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美突然缓和令人惊奇

●本报驻朝鲜、美国、韩国、日本特派特约记者 周之然 李勇 王刚 李珍 ●本报记者 王渠 ●魏辉 柳玉鹏

朝鲜和美国2月29日几乎同时宣布了就核问题对话达成共识的消息，朝鲜将暂停核试验和远程导弹试射，美国则向朝鲜提供24万吨营养食品的回报。就在几天前，朝美还围绕军演大放战争狠话，这一突然的转向让有的西方分析人士惊呼：“平壤上演闰年惊奇。”还有人迫不及待地发出一个更大胆的疑问：“朝鲜新领导人会由此翻开新的一页吗？”不过，美国政府表现得很谨慎，称之为“向正确方向迈出的温和的第一步”。大部分美国媒体更是疑虑重重，在他们看来，朝核问题20年来一直是猫和老鼠的游戏，这一次恐怕还是老一套。《华盛顿邮报》的一篇评论颇具代表性：和谈换援助的剧情在克林顿和布什政府时期都曾经上演，“奥巴马政府会第三次买同一匹马吗？”中国学者时殷弘对《环球时报》表示，西方的疑虑可以理解，但现在既然朝鲜做出了积极的姿态，各方应当鼓励，毕竟和谈要比对抗有希望。他还表示，鉴于朝鲜的特殊性，不能期望它改变的速度太快。

美国对“朝鲜重跳弃核舞”疑虑重重

“朝鲜喜欢春季惊奇，美国同意合作更不寻常。”英国广播公司在题为“朝鲜重跳弃核舞”的报道中这样评论朝美达成共识的消息。据朝中社2月29日报道，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当天发表谈话称，朝鲜决定在进行有效的朝美会谈期间暂停核试验、远程导弹试射和宁边的铀浓缩活动，并允许国际原子能机构对暂停铀浓缩活动进行监督。美国当天也做出类似声明，并表示将向朝鲜提供24万吨“营养援助”。

有的分析用“突破”来强调这次“闰月交易”的成果。法新社说，朝鲜宣布将暂停核试验以换取美国粮食援助，这是在金正日去世后不到3个月即取得的突破。英国广播公司称，华盛顿和平壤2月29日同时发表声明是出人意料的好消息。在此之前，朝美双方对2月23日至24日在北京举行的会谈还含糊其辞。现在看来，这种低调掩盖着一个突破。文章说，朝核问题过去3年陷入僵局，现在终又启动谈判。今年4月朝鲜将迎来金日成诞辰100周年纪念日，此前许多人还担心朝鲜新领导人金正恩也许会进行核试验来庆祝，现在这一情况不会发生。平壤不仅同意暂停核试验，并且允许2009年4月被赶走的国际原子能机构核查人员重返宁边核设施进行核查。韩联社3月1日援引韩国政府高级官员的话称：“如果说六方会谈重启是进入屋内的话，那么现在大门已经敞开”。韩国《朝鲜日报》称，朝美此次达成的协议是金正恩领导下朝鲜取得的首个对美外交成果，因此备受瞩目，这与今年以来朝鲜加大对韩国政府批评力度形成强烈反差，朝鲜正在使用“通美封韩”战术。

美国政府的表态很谨慎。国务卿希拉里在参议院表示：“今日的声明是向正确方向迈出的温和的第一步，我们当然将密切关注并依据朝鲜新领导人的行为对他们作出判断。”法新社称，美国分析人士谨慎地希望这一协议也许预示着平壤立场更加缓和，但共和党警告说，朝鲜多年来一直欺骗西方，还指控美国政府未兑现不将人道援助与核问题挂钩的承诺。美国一名官员透露，为了防止朝鲜军队克扣援助物品，华盛顿此次拒绝了朝方索要的大米和谷物援助，代之以植物油、豆类、孕妇和幼儿方便食品，并将对援助品的发放进行监督。

美国媒体更是疑虑重重。《华盛顿邮报》2月29日说，朝鲜好像做出了一个重大让步，但华盛顿外交圈许多人对此不以为然。美国企业研究所学者埃伯施塔特说，这种事情克林顿和布什政府时期都曾经上演，其结果无非是“平壤勒索国际社会大批粮食和金钱，支撑其核计划，并准备开始新一轮骗局”。但白宫前亚洲问题顾问车维德说，美国代价不大，值得一试，“你可以说粮食援助是第三次买同一匹马，但这也让3年来一直失控的朝鲜核问题有了把手，为此区区一点粮食不算很高的代价”。

