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 径

最近，我们局里基建科长的位子空了，这可是我们局非常重要的一个科。我这个多年的副科长很想借机转正。可是我知道，在我们这个数百人的大局里，我认识王局长，王局长却不认识我。

我本来就对人情世故是个外行，又和王局长没有一点私人关系，后来还听说有几个副科长去给王局长送烟酒或是购物卡，都被他退了回来。我虽然也很想找他去“活动活动”，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正愁得茶不思饭不想之际，老同学李梅来访。

李梅看我滿脸愁容，忙问我怎么回事。我知道李梅社交能力特别强，神通广大，就把我的苦恼向她说了一遍，希望能得到她的指点。果然，李梅听完我的话，哈哈一笑说：“我当什么大事呢，就这么点小事啊!看把你愁的。我和王局长很熟的，你先准备一万块钱，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好了。”

我疑惑地问她：“办这样大的事，只用一万啊？是不是太少了点？”

李梅说：“不够你就再拿嘛，何况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让谁当不让谁当这个科长还不是王局长一句话的事？今天晚上六点半你带上钱在楼下等我，我领你去找王局长，你一切听我的就行！”

我说：“好的，好的，我绝对听您的。”

晚上，我和李梅碰头后，她将我领到不远处的茗香阁茶叶店。这家茶叶店我以前也去过，但因为他们的茶叶都贵得不靠谱，所以我也没在那儿买过什么东西。李梅好像对这儿很熟，一进店，她就很热情地向卖茶叶的女老板打招呼：“赵婶，给我拿两包茶叶。”

显然，李梅和赵老板很熟。赵老板顺手从货架上拿下来两包茶叶，李梅看也不看，就装进一只购物袋里，然后对我说：“交钱。”

我问李梅：“你也没说要什么茶叶，也没问价，就交钱啊？”

李梅说：“不用问价，也不用管是什么茶叶，让你交钱你交就行。”

我问李梅：“那咱交多少呀？”

李梅说：“不是说好了吗？一万啊!”

我很吃惊：“两包茶叶，一万？”

李梅说：“是的，这还是便宜的呢，贵的要好几万一包呢！”

我问：“这钱咱不是要去办事用的吗？”

李梅说：“咱买茶叶就是去办事啊！你不要多问，听我安排就行了。”

既然说好了一切听李梅的，我也不好再多问，只好交了钱。

在交钱时，赵老板问我：“收据开谁的名字？”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李梅说：“就开我这位朋友的名字，刘洋。”

交完了钱，李梅拿了收据，提了茶叶，然后对我说：“走，我领你到王局长家跑一趟。”

到了王局长家，李梅显得很随便，一眼就能看得出她跟王局长真的很熟：“王叔在家啊，好久不见您了，很想你呢，今天我特意和这位朋友一起过来看看您。”

王局长果然不认得我：“是小梅啊，快请坐。对了，你这个朋友是谁啊？我看着怎么有点面熟呢！”

李梅说：“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的这位朋友就是你手下的兵呀，跟你干了七八年了呢。她名叫刘洋，还是你们局环卫科的副科长呢！您看一下，就是这收据上写的名字。”

说着，李梅将那张收据递给了王局长。王局长认真地看了一眼收据，就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止，然后说：“刘洋啊，这名字好记，坐神九上天的那位女同志不就叫刘洋吗？”

李梅说：“是啊，我这位朋友和那个坐神九上天的女同志比，也差不到哪儿去呢！业务能力和组织协调能力都很强的，人也很懂事。这不，她听说您爱喝茶，就在茗香阁茶叶店买了两包茶叶想孝敬您。您先品尝一下味道，如果喝着好呢，回头再让她给您买几包来！有机会的时候，你一定要提拔她一下啊，我敢保证，我这位朋友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局长说：“好的，好的，我正想重用一批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呢。我留心一下，看一下最近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李梅听王局长这样一说，忙拉了我的手站起来说：“王叔您挺忙的，我们就不多打搅了。过两天我们再来看望您，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王局长说：“小梅啊，我这儿茶叶有的是，这两包你还是和刘洋拿回去自己喝吧。”

李梅样子非常天真地笑了笑说：“王叔，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我家里正缺茶叶呢！”说完，竟然真的又把那两包茶叶提了回来！

出了王局长的家门，我大惑不解：“咱花了一万块钱，不是就要给王局长送礼的吗？你怎么又把茶叶提回来了？”

李梅笑了笑说：“礼物我已经帮你送到了！事情应该办得差不多了，你就等着请客吧。”

我更加不解：“没有啊，我们什么也没有送给王局长啊！”

李梅说：“已经送到了，就是那张收据。”

我再问：“可是那张收据不就是一张小纸条吗？它能有什么用呢？”

李梅说：“当然有用。一是让王局长知道你的一万块钱已经送给他了，二是让王局长记住了你的名字。”

我仍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

李梅说：“这是因为这茗香阁茶叶店就是王局长家开的，你在那儿买了茶叶就等于给他送礼了嘛。”

我还是不明白：“那将茶叶送给他不是更好吗？”

李梅说：“送给他不送给他都无所谓。”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李梅说：“因为这两包茶叶加起来，也不一定值得了两二百块钱！”

尽管我对李梅讲的这些道道弯弯最终也没弄太明白，但半个来月后，我却真的当上了基建科长。

蔡中锋：中国闪小说学会副会长，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闪小说发起人，《当代闪小说》主编，先后在《人民文学》、《小说选刊》、《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美国《侨报》、菲律宾《世界日报》、印尼《国际日报》等中外报刊发表小小说一千余篇，出版作品集《人在仕途》、《青出于蓝》等二十余部，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文、泰文等多国文字，多篇作品入选大学教材，先后获得2009年“中国首届闪小说大赛”金奖、2010年“中国首届汉语蚂蚁小说”金蚂蚁奖等奖项一百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