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对基督教精神的谱系学分析

2011-08-15 00:49张典
关键词:斯宾诺莎教士犹太教

张典

尼采对基督教精神的谱系学分析

张典

尼采的谱系学,实际上将西方的几乎所有的神去偶像化,永恒轮回学说实际上就是要把西方的神的偶像化理解全部还原到神的本真性理解。在尼采这里至少有五重的神性的纬度:前苏格拉底的希腊诸神;柏拉图主义-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基督教;保罗-犹太-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基督教;犹太-斯宾诺莎-古代犹太一神;作为综合超越力量的酒神-耶酥-未来神。

尼采;基督教;谱系学;柏拉图主义

尼采对基督教的批判有一个发展过程,1881年8月后思想成熟时期的尼采有这样的思考,尼采的谱系学,实际上将西方的几乎所有的神去偶像化,永恒轮回学说实际上就是要把西方的神的偶像化理解全部还原到神的本真性理解。如此,尼采发出这样关键性的断言:(1)基督教是大众的柏拉图主义;(2)根本就不存在基督教,只有惟一的一个基督徒耶酥,已经死在十字架上了;(3)到底存在新教吗?其实没有什么新教,新教只是基督信仰内的奴隶起义的结果。这些论断关涉到基督教的根本性的问题。另外,尼采对斯宾诺莎的敬重,一种最强有力的理性的犹太精神,对比尼采对圣保罗的批判,尼采对犹太精神的敬重是很深的。在尼采这里至少有五重的神性的纬度:(1)前苏格拉底的希腊诸神;(2)柏拉图主义-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基督教;(3)保罗-犹太-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基督教;(4)犹太-斯宾诺莎-古代犹太-神;(5)作为综合超越力量的酒神-耶酥-未来神。

尼采在1871~1872年写就《悲剧的诞生》,书中潜在存在对犹太教的批判立场,称希腊-罗马-德意志亚利安精神对罪性的态度是男性的积极的罪行,而闪米特的罪性为女性的原罪。这样的立场与黑格尔没有多少区别,尼采站在希腊-罗马-路德的新教的立场上讲话。尼采出生在路德教家庭,世代信奉路德教,尼采从小熟背《圣经》,虔诚得令有感动。尼采1875年2月28日,尼采给朋友的信中说:“我们善的,纯粹的,新教的空气啊!直到现在我才如此强烈感到自己最内在的依赖于路德的精神。 ”[1]131

从尼采1879年的书信中,看到尼采开始批判路德,尼采1879年10月5日致信彼得?加斯特,对路德有这样的论断:“亲爱的朋友,至于路德,我有很长时间不能说对他有什么真心诚意的尊敬了:他的大量材料对我产生了副作用。路德丑陋的,傲慢的,暴躁易怒的滥用的嫉妒——他不将愤怒的唾沫吐到某人身上就不会罢休——已经让我很厌恶他。”[1]169-170可以看到,尼采大概在1879年前就开始反思路德的新教,从1875年到1879年期间,尼采对新教的本质有一个彻底地反思,这样,尼采对天主教会产生与新教同样的认识,就是认为天主教就是一种南方的民族气质的产物,这一点,尼采分析米开朗基罗的天主教绘画时就是这样的态度。米开朗基罗以匿名的基督徒尼哥德慕自比,天主教的形式的力量促进了米开朗基罗创造出伟大的艺术。

尼采1881年7月30日给殴维贝克写信:“我实在惊奇,实在高兴!我有一位先驱,怎样的一位先驱啊!我几乎差点不能得知斯宾诺莎:斯宾诺莎现在带给我的是直觉的指导。不仅是他整个的趋向与我相似--去使最强力的激情得到认知—而且,在他的教义中,我发现了我具有的五条教义;他否定自由意志l,目的,道德世界的秩序,非自我,罪恶;当然,不同是巨大的,但不同更多在时代,文化,认知领域。总之:我的孤独,如身临奇高山峰,已经经常,经常令自己呼吸吃紧和失血,现在至少有两人来分担这种孤独了。不可想象! ”[1]177这样,尼采在1881年前又发现了斯宾诺莎,斯宾诺莎对尼采思想的成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加深了尼采对犹太精神和德国新教的认识。1881年尼采悟到了永恒轮回思想,这是尼采思想成熟的决定性标志,这对尼采来说,就是彻底从反犹主义中走出来了,尼采这时真正开始对犹太精神的多样性进行谱系学梳理。

