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井

2013-03-11 06:44任希光
地火 2013年4期
关键词:林子油田

■ 任希光

夫妻井

■ 任希光

井 场 版画/王洪峰 作

林子站住脚,举目向远方望去——

厚厚的大雪,严严实实覆盖在葡萄花油田广袤的荒原上。此时的荒原,更显得肃穆、恬静、淡雅。

“林部长,上车吧。”司机小刘将陷在雪地里的吉普车开出来,边拍身上的雪边招手喊林子。林子是油田总公司党委宣传部副部长,这次她来葡萄花油田调研,主要是为采油工李天航同盗油分子英勇搏斗、壮烈牺牲的事迹而来。车子碾压厚厚的积雪,发出吱嚓、吱嚓的声音。林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手托着脸陷入深思……

“林部长,你看,前面就是李天航他们夫妻看的油井了。”司机小刘激动地告诉林子。林子看到:一座绿色计量间坐落在四座雪白的小油井房中间,像一朵绿蕊荷花,四个白井房就是四片花瓣。井房上标有“葡—1排井”字样。在司机小刘的带领下,他们来到绿色计量间,敲几下门后,不见动静。正在他们诧异时,不远处一个井口房的门开了。林子凝眸细望:一位头戴狗皮帽子,身穿橘红色棉工服大衣,脚蹬一双牛皮靴子的女工来到她面前。小刘急忙介绍说:“这就是李天航的爱人卢菊,这位是油公司的林部长。”卢菊脱下棉手套,同林子握手。

“卢菊,你辛苦了!”林子有些哽咽。李天航牺牲后,墓地就在葡—1井旁,卢菊坚持看井,同时,也陪伴着长眠的丈夫。卢菊打开计量间,在工作室的另一间,是卢菊的生活室。室内有一张双人床,床头旁摆着一张双屉桌,桌上有一个小书架,一台橘黄色的小台灯;室的另一半是厨房:有炉具、碗架柜、吃饭用的小桌。再看室内的墙上,挂着世界地图、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葡萄花油田专用地图。在床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个小相框,一位年轻军人正在向人微笑。

“卢菊,这位帅气的军人是谁呀?”卢菊深情地将相框取下来,用手擦拭着说:“这是我的儿子,刚从武警部队转业回来,马上就要接他父亲的班了。”说完后,苍白的脸上微微发红,心里得到一丝慰藉。

那一夜,林子躺在卢菊的双人床上,俩人彻夜长谈——

“那是1989年的事了。在那个多事之秋,天航从东北师范大学毕业,分配到葡萄花油田工作。由于他是学中文的,当时,企业缺写作人才,他被分配到采油九厂党委宣传部工作。正当他满怀豪情准备为油田奉献青春和汗水的时候,一封加急电报将他召回母校,校党组织找他谈话,让他讲清一次政治事件中,作为校学生会宣传部长,都做了哪些错误的宣传鼓动工作。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教育,天航被校党组织给予党内记过处分。回企业后,被下放到边远的九厂五矿当采油工。就是在这个时期,我们相遇。他分到我们采油小队,整天同我们二十几位女采油工打交道,大家管他叫‘独生子’。为什么管他叫独生子呢?就他一个男同志,还是一个大学生,确实凤毛麟角。更重要的是,他把大学校园里的学风带到了采油队,使工人队伍里的纯洁和大学生的高雅产生了一种和谐的美。”说到此,卢菊略微侧了一下身,对自己的语言感到满意。林子借机问卢菊:“你什么学校毕业?”卢菊脸微红地说:“采油技校,我们油田自己办的学校,主要为油田培养采油工人。”

“读几年呢?”林子问。

“三年,系统学习中等专业课程,包括文化课。现在没有这种学校了。全是正规院校大学毕业生”。

“我是部队转业干部,对油田了解不深哪!”谈话又回到正题。

“刚来时的天航,情绪很低落,除那个政治因素外,采油他也一窍不通,就会抢着打扫卫生,有些少言寡语。队领导让他和我一个井组。第一天巡检,我们是骑自行车去的。天航不会骑自行车,是我骑自行车带他。起初,他不好意思,要跟在我后面走,我笑着告诉他:八里的路程,走怎么行呢?别封建了,快上车吧!天航别扭地坐上车,到了第一口井,我开始给他讲油水井和计量站的地面工艺流程,他谦虚地拿小本子记录着。我一边讲一边给他操作。结合操作,再讲设备性能和结构,如何维修和保养,如何知道油水井身的结构,知道地下油层情况、油水井产配注情况等。他像一个小学生,学得很认真。特别是在填写值班记录时,字写得工工整整,有一手好字,使其他女工格外羡慕。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航的采油技术有了显著提高,我们的青春也碰出了爱情的火花。

