅,常州翔天实验仪器厂;pH计,奥豪斯仪器(上海)有限公司。

(2)道路绝少建设,即便有新建亦服务于日军的军政利益。翻检沦陷时期日伪当局发布的市政公报、市政纪念年刊之类的政府公报及其主办的大报——《武汉报》和《大楚报》,我们不难发现,沦陷时期汉口的道路建设基本停留在修修补补的状态,即使有少量的兴建,也是以服务军事为目的。如新建竣工或新建之中的可怜的几条道路——航空路至飞机场支线、利济路、武胜路、循礼门至怡和后街路、汉宜路至放送局路、太仓路至火葬场路,除了最后一条外,前几条要么是为了打通日军的运输通道、方便日军的军事运输,要么是服务于日军的信息传递。

事实上,日伪市政当局也未能很好地顾及道路的维修,以至于到1944年,市内“各马路,实在已经有‘破损不成样子’之感。故无论边街僻巷,即如几条车马杂沓、行人如织的中山路、‘三’民路(按:指民族路、民权路、民生路)、江汉路等路面,亦处处呈龟裂破碎的状态。此种情形,既有碍观瞻,且易于引起交通危险”②参见《老实话》(《大楚报》,1944年3月24日第2版)。。据统计,汉口自沦陷以后全市所有柏油路、碎石路几乎全部被毁坏,约1 100万平方米的路面无法继续使用[23]。

沦陷时期汉口市政的其他很多方面亦处于建设少、甚至不建设反遭破坏的境地。例如日伪政权建立以后,在市区断续添置了一些下水道沟盖和路灯,但到1943年以后,很多铁质下水道沟盖却被日军掠夺去作为战备物质使用了;路灯则被日伪当局或以节省物质为由,或以电线老化、存在安全隐患为由,陆续将一些街巷的电线剪断后拆除③参见《希望回复路灯“必要”与否之商榷》(《武汉报》,1943年3月1日第4版)和《旧线装置路灯警局分别拆除》(《大楚报》,1943年8月20日第2版)。,结果“小街小巷暗如地狱”④参见《冷僻街巷暴徒行凶路灯之设万不可缓》(《武汉报》,1942年4月14日第4版)。,“各偏僻街道,入夜即成黑暗世界,是以一般宵小潜伏,行窃事件,屡有所闻”⑤参见《敷设路灯》(《大楚报》,1941年5月16日第6版)。。水电方面,水电公司强行将难民区的原有水管挖除,居民被迫改吃水桩水;1944年,难民区“一带的一部分商店月来也开始停止供给电流,所以一至夜间,停止电流的街道除了保留一二路灯以外,四周都是黑洞洞的”⑥参见《节省用电》(《大楚报》,1944年7月20日第2版)。,日华区先期只供日侨用电,沦陷3年后,才让华民用电[24]。卫生方面,公厕建设很少,不得不保留大量便池,尤其是难民区便池多,因缺乏管理,以致难民区“厕所便池靡不秽气四溢,尤以僻处巷落之便池,更为令人见之欲呕”⑦参见《武汉语丝》(《武汉报》,1941年1月18日第3版)和《中华区内卫生依然保存国粹》(《武汉报》,1941年1月14日第3版)。,“有数的几个公共场所,简直难找到几个是干干净净的”⑧参见《公共场所的卫生问题》(《大楚报》,1943年1月19日第2版)。;垃圾清扫通常依赖卫生大扫除,但难民区与偏街小巷“别有天地,泥土飞扬,垃圾纵横,病猫饿狗横行,苍蝇和蚊子交飞”⑨参见《且说卫生》(《大楚报》,1941年10月16日第1张第3版)。,就连伪市政当局也承认“街头巷尾,秽物积储”⑩参见《卫生局饬属清除积污》(《武汉报》,1943年11月18日第3版)。。

(四)令人诅咒的“行尸”与“地狱”

汉口的沦陷,对一般市民来说,不啻是一场噩梦。沦陷时期的汉口,给一般市民带来的是殖民统治的高压、生活的重负和心灵深处痛苦的呻吟与无助。此时人们心中的汉口,已不是前程似锦的“东方芝加哥”和富有自由度的“完全市场”,更不是充满自信的模范都市,而是“没有灵魂的行尸”与苦难深重的“地狱”。

发表在日伪喉舌报——《武汉报》和《大楚报》上的两段诗文,绝望地描绘出存有良知的中国人对于沦陷时期汉口的深切感受,同时也准确地刻画出沦陷时期汉口的城市形象:

别了!汉市!假如说是留恋吧?为什么我却觉得十分沉寂,诅咒你是没有灵魂的行尸!假如说不留恋吧?为什么凝视着柏油的街道,心中感到重压的苦痛?

