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羖大夫”畅体元事迹考稽——兼议《五羖大夫》作者毕载积

2013-04-10 20:30
史志学刊 2013年1期
关键词:南县文庙知县

《聊斋志异》第三卷中的《五羖大夫》,写河津畅体元早年做秀才时,梦见有人称他为“五羖大夫”(春秋战国时期秦国大夫百里奚的号),醒来暗喜是个始穷终达的好兆头。实际上畅体元最后只做到雒南知县,与梦兆相差甚远。这则故事并非那些狐鬼花妖精魅篇什,而是写人世间的奇闻异事。作者的动机无疑是通过畅体元梦的内容、梦验经过和结果来取笑他热衷功名、希求显达的思想行为的。本来,梦幻故事不足为信,但作者在故事的末尾,有意识地交代了故事结局“以明经授雒南知县”,以强调其真实性。既是这样,那么清代河津究竟有无畅体元?做过雒南知县否?虚也,妄也,实也?作者查阅清代几部《河津县志》及《雒南县志》资料,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畅体元是河津人,确曾“以明经授雒南知县”,是清朝在雒南的第六任知县,并且以突出的治绩受到县民拥戴。

一、致力于儒家学说研习

据康熙版《河津县志》载,畅体元,字汝玉,山西省河津县畅孝里人。从他的《洙泗从信录序》一文中可以看出,早在他“舞勺”之年,就受到严格而正统的儒家思想教育。其家人常以《圣门名位图》给他看,要他知道哪位是圣人,哪位是贤者,哪位是贤儒。还要他牢牢记住,并立志将来学习他们,“做天下第一流人,步斯、趋斯”,无怪乎,“梦人呼为五羖大夫”,喜为佳兆。试想,如果他目不识丁,或粗通文字,怎么可能知道“五羖大夫”是谁,并以为喜兆呢?

幼年的畅体元,“以纯孝称,父疾,祈以身代,痛哭骨立,乡人化之”,而且很勤奋、富于理想。他依照家人的谆谆教导,不分“昕夕”,刻苦研习儒家典籍,自然兴趣越来越浓,竟然痴醉到“俨然如在嗣”的程度。从这种劲头可以看出,他不仅崇拜,而且在以顽强的意志学习靠近儒家先贤。正因如此,所以很早、也很快地全面接受了儒家思想,并成为孔孟的忠实信徒。他先考取秀才,再博得科贡,并以科贡身份顺利地踏上仕途,当上雒南知县。在仕途的起步上,畅体元是一帆风顺的。

二、本人和家庭受过农民起义军的重创

《五羖大夫》写畅体元曾“遇流寇之乱,尽剥其衣”。几本清代《河津县志》及《雒南县志》没有提及,但北京国家图书馆保存的清康熙版《河津县志·烈女》记载:“贺氏,故镇里人,贡生畅体元之妻。顺治元年(1644),闯逆攻固镇,垂破,氏携子女并儿媳吕氏俱投井尽节。”大概正因此“国仇家恨”,所以畅体元于清康熙二年所撰《雒南县志》(这本书流传很少,仅中国国家图书馆有原刻本)对明末李自成起义军在商洛活动有具体记载,为我们今天研究李自成起义军留下非常宝贵的历史资料。

三、任雒南知县政绩斐然

1.对赋税灵活征收。

畅体元到任雒南,是清圣祖顺治己亥(1659)年间,离任是康熙七年(1668),接任他的是河北永年人张扬采,畅体元“居官九年”。这时候,清王朝已经结束了与南明政权和农民起义军之间的长期纷争,完成了国家统一的大业,社会已初步呈现出稳定太平的局面。然而摆在这个新生政权面前的最紧迫的任务,莫过于鼓励人民从事农耕,尽快使百姓安居乐业,发展生产,繁荣经济,改变战争后的萧条、凋敝景况。

