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信使(组诗)

2011-11-21 21:09■林
诗选刊 2011年8期
关键词:深坑花椒树寒鸦

■林 莉

雁群飞过

站在枫溪高高的堤坝上,我看见一群雁

向西飞去,有一瞬间它们张开的翅膀一动不动

像是在经历一场庄严的告别,然后它们从落日的

针眼里奋力穿了过去——

夕光把整个大地都染红了,黄昏的空苇地上

落着它们黑色的影子,安宁且痛楚

经 过

X X,我爱你。X X

那一年黄昏在去外祖母家的路上

我在一棵杨树上看到一行模糊的字迹

一对恋人骑着单车从我对面滑过来

那男的穿着淡蓝的衬衣,车后坐的人

手搭在他的腰上,把脸颊紧紧贴在无垠的蓝色中,

黄昏突然顿了一下

我知道,我已经永远从幸福爱情的身旁经过……

秋天里的事物

正是收稻时节,田野饱胀着生育的气息

成群的稻子凝重、饱满,热辣辣地铺排开来

太热烈的事物总让人无端生出绝望感

所有的声响都渐渐弱下来,只剩打谷机单调地转

动,操镰的那几个女人

看上去疲惫而迟缓

田野真大,茫茫的一片,在其中劳作的人

是那样小而孤单。稻浪再大些就能把她们淹没

在一株弯腰的稻穗里这些简单的人浑然不觉自己

植物的一生正被消耗——

二 月

我喜欢这样活过春天

在二月的油菜地里反复踱步,那些

铺天盖地的植物的美啊

我需要被刺瞎一次眼,我需要

片刻捂着胸口的颔首沉默

某日某时,借一面湖水,

我扔出那些不会说话的小石头

扔一次就听到那一声“咕咚”的回响

我的身体里

出现了漏洞,无法堵住的深坑和旋涡

啊,漏洞,深坑,旋涡,你听,

受伤的蜂鸟平静地质询它

一只受伤的蜂鸟如何平静地质询着它——

秋风辞

累累红柿子黄柿子压弯了青春的枝丫

我们在树下遇见的老妪在清扫落叶

她把那些落叶拢进一个破旧的竹筐中

然后背着它们一步步蹒跚着远离了我们的视线

仿佛只是一眨眼她就走进了大地深处

那风中的背影那么瘦,最小的一阵风也能把它吹

薄,直至无迹可寻……

我们身体的陶罐

沉闷,心悸、心前区疼痛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身体的陶罐

出现了裂纹、可疑的蛛丝,渗出易碎的水滴

记忆的漏斗里还埋藏着怎样的幻象

落日铜镜里缓缓开着童年的葵花

泼剌剌地挤满荒凉的躯体,仿佛我和年轻的

父亲还坐在一辆装着葵花秆的马车上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阴影

我们轻快地穿过了童年的葵花林……

时隔多年,我仍然深信不疑

那是一种明亮穿越了另一种——

一千只以上的羊

一只羊是孤独的,一千只

以上的羊并非就不会孤独

把羊群数乱的夜晚,我想赶到

遥远的匈奴,把四散的羊

交给一个叫苏武的人,顺便搬来

一场旷世大风雪

堵住四面都是漏洞的黑夜。

哦,一千只羊同时陷进集体的孤独

夏日漫长

满地的犁头草生若夏花,最痛苦的一天

正过去,

亲爱的羊,你往哪个路口走

都能碰上饱满多汁的食粮

那葱茏的草叶,恰好把无垠的命运

摇曳起来

中年病灶

触礁、溃散船帆、手中沙越握越少

一切相去甚远,身体的大海里蓝色

光辉……一排浪打过来

要学会闭眼,屏息。哪里疼就死命

按住哪里。上苍的击打

总是起于偶然终于必然,我们就这样

模仿一只寄居蟹对命运的笨拙练习

两根黑树桩间挂起一张网、岩石蜂巢式

的深坑和伤口,我哭着

我就要碰触到流水凛冽的膝头

它微冷或暖,偶尔亦灼热

东南望

秋天尽头,更多的寒鸦敛起翅膀

它们停在一棵老柿子树上的样子,像一个个

被霜花煨烂的柿子,越来越黑

和它们一起变黑的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乡亲

他们坐在晒谷场的草垛旁,偶尔说上几句土话

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把脸默默转向

村口唯一的小路,一望成秋再望秋色已苍茫

列队风中的寒鸦啊,请替我

告诉他们!在春天出走的大队人马将从那里回

来——

在秋天梦见花椒树

跑了很远,才发现还在原地噙泪打转

爱了很久,仍在拼力一次次地悔恨

请向它弯腰,草木的春秋,流落黑夜的

一棵花椒树和我

跑了很远,花椒树似我落光了叶子

爱了很久,那些椒实密密地压低了梦境,红红的

春秋简陋,红通通的马匹,先后来到我面前

哦,那一串仓促悲凉的嗒嗒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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