——《别了 ! 汉市 !》①参见需人:《别了!汉市!》(《武汉报》,1941年9月26日第6版)。

这里/没有人知道/是给都市嘴里/吐出来的人群/永远/有高大的洋楼/高大的烟囱/给他们做了屏风/还有用他们的血汗/筑成的教堂钟楼/冷酷地望着/不讲一声感谢/是上帝的派分/硬把人间隔开来/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谁信这里/有阳光的日子/也是一无阳光的天气/给都市放来的/腐乱的渣滓、炭灰/和秽浊的水流/日子串成了岁月/乃有假山样的土堆/同小河样的流水

他们/生活在阴暗潮湿霉毒里/有蚊蚋有苍蝇/无数的细菌混合了煤烟/他们/一样的要食粮和空气/而无营养欠新鲜/谁相信他们不早死/粗臂膀现出脉络的壮健/他们牛马样的工作/造成天堂的舒服/给地狱的痛苦/他们/有心也有眼/与天堂的人群一样/为什么/生活都是两般

这里/都市的背后/有花有草无春天——《都市的背后》②参见朱之宇:《都市的背后》(《大楚报》,1945年8月18日第2版)。

五、战后市政难复原:破落失意的坏都市(1945.9~1949.4)

经历近7年丧乱之后,汉口市政元气尽失,抗战胜利后,汉口步入了所谓的“复员期”,市政百废待兴。

(一)复员市政难复原

复员之初,汉口市作为国民政府的普通市还建,人们希望汉口市政尽快恢复元气,时论谓:“‘胜利不是休息,复员不是复原……但愿胜利后能够快些复原。”③参见《但愿能够复“原”》(《武汉日报》,1946年2月8日“增刊”之第1版)。遗憾的是,汉口市政发展一直未能恢复到战前的水平。

汉口市虽然进入了复员期,但是市政府的组织与市财政能力已不可与战前同日而语。战前市政是专家治市,而此时大量军人与政客进入市政府,市政建设较少专门人才。“专家治市”成为市民的期盼,舆论呼吁:“市政需要专家,专家政治尤应与市政改制同时并施,使文官制度为专家政治成为改制后市府人事新的两大基点。”④参见《改制后的人与政》(《汉口报》,1947年7月3日第3版)。1947年8月1日,在汉口社会各界的极力争取下,汉口正式由普通市改为特别市,但专家治市却并未与市政改制同时并施。

战前汉口市财政在普通市时期虽然并不十分宽裕,但总体上还不至于十分困难,在特别市时期,市财政比较富裕,执政者对汉口的市政发展尤其具有信心。刘文岛曾经这样说:“广州市每年的税收,不过毫洋五百万,以毫洋折合大洋,恐怕还不能每月有四十万大洋的平均数;上海市的税收,每月亦在四十万左右,但市府的成立,比较汉口长久;南京市每月只有十二万的收入,更不用说了,所以在全国各特别市,比较起来,我们汉口市的前途,实在很有希望。”[25]复员后,汉口市财政一直比较困难,于是社会各界均寄充裕市财政的希望于改变市制,市政府“参议员……咸以在本市为普通市时期,市政计划或因经费不足,或因省府牵制而不能尽量推行,现在恢复为直辖市,当无以上困难,市政当局应有独立自主之精神,应以安定民生为目的,从大处着眼,不畏难,不迁就,不空言,不敷衍,以求市政之一新,社会得以维持,人民生活得以安定”⑤参见《汉口已经升格市府好自为之》(《正义报》,1947年6月22日第4张)。。汉口改为特别市之后,舆论认为汉口“将来之财政将日趋裕如”⑥参见《从数字上看汉口市改制以后财政乐观》(《正义报》,1947年8月14日第4张)。,然而事与愿违,汉口市财政月收支还是以寅吃卯粮居多。到1948年,又因为“戡乱”的需要,市政当局的注意力转移到内战的战备方面,市财政更感困难。