畅体元到雒南后,结合雒南的实际,把自己的思想、经历和积蓄,全部投放在这项工作中。

首先碰到的就是赋税问题。“雒故瘠下”,唐宋以来的兵燹饥馑、凿山开矿、开监铸钱等灾异和弊政,搞得雒南“国初田园长蒿莱,行百里间绝人烟”,四顾一片荒芜。“现户往往耕陇数亩,负荒粮以石斗数,而赋额率责取。”畅体元到任后,状况并未好转,依然是“民寠甚”,“多不能入赋”。面对这样实际情况,他采取了“许以麻缕鸡豚”等物皆可作为赋额抵偿的灵活办法,既不减少国库收入,又大大减轻或缓解了县民经济负担,从而受到县民“雅好恤民”的赞誉。

2.致力《雒南县志》搜集编纂。

畅体元在《雒南县志·旧序》中提到自己刚到任时,就询问有关雒邑县志和县志的种类,得知有“旧志”、“洪志”、“李志”三种,而以“洪志”为善本。“洪志”是明万历天启年间,在雒南担任知县的洪其道所修的县志。可惜这个称得起“善本”的“洪志”,却因明末兵变革,搞得“书与板举付煨烬”。这不能不说是古雒邑文化典籍上的一大损失。但经过畅体元的苦苦觅寻,“加意访求”,总算得到“‘洪志’之半”。“‘ 洪志’之半”的失而复得,既为他重编、续编《雒南县志》提供了事实依据和借鉴上的方便,也是他对雒南历史文化资料收集整理上做出的重要贡献。

“洪志”记事年代截至明万历乙未年(1595)。从万历乙未到康熙二年(1663),其间雒南69年的事迹、见闻没有得到后人记载,畅体元有感于这段历史的兴衰昭灿,于是以修志为己任,开始搜求整理。其中有些人物事迹,因岁月的冲刷,已被搞得渺茫不清,不能“复知详悉”。但畅体元仍效史学家的严谨态度,深入调查,广泛了解,即使“隐微”之事,也要予以“顾问”,方才“采摭”,千方百计鼓励县民提供真实可靠的资料。征得第一手资料后,康熙二年(1663),在“洪志”基础上动手重纂,“四历月”后而终于“告竣”。”

3.修复城墙、护城河堤和古塔。

雒南古城墙,最早为土木结构,是金朝兴丁二年(1218),担任大将军的金人粘割子仁,在代行雒南县事时所建。以后在高、长、宽度、质地原料结构等方面,经历代几任县令的重新设计和努力营造,已变得气势恢宏,蔚为壮观:长长的城墙上,四维设有四个护城敌台,四门设有八个护门敌台,敌台的两重飞楼凌空兀立,与县前鼓楼周遭相望,对面呼应,严密地守护着雒邑城池的安全。但城门、城墙却先后遭到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万历四十七年(1619)、清康熙元年(1662)几次大雨猛水袭击而毁坏,于是畅体元分别于顺治己亥(1659)和康熙元年“出资缮新之”。

城墙外的护城堤坝,年久失修多年受到河床逼城态势的威胁。明万历年间,洪其道在堤坝以外筑了重堤,用以加固防险,并拓园地21亩,用做植桑、修筑“课桑亭”,劝民不忘农桑和从事农桑。但在崇祯庚午年(1630),由于河水泛滥,这些已荡然无存了。“畅令体元修堤堰,复蚕桑。”

城东,龙山之上有附城塔一座,万历戊午年(1618),县令李灿在城南状头山(状头即状元,疑为今之馒头山)上建三座古塔,明天启甲子年(1624),县令陈应显建在东南两处筑塔,对雒邑外景无疑增色不少,可馒头山上西边的两座,在建起不长时间便倒掉了,又是“畅令体元”加以补筑。