尼采将诸神的谱系进行梳理,对希腊-罗马-柏拉图-基督教,进行高贵与低贱的道德的谱系的梳理,对犹太-基督教的犹太性进行谱系梳理,这样分出保罗的基督教和原始的犹太教,还原原始犹太教的纯洁性,多少以斯宾诺莎为原型。那么,尼采也决不是反基督耶酥的精神意义,而是在一个超越低贱道德的纯洁性上,重新感受耶酥的神性和人性。欧洲文化就是这些文化元素的不断重组,重新回归和综合产生更高类型精神的过程。尼采不会不清醒知道,要想从一无所有中重新创造一种新文化,是不可能的。这样,尼采的权力意志就是对所有欧洲的文化精神进行价值重估的一种尝试,权力意志就是深层心理学。

尼采认为希腊文化是对东方文化的一种综合提升而成熟的,这种综合提升到希腊精神,使希腊人超出周围民族之上。读尼采的作品可以发现,尼采认为,东方对希腊精神有决定性作用的是犹太精神和佛教精神,这深处,影响更大的是犹太精神。尼采认为,基督教是欧洲的佛教形式,佛教在诚实的品质上超过了基督教;而古犹太教又超过佛教,古犹太精神在提升希腊精神的内在力量上具有积极性,而佛教只具有消极性。希腊精神太明朗,那么犹太的神性的彻底性对希腊精神是根本性的提升力量,希腊精神能够在这样的外在力量的竞争中获得自我反思,自我生长的力量。

从尼采的这个论述关于犹太人的问题:

整个犹太人的问题只存在于民族国家的范围内,就这方面而言,他们的精力充沛和更高的智慧,他们在长期的痛苦教训中一代又一代积累起来的、到了唤起嫉妒和仇恨程度的精神——意志资本,必然在这里到处都失去平衡。每个民族、每个人,都有令人不快的甚至危险的秉性:要求犹太人成为例外,这是残酷的。那么秉性也许甚至在他们那里也特别危险、特别吓人;这个民族有过所有民族中最痛苦的历史,我们在各个方面并不是没有过失的,而且因为他们,我们才有了世界上最高贵的人(基督),最纯粹的智者(斯宾诺莎),最有力量的书和最有效的道德准则,此外,在最黑暗的中世纪时代,当亚洲的云层沉重地笼罩在欧洲上空时,是犹太民族的自由思想家、学者、医生在个人承受着最艰巨压力的情况下牢牢举着启蒙和精神独立的旗帜,……犹太教本质上有助于使西方越来越西方化:这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把欧洲的使命和历史变成了希腊使命和历史的一种继续[2]254-257。

这里可以看到尼采的谱系学的特点:尼采是一个希腊-罗马精神的本位主义者,尤其是希腊精神位于一切价值的中心;尼采对犹太精神还是比较矛盾的,尼采将犹太精神作为对希腊-罗马精神有力的竞争者和提升者,犹太精神是希腊精神的一种继续的意义上存在。尼采写下上面的论述时是在1881年前,至少可以看到,尼采通过理解斯宾诺莎理解犹太精神,尼采认为犹太精神对希腊精神是真正必须的。

尼采在《善恶之彼岸》的前言中对基督教有这样的论断:“反对柏拉图的那场斗争,或者为了更明白地和为‘大众’而言,反对数千年的基督教教会的压迫的那场斗争——因为基督教是为 ‘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已经在欧洲产生出精神的十分激烈的紧张状态。”[3]138尼采认为基督教是大众的柏拉图主义,也就是对基督教和柏拉图主义的关系进行谱系学梳理。在尼采这里,柏拉图主义准确说应该是苏格拉底—柏拉图主义,尼采对二位还是有所区分,这里的苏格拉底作为柏拉图辩证法的主角与柏拉图主义联系在一起。柏拉图主义,柏拉图主义变种的斯多亚派,为基督教的产生提供土壤。尼采在“基督教为大众的柏拉图主义”的基础上进一步论断:根本上没有什么基督教,两千年来的基督教只是一个幻觉:

“基督教”这个“教”字根本就是一个误解:事实上,曾经有过一个基督徒,而他已在十字架上被钉死了。宣传“福音”者已死在十字架上。从那个时候起,被称为“宣传福音者”,实际上是福音的反面:“恶音”、魔鬼使者。要在一种信仰中,例如透过基督而获得赎罪的信仰中去发现基督徒的特征,那是虚假得成为荒谬的;只有基督徒的实践行为,像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所经历的生活,才是基督徒。这种生活今天还是可能的,对于某些人而言,甚至是必需的:真正的、原始的基督教在任何时期都是可能的……事实上,根本没有过基督徒。近两千年来所称为基督徒的只是心理上的误解[4]98。

基督教只不过是柏拉图主义的一种变形主要存在两种柏拉图主义:苏格拉底-柏拉图主义-基督教,保罗-犹太教士-柏拉图主义-基督教。尼采对苏格拉底-柏拉图主义进行谱系学梳理,尼采指出柏拉图的理论是一种混合物:南意大利毕达戈拉斯学派的数和教派理论,灵魂不朽,灵魂轮回,东方的赎罪观;赫拉克利特的生存逻各斯;巴门尼德的不动的一;阿拉克萨戈拉的奴斯等。前苏格拉底的哲学精神是纯粹的,柏拉图已经失去了纯粹性,柏拉图并不是将前苏格拉底哲学精神进行提升的工作,而是将前苏格拉底哲学精神用来为一种世俗的大众服务,柏拉图已经失去了多元的真正意义,变成一种大众的辩证法,失去了纯粹性。柏拉图希望在城邦培养一种温驯的市民,柏拉图用理念的彼岸世界来完成对此世的统治,柏拉图就成为了一位教士哲学家。尼采认为柏拉图是希腊的犹太人,在亚历山大里亚的犹太人学校学习过,尼采这里的犹太人指的是教士犹太人。尼采看到柏拉图有一种犹太教士品性,这种品性多从东方教士那里学来,用以颠覆希腊的积极的悲剧精神:

犹太人与基督教犹太人之间形成了鸿沟,而且基督教犹太人只有通过犹太人才能获得此在权利,自此以后,基督教犹太人就不得不再次运用犹太人本能所发明出来的自我保存程序,而且把它用在一种向自我保存的最后提升过程中;另一方面,为了给希腊人和罗马人提供一种道德狂热,并且予以美化,古希腊的道德哲学已经竭尽全力了……柏拉图,通向腐败的一大过渡,他首先误解了道德的本性,把道德视为意义、目的,他已然用善的概念废黜了希腊精神,他已然有了犹太式的虚伪了(——在埃及! )[5]667-668

反异教。柏拉图这个本能的反希腊和闪米特人的嗅觉,同时还有对于斯多亚主义的嗅觉,斯多亚主义本质上乃是闪米特人的作品。作为威严的“尊严”、律法,作为伟大性的德性、自我责任、权威,作为最高的个人自主性,这都是闪米特式的。[5]806

尼采的基督教是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可以看到这样一些内涵:柏拉图接受了东方的教士精神,否定了希腊悲剧精神,柏拉图否定感官。尼采对柏拉图的论断主要的还是柏拉图扭转了希腊精神向东方的一些精神寻求出路。柏拉图的理念与东方的教士精神结合,最后集中在耶酥基督这样的形象上,耶酥基督就成为了教士驯服大众的工具,这就是大众的柏拉图主义的基督教,柏拉图这位希腊教士利用了东方思想完成了自己的彼岸的理念理论。

尼采的教士形象的代表希腊一系的为柏拉图,犹太一系的为保罗,他们共同促使了基督教的创立。尼采1887年在读尤利乌斯·韦尔豪森 (Julius Wellhausen 1844-1918)的专著《以色列史导论,以色列史第二版》,尼采有一个读书笔记:

王国崩溃,教士阶层壮大起来。犹太教的神圣宪法:人工产物,以色列被归结为一个“由教士组成的王国和一个神圣的民族”。神圣与世俗的外部对立形成了。对自然领域进行遏制,怨恨发作了。神圣性、空洞的,作为反题,成了占上风的概念:原始的二神性的、自然性对立起来。僧侣统治,人工产物,非政治的,犹太的神权政治,以异族统治为前提。与天主教相近,古天主教会的母亲。崇拜乃以色列宗教中的异教因素,在教士法典中却成了主题。崇拜与感性这间的纽带被剪断,成了一种虔信训练,没有了自然的意义,而只有一种超验的、无可比拟的、不可说明的意义。崇拜中的自然性已经被扼杀了,崇拜只不过是一种超自然的一神教的盔甲而已。[6]1400

尼采认为:由于犹太王国的崩溃产生了犹太教士阶层,教士阶层将原始的犹太教的自然性分裂为超自然的和此岸的二元对立;柏拉图主义与犹太教士走向了同样的方向。犹太教教士懂得把他们的要求都当作上帝的规章,当作针对上帝戒律的后续效果而端出来,有利于保存以色列。犹太教士贯彻某种特定灵魂,一场来自下层(罪人、税吏、女人、病夫)的虔信活动,拿撒勒的耶稣乃是他们借以认识自己的标志。尼采指出:“教士歪曲了以色列的整个历史,人们也再次作了试验,竟要在此篡改人类历史,以使基督徒表现为以色列最基本事件。这一运动惟有在犹太教士土壤里才能形成。犹太教的主要勾当就是把罪责与不幸纠缠在一起,并且把一切罪责都归结为对上帝的罪责!就此言,基督教仍是第二股力量。”[5]573-574

在犹太教士中,尼采批判最为激烈的代表人物为保罗。对柏拉图,尼采只是认为他是一个低的道德类型,但还不是如保罗这样的阴鸷的天才,对柏拉图,尼采只是将他漫画化,内心对柏拉图其实有很深的尊敬,对保罗的态度完全不同了。尼采认为,保罗创立了教会,宣扬因信称义的福音教义,保罗是基督教的真正创立者。基督教作为一种宗教教义体系,它的创始人正是保罗,而不是基督耶酥。尼采对福音的批判,主要不是针对耶稣,他攻击的是教会将耶稣的福音改造成信仰基督的教义。尼采看来,保罗其实没有真正尊重耶酥这个人格个体,只是利用了他,非常阴鸷地利用了耶酥。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说耶酥死得太早,就是因为他没有将真正的基督教的实践彰显出来就死了,否则,就不可能让保罗的福音解释流传开来,保罗的福音运动,本质上是一场深怀怨恨的运动:

在保罗身上,表现出与“带来福音者”的相反的形态:怨恨的天才、怨恨见解的天才、怨恨的坚决逻辑的天才。这个带来坏消息者是多么的为了怨恨而牺牲!尤其是赎罪者:他把他钉在他自己的十字架上。例如整个福音的生命、说法、死亡、意义和权利——一旦,这个引起怨恨的伪造者知道了他惟一所能使用的东西时,就没有什么东西留下了。真实性没有留下,历史的真理没有留下!犹太人的教士本能又一次的犯了同样的反历史罪过——只是抹除昨日的和前日的基督教;他造作他自己的早期基督教历史。尤其进者;他再次地歪曲以色列历史,以使它表现为他的事迹的史前记录:所有先知都说到他所谓的“赎罪者”。后来,教会甚至歪曲整个人类的历史以使它变成基督教的史前记录[4]104-105。

保罗的基督教是犹太教士的基督教,与柏拉图主义的基督教还是有本质的不同,柏拉图主义的基督教只是一种禁欲主义的表现,保罗的基督教是一种闪族教士的复仇欲望的表现:“基督教赖以构造自己的实在性,乃是少数教派的小小犹太家族。保罗的天才。小人物种类。小小犹太教区出现了爱的原则:那是一颗更加狂热的灵魂。保罗所创作的爱之赞歌不是什么基督教的东西,而是闪族式的永恒火焰的一种犹太式的熊熊燃烧。 古典趣味。 ”[5]649-650