由于财政困难,既定市政规划难以实行,1946年,汉口在整顿市容、马路建设和卫生管理等方面“均左支右绌,荆棘载途”⑦参见《勉市政会议》(《正义报》,1946年7月25日第1张)。,到1948年,“各项建设【费】(按:此字当为衍字),限于财力,进度迟缓”⑧参见《汉市参会临时大会否决预收水电费》(《大刚报》,1948年3月21日第2版)。,所以,战后汉口市政绝少进步。

(1)道路方面缺少建设。从复员直至1948年,市政府“根本就还没有翻修好一条马路。尤其是一些并非主要的干线,更是连问也没人问”⑨参见《马路无力翻修就填补填补窟窿吧!》(《大刚报》,1948年4月21日第3版)。。战前令汉口人倍感自豪的中山大道,此时光鲜不再:“中山大道,是纵贯汉口市的唯一马路,和武昌的中正路一样,各为汉口市和武昌市内的交通命脉……武昌的中正路,晴天黑油油的,雨天光刷刷的……汉口的中山路呢?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载道……重庆大梁子一带……马路呢,比抗战前至少阔了一倍。但是十年前的中山大道与现在的中山大道比较,几乎没有变动,大抵是认为中山大道已经够大了吧?倘使认为十年来的汉口很少进步的话,那么街道之没有进步,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代表。”①参见《武汉点滴》(《武汉日报》,1946年11月15日第10版)。

(2)公用事业发展举步维艰,危机重重。战后汉口市政府虽然恢复了公共汽车,但运营困难。1947年,市参议员这样描述汉口的公共汽车:“今日的公共汽车,真可谓老牛破车不堪使用……一去二三里,抛锚四五回,下车六七次,八九十人推。”②参见《市参议会花絮》(《大刚报》,1947年6月22日第3版)。由于车少人多,公共汽车太过拥挤,甚至连售票员都被挤下车被车轧伤③参见《米案未了结禁令已取消公共汽车上闹得一团糟》(《汉口报》,1947年7月27日第4版)。。即便如此,公共汽车到1948年8月,还是“因发不出上半月的借支,终于全部停驶”④参见《公共汽车停驶》(《大刚报》,1948年8月17日第2版)。,后来虽然复驶,但仍是气息奄奄。轮渡交通的境遇大致与公共汽车相似。

(3)水电事业也频频挣扎在生死线上。复员后不久,既济水电公司恢复了水电供应,但是价格奇贵,市民多有怨言。随着内战的向南推进、通货膨胀的恶性发展,既济水电公司经常面临着资金紧张、燃煤匮乏、居民反对水电涨价等问题,以至于到1948年限制供应进而一度停止供电⑤参见《本月十五日开始停止供给日电》(《大刚报》,1948年2月9日第2版)和《火车轮船今起加价汉市水电轮流停电》(《武汉日报》,1948年11月6日第4版)。。而市区频发的火灾,则往往因为水门过少,无法快速扑灭。

(4)卫生管理部门失职。“阴沟的铁盖经过几年都还未能盖得【的】(按:此字当为衍字)起来……阴沟中的污泥掬出来放在大街上都不能马上收拾干净”⑥参见《市民对市参议会的希望》(《大刚报》,1948年1月10日第7版)。,舆论惊呼:“汉口市太污秽了!”⑦参见《脏汉口名不虚传这多不卫生!》(《正义报》,1947年8月14日第4张)和《汉口市太污秽了警察局发动大扫除》(《大刚报》,1948年9月20日第3版)。

(二)破落失意的坏都市

如果说战前的汉口充满自信而又光鲜亮丽的话,那么,战后的汉口则是十足的破落户,满怀失意、蓬头垢面甚至面目可憎了。汉口人感慨:“战前的武昌市容没有汉口好,但现在的武昌市容却比汉口市年青。”⑧参见《武汉点滴》(《武汉日报》,1946年11月2日第5版)。“国家胜利了一年多,汉口也光复了一年多,我们当还记得,汉口是九省通衢,是东方芝加哥……但实际上,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个样子,我们假若还记得战前的汉口是什么样子,则今天再在这大汉口的夜市中巡礼一遍,我们准会替这个城市的过去伤悼,替它的未来凄惶”[26]。