“那是个初春的中午,太阳暖洋洋的,大地复苏,万象更新,草原也穿上了绿装,蔚蓝的天空,一只雄鹰正展开翅膀翱翔……”

“我和天航并肩坐在井房前的草地上,感受大自然的恩赐,领略着油田的风光。天航转过脸,看着我说,卢菊,你父亲当年石油会战的时候,是在哪块油田打的井?我自豪地告诉他,是在长垣油田,就是现在长垣也是主力油田。天航说,你父亲那一辈真了不起,油田的功臣呀!现在老父亲在干什么?我告诉他,父亲退休在家,时常也到老井队转一转,时刻关怀油田的事儿。天航低下头,不语了。我发现,天航一说我家里的事儿,总是半吞半咽的,不自然,觉得有什么心里话要说。我和他目光一碰,他总是黯然失色。今天,我鼓足了勇气,大胆地向他进攻,问,天航,你对我印象如何?天航再次转过脸,诺诺地说,很好!只有很好吗?我继续追问。我……我喜欢你!说完这句话,他已是面红耳赤了。我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是和我们工人阶级不一样,不直来直去,不敢爱也不敢恨,不大大方方。我先说,我爱你!我这一嗓子,给天航逗乐了,他深情地将我搂在怀里,尽情地吻着我……我们沉浸在幸福之中。”

“从那天之后,天航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觉得周围一切都很美好,对他心里那块政治心病,他也有了新的认识。他和我讲,当时,参加那次政治事件,从心里说是反腐败,并没有反党、反政府的想法。后来被人利用了,我们这些青年学生上当了。”

“我们的爱情经过初恋的春天,走进了热恋的夏天,结婚在硕果累累的秋天。那是1991年的10月1日,我们在葡萄花油田职工大食堂举行了隆重的婚礼。采油工们像过节一样,都来为我们祝福。我和天航享受着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婚后,我们过着平凡人的日子,尽力干好本职工作,家庭又迎来了儿子的诞生,使小家庭充满了人间快乐。”

“我们的生活发生变化,是在改革开放的 1994年。葡萄花油田在外围打了一组井,由于区块小,油井产量高,离老油田200多公里,采油存在困难。在这种情况下,厂里决定让我们采油队管这组井。队里人听到这个决定后,顿时炸开了锅。这组井,不仅离厂区远,那里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按照正常倒班也不现实,女工们都拖家带口,折腾不起。所以,人们找各种理由,不去这组井。最后,决定让天航和我管。理由是天航是男同志,我是天航的妻子;天航是共产党员,我是技术能手。如果井上有什么问题,我们两口子能解决。这是组织对我们两口子最大的信任,也是矿、队领导对我们的希望。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讲价钱,只有努力干好工作,看好这组井。”

“我们安排好父母,将儿子断奶交给父母看管。然后,我们整理行囊,来到葡-1井工作。刚来时,我们两个躺在荒原上的葡-1井的值班房里,心里如打翻调味盒一样,酸、甜、苦、辣不是滋味。想老人能否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想到孩子,我的心像猫抓一样,他的音容笑貌,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真的太想他了。长长的黑夜,我煎熬着,整夜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后来,我产生了一种幻觉:我眼睛一闭,就听到孩子的哭声,那一段时间的思念之情,确实给我打击不小。但是,我们顽强地挺过来了。我们夫妻相互支持,搀扶前行,战胜了感情上的困难。”