“为何朝鲜核暂停不算什么？”立场保守的福克斯新闻网2月29日以此为题称，奥巴马政府与朝鲜达成的协议与前两任总统给我们开的玩笑如出一辙，其不可避免的结果——失败——也并不陌生。文章说，朝鲜2004年和2007都同意弃核，但在2006年和2009年两次进行核试验。即使朝方遵守诺言，其核计划和地位仍存。钚计划并不在暂停之列，而这是朝鲜两次核试验的基础。即便平壤停止铀浓缩，依然可以利用现有铀材料制造核弹。声明中最不令人注意的部分也许是最糟糕的：美对朝没有“敌意”，将以“互相尊重主权和平等的精神”行事，这等于在说奥巴马政府承认朝鲜政权的合法性。《纽约时报》网站1日的一篇文章调侃道，对又一个“食品换关停”协议，一些人看到接触的希望，其他人预计将有更多的欺骗。也许下次六方会谈重开时，各国代表应穿上衬衫，前边写着“一样”，

后面写着“不同”。

西方猜测“朝鲜会翻开新的一页吗”

朝美突然达成的协议再次引起西方对朝鲜新领导人金正恩的猜测。《纽约时报》3月1日在社论中说，现在正是衡量朝鲜新领导人金正恩意图的机会。金正日去年12月去世后，有人担心这位接班人更加好战。但现在看来，接班过程顺利超乎预期，美朝协议证明至少金正恩现在有寻求建设性道路的迹象。《洛杉矶时报》解读说，此次协议说明金正恩的外交政策很聪明，这是一个开始，可能引发更大变化。

“朝鲜会翻开新的一页吗？”“美国旁观者”网站提出的这个问题似乎意味深长。加拿大《环球邮报》称，朝鲜新领导人金正恩同意暂停核试验令人吃惊地大胆，如果协议实施，这不仅意味着对外关系上的突破，还可能预示着这个“孤立国家”的新时代。法新社题为“朝鲜协议增加对新领导人的期望”的报道称，有分析人士认为，朝鲜新领导人对外更为开放。芝加哥大学历史系主任布鲁斯·卡明斯说，与父亲和祖父不同，金正恩曾经留学瑞士，了解西方。他表示，“这是一个积极发展，表示新领导层在转向改革”。不过卡明斯告诫，朝鲜有集体领导层，金正恩的个人作用更多体现在“最紧急的战争与和平关头”。美国《时代》网站2月29日也表示，虽然猜想曾在瑞士学习的金正恩将向西方开放朝鲜很诱人，但美国官员注意到，朝鲜第一副外相率领的谈判团组成与前两轮一模一样。文章说，对于一个29岁的年轻人而言，改变朝鲜绝非易事，即使他是最高领袖。

朝鲜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与美国达成协议？不少西方媒体的分析中看到了中国因素。《纽约时报》称，今年是金日成诞辰100周年，朝鲜正准备展示是一个“强盛大国”，朝鲜政府也许希望借助美国粮食援助可以得到更多的民众支持。另外，朝鲜政府也许希望减少对中国的依赖。英国广播公司称，也许金正恩希望提醒中国——朝鲜的主要贸易伙伴，他还有其他选择。文章说，2月28日，美国海军一艘舰船停靠朝鲜南浦，船上有联合搜索朝鲜战争中美国士兵遗骸的设备。中国也许会对美朝军方这样的联合行动冷眼旁观。美联社3月1日还援引两名美国消息人士的话称，朝鲜首席核谈代表下周将奔赴纽约，参加一个安全论坛。

不过这种观点并没有得到多少认同。3月1日，中国外交部对朝美双方的承诺表示赞赏。法新社评论说，美朝这一协议也许是中方一直所希望的。香港岭南大学朝鲜问题专家布莱恩·布里奇斯说，朝鲜立即冻结核活动可能对北京更为重要。“我想对于中国而言，六方会谈不如（核活动）暂停重要。我们不得不猜想，中国人幕后在这一问题上推动朝鲜。中国人不希望看到更多的导弹或核试验……他们希望朝鲜半岛稳定。”布里奇斯说。

下一步可能更艰难

对于外界的种种反映，日本亚太问题学者仲村澄世1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各方应对朝鲜的决定予以正面肯定，毕竟这对整个东北亚都是一个好消息。朝鲜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周边国家的配合，要给其一个安稳的周边环境，不能刺激朝鲜的强烈不安感。

下一步该怎么走？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称，此次协议缓解了世界一个最严峻安全危机的紧张局势。虽然这意味着朝韩关系从2011年战争边缘缓和，但许多分析人士认为仅仅为了谈判而谈判还不够。美国遗产基金会东北亚问题专家克林纳说：“六方会谈重启本身不是胜利，仅仅是漫长艰难谈判的开始，如同在15回合的比赛中，两个疲惫的拳击手刚刚进入第二回合。”

中国人民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时殷弘表示，下一步的进展如何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按照以往的经验，进展之后通常都会出现逆转。但现在朝鲜发出了积极信号，各方应积极回应。对于朝鲜这样一个特殊的国家，外界不能期望它改变的速度太快。英国广播公司说，朝鲜核问题20年来一直是一种猫和老鼠或者蛇爬梯子的游戏。我们现在又一次面临猜想，但布丁好坏，只有吃了才知道。平壤闰年惊奇必须成为好消息，究竟怎么好，只有时间才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