尼采下面这样的分析,其实是冲着保罗这样的犹太的教士去的:“拿撒勒斯的耶酥,爱的人格化的福音,这位把祝福和胜利带给贫苦人、患病者、罪人的‘救世主’,导向了那些犹太教的价值和理想的再造。以色列当着世界像啐弃死敌一样啐弃其用来报复的工具,并且让他钉十字架,从而让所有以色列的敌人不假思索吞下这个诱耳。没有什么残酷的想象可与之相提并论,上帝为了人类的幸福上了十字架。这种爱,所有爱中,最极端的一种爱。从那犹太的仇恨中,从地球从未有过的最深刻、最极端、能创造理想、转换价值的仇恨中生长出来的爱,一种新的爱。”[7]162-163

尼采在《论道德的谱系》批判了犹太这个教士化的民族,犹太人=教士化的人民,这个有着最深沉的教士化报复心理的人民,正是犹太人敢于坚持不懈的扭转贵族的价值观(好=高贵=有力=美丽=幸福=上帝宠儿)。教士的典型心理是深刻的怨恨,坚忍不拔的否定意志。可以看到,尼采的犹太精神批判是对犹太教士精神的批判。

尼采从反犹太教士的角度反犹太言论很多,从古犹太精神方面褒扬犹太精神也很多,对犹太教,尼采这样写道:

我非常敬佩《旧约全书》,在那里我找到了伟大的人,英雄的境地,还有某种地球上罕见的东西,这就是强健心灵的无可比拟的天真。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人民。可是《新约全书》中却净是些琐碎的宗教事务,净是些罗可可式的心灵,净是些加了花饰的、弯弯曲曲的、奇异与怪的东西,净是些秘密集会的空气,别忘了,偶尔还有一些田园牧歌式的甜蜜气息,这种气息是时代的特征 (也是罗马省份的特征),它既不是犹太人的也不是希腊人的。在《新约》中,恭顺谦卑与妄自尊大同时并存,关于感觉的多嘴饶舌几乎使人头昏脑胀[7]286。

尼采这样对远古犹太精神的赞扬究竟想表达什么?尼采从斯宾诺莎去理解古犹太精神的高贵,犹太先民的最典型的特点是坚忍不拔的精神,尼采看到了犹太精神的智慧是以斯宾诺莎为参照的,斯宾诺莎就与犹太先民的形象重叠了。尼采所说的与斯宾诺莎的五点相似:他否定自由意志,目的,道德世界的秩序,非自我,罪恶。 斯宾诺莎否定了原罪的意义,认为对人类没有什么好处,这个与尼采相同,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就否定了原罪,原罪是一个基督教概念,旧约强调的立约的概念,不是原罪,约具有绝对的指令,这一点尼采并不反对,尼采身上的权力意志实际上还来自这样的精神,所以,尼采对旧约保持很大的尊敬。希腊的神也不存在什么原罪问题,看来尼采的思考中,认为这一切是犹太教士后来窜改了犹太历史。世界有一个至善的目的也是基督教的概念,旧约中不会有这样的概念,道德世界的秩序、自由意志这样的概念,非自我这样的概念,应该全部是基督教概念,斯宾诺莎令尼采对基督教的本质看得更加清晰。斯宾诺莎在犹太精神内面批判犹太教,对教士犹太教进行启蒙,还原原始犹太教的纯洁性。这种工作与尼采在基督教内面做的工作是对称的。站在斯宾诺莎的立场看基督教,现代的教会宣扬的基督教显然是很难不伪善的。

尼采在两个意义上与斯宾诺莎有分歧:尼采反闪米特性,一是反闪米特的教士制造的低贱道德,保罗是其中最伟大者之一;另外,尼采在闪米特的这样的无限的深渊的审美趣味面前既保持尊敬,也远离。所以,尼采在尊敬斯宾诺莎的同时,也远离斯宾诺莎的审美的态度。因为,斯宾诺莎这样的彻底清醒的理性的犹太精神对希腊是最好的清醒剂,对德国新教也是最好的克服力量。这样来看,尼采看似矛盾的闪米特态度就不存在什么疑问了,关键的一点就是尼采心中的高贵者道德是什么,闪族的道德也有高贵的谱系,尼采从旧约的英雄主义中看到了希腊也未曾有过的力量与高贵。