“金色的黄昏,草原有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通往洁白的井房。各种无名的小花竞相开放在路边。我和天航走在小路上,我一边走一边采摘花朵。一会儿,我们来到井房,开始清蜡。清完蜡,做完记录,又向另一口油井走去。工作结束了,我们回到计量间的小家里,我做饭,天航择菜,一会儿,饭菜就好了,我们俩开始吃饭。突然,天航叫了起来,哎呀!只顾择菜了,你采的鲜花忘记插在瓶子里了。说完急忙去拿瓶子,灌完水后,将花插在瓶子里。晚饭后,我收拾碗筷,天航在小台灯下看书。因为没有电视,我在他的带动下,也找来采油方面的书籍看起来,增加自己的知识储备。”

卢菊讲到此,站了起来。她要去巡井,林子坚持同她一起去。就这样,她们俩穿好棉衣,打着手电,沿着小路,迎着风雪,一个井一个井地查看。巡井回来,已是子夜了。回到宿舍后,她们一人泡了一碗方便面。吃完后,她们又钻进被窝,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林子催促卢菊继续讲。

“那是1998年8月中旬,老天连续下了十几天的大雨,油田被淹,我们管理的井场一片汪洋。我和天航连夜排水护井,每个井前都挖了排水沟。水还是排不净,我们就地挖了蓄水池,接上一个抽水泵,将水排到井场外,连续奋战了一夜,迎来了清晨。”

“哦,鲜红的太阳半露在地平线上,向着苏醒的荒原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我们俩坐在计量间的台阶上,天航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说,怎么还不给我们送水呢?虽然,到处是水,这碱巴拉的土地上,雨水怎么能喝下去呢?我们俩盼水能早日送来。台阶下,出现了一堆堆小土包,蚂蚁在大水后开始营造它们的新巢了。天航决定去远处的村庄担水,不能等待了。去远处的村庄,要趟过一片沼泽地。沼泽地上蒙着一片神秘的面纱,在一片死水之上,漂浮着枯枝败叶。唯一能走的路就是东北人称呼的塔头墩子,就是草根和泥土隆出水面的土包。天航踏着塔头墩子,像跳地雷一样,跳来跳去,稍有不慎,就掉进水里了,还得拼命拔出腿,继续前行。经过千辛万苦,天航终于来到了村庄,来到了一户人家的小水井前,一位老大爷正打水饮牲畜。他同老大爷问候后,将塑料水桶打开,老人帮他灌水,说,你是油田的吧?油井上没有水吗?天航告诉人家,没有饮用水井,井位少,生活设施还没配套。天航问人家,小水井是怎么打的?老大爷告诉他,家里有一把小筒锹,接上铁管向下挖,到十米多就出清水了,再下到井里一根白塑料管,然后,做个井口,这井就成了。咱这儿水位高,家家都这么打井,既省钱,又省力。天航向老大爷借了打井工具,准备回来后自己打井。”

“送水司机小陈和队长每人背着一个大塑料水桶,走了十公里路,总算把水送上来了。送水车陷在泥潭里,车进不来。望着疲惫不堪的小陈和队长,我们也很感动。我一边给他们做饭,一边同队长讲,每星期用一个大汽车给我们送水,太浪费了。天航说,我跟老乡借来了挖井工具,准备自己挖口井,队里给配些材料就行。队长同意了我们的做法。不久,一口小水井就诞生了。”

“经过一年的努力,四口油井管理得井井有条,日产油最高达百吨。我们的奉献,也得到了厂里的肯定。我们被厂里评为劳动模范,天航被推荐为油田模范标兵人选,我们心里充满劳动后幸福的感觉。”

“可是,人生总是有不如意的时候,人生的足迹,前后总是有牵连的。报天航为油田模范标兵,没有被通过,其原因就是他党内那个处分没有解除,不能树为标兵。痛苦再次袭击了天航。那几天,天航心里很苦闷,不知不觉地叼起了烟,白天不言语,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历史包袱还要背多久?我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很着急,就把这个情况向厂党委书记汇报了,厂党委书记特意来我们住地看望我们,并且同天航促膝谈心,鼓励他振作起来,相信组织、相信党,要经得住考验。”

