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者

琳达·诺克林/文

王珏/译

移居者

琳达·诺克林/文

王珏/译

MIGRANTS

珍妮·萨维尔“移居者”展览中的作品使她成为当今最引人注目和最令人激动的画家。她的这些作品不仅激荡人心也令人不安，带给人一种巨大的烦扰。其中部分令人敬畏的力量源自作品本身巨大的体量和主题的暧昧不明性，但作品中更令人感觉困扰的是画家使用的暧昧性的形式语言：一种塑造了感官和心智双重冲突的语言。这种双重冲突寓于独断的图式般的自然主义主题和看似开放式的绘画性的风格，而有时却又几乎是抽象的、充满力量的笔触。它们就好像萨金特和德库宁纠缠在一起出现在我们眼前，同时这种结合更多的是一种猛烈的争斗，而非浪漫的情感结合。

萨维尔的作品是一种后抽象性绘画之后的绘画：绘画重新启用了当下陷于漩涡中的自身。迄今为止，绘画性已经陷入窘迫之境，呈现了一种图式上的弊病，一种比潜藏在画布上的绘画的视觉叙述更深的困扰症状。平面和网格线在萨维尔的图像创作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它们矛盾地融合，同时又通过标示她个人特色的艺术大师般的怪异笔触使二者的矛盾更加尖锐。

左 烙印 布面油画 213cmx183cm 1992年 珍妮·萨维尔

右上 接缝 布面油画 122cmx102cm 1992年 珍妮·萨维尔

右下 凝视 布面油画 305cmx250cm 2004—2005年 珍妮·萨维尔

左上 平面图 布面油画 274cmx213cm 1993年 珍妮·萨维尔

左下 鲁本的胸袋 布面油画 305cmx244cm 1998—1999年 珍妮·萨维尔

右上 印迹 布面油画 213cmx183cm 1993—1994年 珍妮·萨维尔

右下 混杂 布面油画 274cmx213cm 1997年 珍妮·萨维尔

图1 残躯 布面油画 360cmx294cm 2004—2005年珍妮·萨维尔

图2 珍妮·萨维尔速写

萨维尔的眼界并未被她过去惯常使用并为人熟知的图式所控制。她调整摄影照片，并回溯到绘画本身。萨维尔自己曾经说过，相较于直接描绘生活现实，她更倾向于以照片为蓝本。她所有的纪念碑般的主题都以前期摄影为基础，但并非仅停留于一种简单摹写的层面。她收集病理学教科书上的插图、可怕的烧伤、撞伤、擦伤等各种创伤的全彩照片，还有委拉斯贵支、萨金特、德库宁作品的高清画册。美丽的或是怪诞的图像，阴道成形术、变性手术网页上的女性资料，疼痛的、畸形的、残疾的影像和大量复原自提香或鲁本斯的笔触混合，或是散落在她工作室的地板上，或是成堆地堆在她工作室的桌椅上。

图3 珍妮·萨维尔速写

图4 连字符 布面油画 274cmx366cm 1998—1999年 珍妮·萨维尔

如果萨维尔作品的边界涉及到性别议题并且常以其自身作为模特，本次展览——移居者，确实是一种迁徙。按照字面意思，变迁成一种更多样化的图式，这一关于创伤与暴力的图式是如此特征鲜明，这种视觉口味由我们当今的新闻媒体所提供。9·11给萨维尔的视觉想象增加了一种冲击力，甚至胜于她早期的作品。她的新作中充斥了死亡、创伤、病痛、畸形的肉体惨状。

以作品《悬浮》为例，萨维尔的视角转向了动物世界，她表现死亡和牺牲，采用巴洛克祭坛画中表现圣人的尖锐、强有力的手法，表现的对象既像猪，又类似人，更具人性的特征。这件体量巨大的作品以爆炸式的粗野、鲜红的笔触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刺激。首先，在对象的腹部，小小的乳头从皮肤上凸显，部分淹没在蓝色的阴影中，仿佛是一群小火山。这一源于在她兄弟的农场中死掉的小仔猪的图像，被置于几乎占满了整个画面的空间中，仅有躯干和猪蹄呈现在画面的视野中，省略了头部的表现，使得画中主体“动物”的身份愈加不明确。画中动物的一只脚被向后捆绑，另外一只仿佛正在乞求的手朝观众伸出，呈现出一种震撼人心的哀痛，好像是发生于动物身上的“圣殇”，成为一种表现绝望牺牲的强势图像。这件作品以一种娴熟的分层画法画出，并施以薄透的光油。彼时，我曾在萨维尔的工作室中见到过正在创作中的这件作品，她在画作的表面用烧伤绷带创造了一种结构性的效果，这种绘画性的行为马上使画面中的动物展现出一种致命的伤害，同时，被画布自身形状而切割的大面积的猩红色被配套使用。作品《悬浮》中的色彩与解构是对奔放的绘画性的一种暗示。在萨维尔的工作室里，她拥有大量16世纪或17世纪神职人员着圣袍的肖像和近期收集的因烧伤而呈现出的猩红、疼痛、肿胀躯体的摄影图像。

转变 布面油画 330cmx330cm 1996—1997年 珍妮·萨维尔

支撑住 布面油画 213cmx183cm 1992年 珍妮·萨维尔

支撑 布面油画 213cmx183cm 1992年 珍妮·萨维尔

战略 布面油画 274cmx636cm 1993—1994年 珍妮·萨维尔

上 逆转 布面油画 213cmx244cm2002—2003年 珍妮·萨维尔

下 作品11.26 布面油画 152cmx152cm1996—1997年 珍妮·萨维尔

萨维尔所有绘画作品中最复杂的莫过于风格强烈的《反射中的肉身》了。在这件作品中，通过镜面反射的魔力和摄影图像的增殖，艺术家塑造的这具人体立刻呈现出强劲的性别感和身体性，同时还表现出直接而毫不掩饰的抽象性。画中人的腿以一种极不舒适的姿势张开，胸部和张开的阴户被正面描绘，并被置于画面正中，画中人的头部隐于阴影中。这张巨大的人体营造了一种强有力的情感和图像的在场。无处不在的疼痛好像融入了作品的空间表述中，与表面纯形式的绘画诱惑力进行抗衡。这种挣扎是经常出现在萨维尔作品中的议题，使其作品本身的力量更加强劲。复杂多样的反射既加强了性别的冲击力，同时又打破了孤立的性别视角，衍伸开来，裂变最初的肉体描绘带来的震惊为多重视觉经验的碎片。画面使人忆起塞尚的浴女，而非色情。

萨维尔在使绘画进入全新之境的同时确实也使它回到了其本源。在“移居者”展览中，艺术家勇敢地转向去探索未知领域，以意想不到之物武装自己。除去视觉冲击力强大的病理书籍等原材料，除去刺激性极强的被导管和引线缠绕的残缺躯体的照片，以及被凶杀的尸体和受到精神创伤者的面部表现，萨维尔在重新聚焦的传统和自由逸出的创新中构造了一个全新的、充满挑衅性的异类。她提供了一场视觉盛筵和极具启发性的头脑风暴。更重要的是，在我们认为绘画已陷入不祥之境的非理性时代，萨维尔用图像的手段重塑了绘画。这点对绘画本身而言，绝非一点点微小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