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花

2011-11-20 17:16潘淑云
福建文学 2011年7期
关键词:茶馆老婆女儿

潘淑云

女人花

潘淑云

任何女人都有故事,关于成长、关于感情、关于家庭……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朵花,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和颜色。虽然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但只要用心,生活总会回馈给我们足够多的惊喜。回首往事时,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来过爱过哭过笑过,在生命的每一个阶段,我不曾愧对自己拥有的美好时光。即使短暂,即使无人欣赏,我也美丽灿烂了属于自己的年华。感谢上帝,让我们生为女人!

简单快乐的生活

认识这个女人,源于同桌吃拌面。与她的交谈是在第三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之后。她着装非常有特色:上穿红色紧身短袄,下穿一条宽大的红格子厚呢裙,头戴一顶红线帽,手里拎着人造皮小红包。与包法利夫人相比,只差帽子上一根羽毛。她的拌面里放了很多的芝麻酱,吃完后她不像上班族那般急于起身,而是要了一碗开水慢慢喝着。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带着几分好奇的我问道:你不用上班吗?她笑了笑:看到我嘴边这颗痣吗?算命的说我命好,不用操心受累。“是怎么个好法?”她掏出纸张擦擦嘴:出嫁前吃父母,出嫁后吃老公,老了以后吃儿子。我笑了笑:这么说这辈子自己没挣过一分钱?她有些得意:所以说命好啊!不过,老公家这碗饭并不是那么好吃。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痛苦:我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是女儿,老公非常生气,让我回娘家坐月子。怀老二时,他正色告诉我:如果再生下女儿就和大女儿一道滚回娘家,如果生儿子,则一生衣食无忧。哦,忘了告诉你:我老公是个包工头。怀胎十月我吃睡不安,心里很害怕。我妈妈帮我到庙里烧了好多香,阿弥陀佛,万幸生了儿子,他就这么一直养着我。现在儿子高中毕业了,跟他父亲一道外出做事,女儿也嫁到了外地,我一个人在家,老公每个月寄两千块生活费给我。说到这里,她嘻嘻笑了:你看,我过得很好,也有时间打扮自己。上午我会到小姐妹家走走聊聊,中午吃完饭就打打小麻将,晚上看看电视,一天就过了。不像那些要上班的女人,家里单位两头忙,累得贼死又衰老得快。“那么,”我打断她的话,“如果有一天,老公先你而去,你怎么办?”她理直气壮地答道:这不是问题,还有儿子孙子嘛。我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养呢?你自己也可以挣钱嘛。她一边往脸上补妆一边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吃老公天经地义,我母亲就是这样教我的。我不管他赚多少钱,也不管他在外面小三小四,只要每个月给我两千块就行,我对这样的生活很满足。说完,她拎起包走了。

在这之后,我在街头还见过她几次。她依然裹着一身红妆,迈着碎步不紧不慢地走着。

人生的场景时常变换。愿这个有福气的女人,永远拥有简单快乐的生活。

茶馆生活真美好

她身高一米五,老公身高一米六,两人携手散步时还是很般配的,但过起日子来却很别扭。原因很简单:两人性恪反差很大。

她天生喜欢世俗的热闹和快乐,离开喧嚣的环境,犹如向日葵长在背阴的地方。个子小,精力却旺盛过人,正适用于那颗永远也静不下来的心;老公刚好相反,喜静不喜闹,喜散不喜聚,话语不多,标准的宅男。这种家庭氛围几乎让她窒息,在女儿外出求学后,她拿出积蓄在一个新开发的商业区开了家茶馆。茶馆是否挣钱她并不十分在意,让她欣喜的是从此摆脱了孤独和寂寞。只要有空闲,她便泡在茶馆里,朋友非常多,多得有时连她自己都认不得。

刚开始宅男老公还很高兴:耳边没有了老婆的聒噪,乐得清静。但时间一长,他发现事情不太对劲:饥一顿饱一顿,家里乱七八糟,垃圾多得快把他淹没了。他向老婆提出抗议,老婆二话没说,马上请了个钟点工。问题似乎解决了,但过了一段时间,宅男老公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他几乎见不着老婆的面。每天他睁眼时,老婆已早早起床到单位上班了;晚上闭眼时,老婆还在茶馆忙碌。宅男本来就与社会接触不多,朋友也少,有个老婆还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还有一丝联系,而现在,他有了种被抛弃的感觉,这让他很不舒服。他再次向老婆发出强烈抗议,但这次老婆表示爱莫能助。为此,两人大吵了几场,老婆明确表态:宁离婚不关茶馆。宅男虽然痛苦得直揪头发,但终究不舍多年的感情。

如今的她,腰杆挺得忒直,神采奕奕面色红润,身边围着一大群红尘男女,用她的话来说:生活真的很美好,我快乐极了。

工作让我美丽

她热爱工作,并从中得到自信和快乐。她几乎没有八小时以外,连散步都是小跑着走,家长会她也难得露面。然而有一天,当她停下匆忙的脚步抬头看周围时,发现一切都变了。她依然还是她,只是青春不再。然而别人有了很大的变化。对工作敷衍了事的先行者已步入了食利者阶层,一切献给领导的聪明者业已升迁。只有她——这个只知埋头耕耘不抬头看路的傻女人落伍了。除了一大叠自我陶醉的奖状外,她其实已成为这个时代的边缘人。