“葡—1井旁不远处有一个储油池,是钻完井试油时留下的原油,足足有几十吨。那天,新矿长史星来检查工作,发现了这个油池,决定将油拉走,平掉这个油池。说起新矿长史星,天航是最了解他的。他们是大学同学,史星是政治系的,毕业后他们一起来到油田,都分到葡萄花油田采油九厂。史星分到组织部,天航分到宣传部。人家是青云直上,天航是直落基层。俩人性格也不同,前者是圆滑、会来事,锋芒不露。不像天航,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还有个社会因素,史星的岳父是副厂长,天航的岳父是老会战。在他们大学生中,有一句打油诗:奋斗十年想进步,不如一朝有个好岳父。这话虽然片面些,但确实有这种现象。话说远了,咱们再说储油池。史星检查工作后,一天,井上来了四辆运输车,是给史星开车的小刘带来的。车上下来十几个人,下车就开始挖油、装塑料袋子。天航问小刘,哪来的挖油人,小刘说矿长安排的,不用多问。再看车的牌照,是肇东市的,天航心里画了一个问号,为什么不是矿里的原油回收车呢?天航找机会和找水喝的一个人询问,得知这伙人是肇东一个小炼油厂的。半天功夫,池子里的原油就挖光了,装了足足四辆车,这伙人得意地扬长而去。天航心里不是滋味,他和我絮叨这件事儿,并分析说,这么多油卖给小炼油厂了,得赚多少钱,这是一种违法行为,这钱是交矿财务,还是揣进个人腰包,很难说。”

“又一个星期天,史星自己开车来了,他带来了两瓶五粮液,一条五斤多重的大鲫鱼。下车后,说是看老同学,过个愉快的周末。天航连连说,担当不起,让领导费心了。俩人真一半,假一半,闹闹吵吵进屋了。我只好下厨,为他们做下酒的饭菜。这饭菜也简单,人少,弄两个菜就够了。史星拿的鱼就炖了一大盆,用白菜和豆腐皮拌了个凉菜,又切了个松花小肚,打了一盆柿子鸡蛋汤,菜就齐了。我给他们斟上酒,史星非让我也喝酒,说是做饭辛苦。我只好端起酒杯,同他们喝酒。史星讲改革开放,讲国企改革的实质,讲当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天航洗耳恭听。因为,作为老同学,人家史星是成功者,你天航是个落伍者,没有什么好讲的,只有喝闷酒。眼看一瓶酒喝完了,史星才开始转上正题。他举起杯,说,现在是改革年代,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感情关系,只有感情深,才能成铁哥们;只有铁哥们,才能互相提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你天航有我在上面当矿长,你就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来,我们干了这杯酒。天航没有起杯,他认为史星言过其辞,有些酒话。他看了一眼史星,说,老同学,今天,我要代表老婆和孩子感谢你,这么大老远的来看我们。说完,天航举杯,两人干了酒。天航继续说,虽然,我们俩是老同学,但是,我们又是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今后,我们还得秉公办事,不能让人家职工说闲话,指点我们脊梁骨。我还是那句话,堂堂正正做人,勤勤恳恳工作。”

“天航不胜酒力,酒没喝完就醉倒了,我赶忙将他扶到床上。安排完天航,史星也要走,临走前,他放到桌上五千元钱,说是卖油给我们俩的奖励。第二天,天航知道这件事后,埋怨我不该收这个钱。理由是:油是国家的,落地油回收应统一处理,不应私自处理,更不该将卖油钱装进自己的腰包。这钱怎么处理呢?一时还难住我们两口子了。天航分析说,这油在我们看的井上,我们理应看好,如果落地油出了问题,我们有责任,矿长这么处理落地油,是违犯有关政策的,我们再拿钱,就等于我们没有看好国家财产,还贪污了国家财产。再说,你是总公司劳模,我又是共产党员,我们不能要这个钱!天航说的是有道理,可是这钱怎么处理呢?我一时没了主意。正在我们为难时,厂党委书记来了。他听了我们俩的工作、学习、生活汇报后,很高兴,并鼓励我们俩好好干,做党的栋梁之材。同时,还问我们俩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他设法给予解决。天航沉默了一会儿,说,书记,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想向您汇报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使我们夫妻很为难。今天,我们向您汇报,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听了天航的汇报,书记顿时严肃起来,他讲,史星矿长私自卖油是严重错误的,我回去后让纪检调查这件事。这钱你们先保存好,纪检来了再把钱交给他们。”