1947年以后,极为愤懑的市民甚至认为汉口是“中国最坏的都市”⑨参见《汉口——中国最坏的都市》(《大刚报》,1947年1月18日第4版)。,当他们看见“市有疯汉,路有弃婴”的时候,不免爱恨交集地浩叹:“这东方芝加哥!”⑩参见《市有疯汉路有弃婴这东方的芝加哥!》(《正义报》,1947年5月15日第4张)。更有甚者,则对他们生活的这个都市“真正地发生了更大的憎厌”,因为汉口到处可以听到谩骂,打架已成为最平常的动作,坏事情更容易制造,而穷人更加可怜,杀人已不足为怪,生活越来越艰难,摩擦冲突也越来越多[11]参见《我厌恶这都市》(《正义报》,1947年8月4日第3张)。。

六、余论

纵观开埠至民国末期汉口市政的发展历程与城市形象的变化,我们对于近代市政发展与城市形象塑造之间的关系大致可以产生以下认识:

第一,政府市政作为与否,市政发展的良莠,直接影响城市形象的塑造,且政府愈是强势,市政对城市形象的塑造影响愈大。强势政府的市政发展战略得当、规划合理,并能倾力于城市管理与建设,市政将可能处于比较良好的发展状况,市政发展与城市形象的塑造将呈正相关关系,汉口开埠后的张之洞督鄂时期,以及南京国民政府统治下的黄金十年时期的情形,即是如此。强势政府的市政如果不能倾力于城市管理与建设,或者不以谋取城市利益为发展市政的圭臬,结果只能是政府愈强势,市政发展状况愈恶劣,城市形象愈糟糕,沦陷以后的汉口即是如此。如果政府无所作为,但是允许民间有所作为,市政发展虽不一定处于最佳状态,但是与此相应的城市形象也不至于一无是处,民国初期汉口的情形就是如此。

第二,当市政发展严重受制于战争时,市政发展状态对城市形象塑造带来的更多是负面影响。民国初期、沦陷时期和民国末期的汉口市政均受制于战争,民国初期的汉口市政很大程度上受制于辛亥首义战争,辛亥首义时南北军在汉口的交锋,最终导致了汉口市区的大部分损毁,汉口市政元气大伤,尽管人们认为革命带来的破坏给民国初期汉口城市重建与市政发展带来了契机,但是当这种契机从根本上缺少转化的条件时,战争所带来的破坏实际上就长时间地制约了汉口市政的发展,进而影响到城市形象的塑造;沦陷时期,日军实行以战养战,汉口市政服务于日军的侵略战争,市政建设无法展开;民国末期,国内战争的持续,战火的向南蔓延,汉口市政当局关注的重心由恢复发展市政转化为关注军事防御,汉口市政因管理与建设不力而极为衰败,根本不能扭转沦陷以后汉口市政发展的颓局。总之,沦陷之前汉口市政的良好发展态势因为战争戛然而止,沦陷以后的汉口更是百孔千疮,其城市形象自然呈现负面性,从而使得战前战后的市政发展呈现出极大的落差,城市形象也因此呈现出强烈的反差。

第三,民间市政参与的自由度也会影响城市形象的塑造。从汉口开埠至民国初期,汉口市民的市政参与度总体来说是不断提高的,张之洞督鄂时期以及此前在传统的官商协作机制之下,民间在政府允许的范围内具有一定的市政参与自由。张之洞去鄂以后,地方自治运动在汉口兴起,民间市政参与度提高。辛亥革命以后,汉口市民的城市主体意识进一步觉醒,市政参与意识日趋增强,民间市政参与的自由度空前增强,民间市政参与对市政发展及城市形象塑造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尤其在是民间市政参与过程中,民办市政的市场化运作,使自由竞争的商业精神在纯营利性的商业领域以外也得以张扬,广泛影响着市民对于市政的感知,从而最终影响到城市形象的塑造。

第四,市政管理思想的开放与否,也影响着城市形象的塑造。刘文岛与吴国桢执政时期,大胆引入西方的市政理念,敞开胸怀向西方学习,合理规划市政,坚持专家治市,向往“田园都市”,市政建设与国际接轨或看齐,城市给人以开放而富有时代气息的印象——“束装入时的少妇”、“比较是有一种现代化的景象”。

沦陷时期,虽然市政当局曾大造舆论,要发展汉口市政,但是其市政发展缺乏独立的思想,禁锢于日军“大东亚战争”战时指导思想之下,市政建设缺乏灵魂,城市形象也就缺乏生机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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