尼采眼中的耶酥:“很明显的,与十字架上之死一块儿结束的是什么东西:一种新的,完全原始的佛教式和平运动的基督,一种实际的,不仅允诺的现世幸福。像我早已强调的,因为这仍是这两种颓废宗教之间的根本差别:佛教只是完成而不允诺;基督教允诺任何东西但一无所成。 ”[4]104

尼采将耶酥看作佛教式和平运动的实践者,这种运动的根本特点是没有怨恨,根本舍己,佛教的宁静建立在根本地洞察己之虚幻,通过修智,看到己之虚妄,耶酥就是这样的一个实践者:

这个“福音的带来者”死了,正是他生活过一样,正如他曾教训过人一样——他不是去 “救赎人类”而是告诉人们怎样去生活。这个实践是他给我们人类的遗产:他在裁判者前,在捕役前,在那些控诉者以及各种诽谤者和责难者前的行为——他在十字架上的行为。他没有反抗,他没有为他的权利辩护,他没有采取过可能挡开最恶劣结果的步骤;相反的,他反而惹起它。他乞讨,他受苦,他爱那些陷害他的人。不反抗、不发怒——但是,甚至反抗恶魔——去爱他。[4]93

尼采将耶酥与佛教倡导的运动放在一种精神类型来看,尊敬耶酥的无怨恨、无原罪感的平静心态,诚实的品格,一种新的真正的生命:

耶酥提出了一种真正的生命,一种真理中的生命和通常生命的对立。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永恒化的彼得”、人格的永生。他与之斗争的东西就是“人格”,这个装模作样的东西。他如何使“人格”永恒化呢?同样,他也反对教区内的等级制。因为,他从未答应过论功行赏的事,他怎么能去谈论彼岸的赏和罚呢![5]254

耶酥是一个实践中的信仰领袖,他根本上反对永恒化的人格,反对彼岸的虚构,反对末日大审判,反对原罪说。但也看到,尼采既反对保罗虚构的耶酥,也反对佛教运动式的耶酥。当尼采内心的耶酥也有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影子,也有男性的高贵时,这时的耶酥就完全是一个真正的基督教福音的实践者。尼采的对立形象狄奥尼索斯与被钉十字架的耶稣,耶酥上十字架是价值转换的关键时刻,也就是如佛教一样彻底地舍己,这样就得到了一种彻底实践高贵德性的决断时刻,经过这一个时刻,就是彻底成为高贵的己,希腊悲剧精神在十字架上得到提升,得到复活。尼采在这里重新理解了荷尔德林的主题。耶酥基督与酒神狄俄倪索斯的舞蹈,为未来的拯救性力量,这是尼采的未来神,超人信奉未来神,拿破仑和凯撒在这样的意义上都缺少超人的美德。

[1]Christopher Middleton.Selected Letters of Friedrich Nietzsche[M].ChicagoandLondon:TheUniversityofChicagoPress,1969.

[2]尼采.人性的,太人性的[M].杨恒达,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3]尼采.善恶之彼岸[M].宋祖良,刘桂环,译.桂林:漓江出版社,2000.

[4]尼采.上帝之死[M].刘崎,译.台北:台北志文出版社,1983.

[5]尼采.权力意志[M].张念东,凌素心,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

[6]尼采.权力意志[M].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7]尼采.论道德的谱系[M].周红,译.海口:海南出版中心,1996.

B516.47

A

1673-1999(2011)10-0104-05

张典(1970-),男,湖北天门人,苏州科技学院(江苏苏州 215009)人文学院副教授,复旦大学(上海200433)哲学学院博士后,研究方向为西方文艺理论、西方美学和西方哲学研究。

2011-02-27

中国博士后第3批特别资助项目“早期尼采的希腊哲学思想研究”(201003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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