“厂党委对史星的处分决定很快就下来了,免去了他的矿长职务,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下放到采油队劳动。我和天航也从这件事情的困惑中走了出来,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2011年,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葡—1井组周围成了雪的避难所,一道道山岭般的积雪把井房分割包围了。突然,室内的灯光闪了两下,灯灭了,整个荒原一片漆黑。我和天航在慌乱中摸到了手电筒,天航吃力地推开门。我们来到井上,打开电动控制屏,吃力地用手摇起了绞车清蜡。停电摇绞车清蜡是个力气活,得用一百多斤的力量,天航清完一个井后,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我接过绞车,继续摇车,全部清完蜡后,我们俩是手扶绞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狗皮帽子都摘掉了,热气在头顶上蒸腾着……”

“子夜,我隐隐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却很真切。我急忙将天航推醒,说,有汽车的声音,你听。天航侧耳细听一会儿,也说,是汽车的声音,这么晚了,能是谁呢?天航急忙下床,来到窗前。他撩起窗帘的一角,向屋外张望,啊!有人偷油,你快过来看。我趴在窗前,向外看,一辆大客车停在油井旁,几个人正在井上放油,另几个人将装袋的油往车上装。怎么办?赶快打电话,报告厂经保大队。我们的电话就是对讲机,天航呼叫半天也不通,只有呼呼的风声。不能再等了,天航急忙穿好衣服,随手拿了一把管钳,我怕天航出事也打着手电筒,和他前去。推门时,门却打不开,外面被人顶上了,急得我们两个团团转。后来,天航将窗户打开了,我们两个从窗户跳出去,向偷油人奔去。天航边跑边喊,不许放油!不许偷油!偷油人见事情败露,急忙让两个人拦住天航和我,我们和偷油人搏斗中,天航冲出拦堵,跑向放油阀,拼命夺阀门。他推倒开阀人,双手迅速转动阀门,将正在喷油的油嘴关住。天航的举动,激怒了这伙人,领头的那个小胡子嚎叫着,把他给我拉走,这个人坏了我们的好事儿。上次我们炼油厂在这儿买的油,都被他们给收走了。这次老板下功夫,给我们租了大金龙,让我们扮旅客,既安全,又暖和,拉上窗帘,鬼都不知道是拉油的车。这刚放油,就他妈的遇上这小子了,给我往死了打,看他还敢不敢抢阀门!”

“几个人轮起镐把开始打天航,我拼命抱住抡镐把人的腿,身上也被打了几镐把,可是我就是不松手。丧心病狂的暴徒们,丧失了理智,一个暴徒将镐把砸向了天航的头部,天航应声倒下,我拼命抱住天航的头,天航的头已血流如注……”

“暴徒们见打倒了人,仓皇逃逸。我背起天航向计量间宿舍走去,急忙给天航包扎伤口。而后,向厂矿求救。等厂急救车到时,天航已昏迷两个小时了。在抢救室里,天航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头部肿得老大,身上多处骨折。医生做了最大努力,准备开颅手术。签完字后,我拉住天航的手,在他的耳旁轻轻地呼唤着,天航,天航!你醒醒啊!我想以一个妻子的亲情唤醒他。奇迹真的发生了,天航的嘴开始嚅动了,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和你回去看油井,一辈子……说完又昏过去了。虽然,经过开颅手术,天航还是离开了我们,为了实现他看油井一辈子的愿望,油田公司决定,将他的墓地建在葡—1井旁……”

第二天的清晨,硕大的太阳高高升起,无数的金丝线撒向雪原,给寒冷的大地以温暖。林子和卢菊来到天航的墓前,墓碑上清晰地写着:油田卫士李天航永垂不朽!林子怀着崇敬的心情,看着碑文。林子就要离开卢菊了,心情很沉重,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卢菊见林子流泪了,也情不自禁地抱住林子……

不知什么时候,司机小刘将车开过来了,他见林子两人长时间拥抱,天气这么冷,就上前说:“林部长,上车吧。”林子转过身后,突然,惊奇地发现,在越野车旁,卢菊宿舍墙上相框里的小伙子正站在那里,卢菊也喊出:“儿子!”母子俩相抱而泣……

林子不想打扰他们母子,轻轻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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