一直以来按照自己的价值观活着的女人开始失眠。寒冷的冬夜她徘徊在溪边,在咖啡馆独坐到天亮,朋友聚会时酒量很差的她时常喝到烂醉。思之思之,精神几近崩溃的她终于想明白了。大学时古文老师说过一句话:这世界上有几种人不适合读书,其中一种是书呆子。因为呆子唯书至上,不清楚书本与现实世界的差异,不明白什么叫适者生存,更不懂人心险恶。

蛹化成蝶的过程是痛苦的,但只有经历这个过程才能成人。恰在这时,单位有一个到西北工作的名额,她报了名。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似乎找回了自我。那里的工作条件不是很好,但人与人之间尚能坦诚相待。在同事的带领下,她加入到志愿者行列,见识了各种苦难的人生,了解了社会最底层人的窘迫。在帮助别人的同时,内心的失落感在逐渐消失。

如今的她内心已趋于平静,看社会的眼光也不再是灰色的。在我们的交谈中她这样说道:对过去不后悔,对将来也没有太多奢望,只想好好把握现在。“那么,这句话是出自书本还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她沉吟了片刻:除了把握当下还能怎样?认真说起来,任何时候你未必都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无论你对社会如何失望,你都得承认:存在即合理。我依然热爱工作,但现在我只做自己份内的事情。“你真能做到心如止水?眼神不再迷惘?”她苦笑道:当然不行。人是会思想的动物,重建价值观和信念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痛苦是生命的标志。比起被动地混吃等死,我宁愿选择在痛苦中灭亡。

我亲爱的女友: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一定会打开另一扇窗。从窗口望去,天空虽时有阴霾,但阳光总会透出云层,照亮你眼前的世界,也照亮你的内心。

短暂的生命

年前接到一个电话,那是十年前在乡下吃包糍时认识的一个妇人打来的,她请我在方便的时候为她的女儿买几本书。她的家庭有些特殊,夫家似乎有家族癌症遗传病史。这个电话让我隐约有一丝不安。

在一个没下雨的周末我上山了,她家住在海拔近千米的高山上。到时已是中午。与几年前相比,房子更显破旧,后院土墙塌了半边,杂草肆意攀爬,阳光从屋顶的瓦片漏下,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些许光亮。她从厨房走出,招呼我在前院坐下。院子中有一棵树龄很长的伯乐树,不时有毛毛的花絮在眼前飘飞。她端出一碗冰糖水给我,“大嫂,房子也该修修了。”她苦笑道:没有必要了,公公和老公、小叔子都陆续走了,家里已无人气,房子破败是正常的。本以为老天爷已放过我们,谁想这回又轮到我女儿。我一惊:难道她也?她摆摆手:还能捱些时日。躺了一个上午,她说出去走走,应该快回来了。为了给她看病,亲戚中能借的都借了,到了省城大医院,医生打开肚子又缝上了,说是回家养着。她舅舅给她寻了个偏方,成天大碗大碗地喝中药,病情似有一些好转。正说着,那女儿进门了。手里握着一把花,发间插着一朵鲜花。她微笑着走了过来,挨着我坐下。

二十多岁的她五官端正,面色青灰。稀发编成一根辫子。“好看吗?”她俏皮地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并摘下一朵花插在我的头上。好清秀的一个女孩,正是花儿饱满绽放的妙龄,谁想到死神已站在一旁微笑着要将她带走。

母亲从房内拿出一件厚衣服让她披着,她叹了口气:穿再多我身上也没有热气。要不是这个病,我明年就能出嫁了,我很想做母亲,但现在——她捂着脸泪水从手缝里流出。我的鼻子酸酸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很快,她擦去泪水:其实我这样的人还是不结婚的好,如果后代再遗传这个病……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生命的版本无从选择,但换个角度看,质量比长度更重要。”这几句话显得很苍白,但还能说什么呢?她有些勉强地笑了:只能认命了。现在是命运扼住了我的喉咙,质量和长度都没有。身体好一点的时候,还能看看书,想想山外的世界。人间多美好啊,四季轮换景色各异,空气里有甜甜的花香,田野和山上的动植物都生机勃勃,我真的好想活下去——我和她的母亲已是泪眼婆娑。

下午,我告别她们下山。在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石臼。多年前,两个精壮的汉子赤裸着上身,用木杵来回捶捣着热腾腾的粳米,还是小姑娘的她害羞地躲在门后抿着嘴笑……

清明之前,我接到她母亲的电话,她平静地走了。那夜,天很冷,还下着大雨。

彼岸花,在这个寒冷的雨夜,请为这个卑微的女孩开一次吧。

生活从来就是这样: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人生旅途中真正能依靠的其实只有你自己。

责任编辑 林 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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