4.重修文庙,兴复学宫。

雒南文庙始建于明洪武三年(1370)。嘉靖二十五年(1546),县令高授重修;隆庆中,县令徐旭增修了“棂星门”等工程;万历中,洪其道又扩建了“明宦”、“乡贤”二祠,并在棂星门外,树起“腾蛟”、“起凤”二坊。于前院正中开拓泮池,围上石栏杆,空中架起三孔月弓桥。清圣祖顺治二年(1645),文庙被李自成“部下”“突入焚毁”。畅体元和《县志》撰稿人,把文庙残破的情形描写得异常凄惨:“青青子衿久不闻”,“睹学门门,瞻学宫宫颓”,“风松冽洌,猥杂茂草”。“初入则颓栅数棂也,进数武则废阶断碣也,正殿则飘瓦摧栋也,两垣数尺也,中则交而隙则茂草也,登瞻神位则败土堆垭也。”[5]如此描述,不难看出他们对农民军的偏见和憎恶。

其实,畅体元自读书时代起,始终以孔孟圣贤为膜拜偶像,以儒士自我修身,对文庙原本就怀有特殊感情。因此对文庙被“突入焚毁”,自然是痛心在目,恻然如刺,对农民军焚毁文庙也自然是憎恶愤恚之至的。

正因如此,畅体元才拿出最大的勇气和力量重新修复文庙。当时,大多数士人缺乏信心:有喊“难哉”的,有苦“力薄”的,有建议他“言之于邑”做好“惟当途是籍”准备的。畅体元都既没有因困难大而停工,也没有“当途是籍”,而是本着“毋役民,毋累士”的原则,承担起重修文庙、兴复学宫的责任和费用。

修复重造中,畅体元不仅拿出自己的俸禄,而且典卖了家中的田产。陆朝瑛《重修雒南文庙序》中的“出俸不给田以董事”和《雒南县志·畅体元传》中的“迁输额,家素丰,尝质田修学宫,辑邑志”便指的是他义修文庙学宫之事。畅体元慷慨解囊的善行义举,感动了同僚、乡绅和路过雒南的州官,也同心戮力,纷纷捐资捐物。在畅体元“寝不安席”积极奔走下,文庙修复从顺治己亥年(1659)仲春开始,入冬“乃成”。不到一年间,“庙貌复如故”。

4.撰写《洙泗从信录》。

畅体元很早潜心于儒家学说,仰慕成为儒学的后继者,并孜孜不倦地为之奋斗。撰写《洙泗从信录》就是很好的例证。编写前畅体元参阅了先秦诸子和《史记》《阙里志》《先贤事迹录》《孔门全集》《田明会典》等《洙泗从信录》大量图书资料,然后对收录的儒学开派人物孔子及其以后的群贤、儒士逐一进行名位、里居、爵谥等方面的详尽介绍,对其渊源、分流和有争议的问题进行考古辨伪。全书资料翔实,论述系统,是儒学研究中难得的书目。文庙落成时,他把自己撰写的《洙泗从信录》作为厚礼献出。这部书的编撰和刻印,实际上是文庙修复同一工程中的两个部分,“畅侯之功于洙泗也甚厚”。

书成以后,商雒道副使陆朝瑛、在南方做县令的邑人李楷,对畅体元“始作孔庙以祀之,又为录以记从祀之人”的可贵精神深表钦佩,并慨然为此书作序,给予很高评价。

畅体元在文庙落成时献上此书,除了“成先大人之志,以无负趋庭之教”,还寄寓了他坚定不移推行儒家之道,并借此教育县民“明礼以做人”、净化社会风气的厚望。

四、《五羖大夫》作者毕载积

《聊斋志异》的作者是蒲松龄,这是大家公认的。但《聊斋志异》中有四篇文章与毕际有(字载积)有直接关系。1.《杨千总》为蒲松龄听毕际有口述家父自严事迹加工而成;2.《颠道人》则是记述毕际有姑父之事;3.《五羖大夫》和《鸲鸪》为毕际有亲自撰写,蒲松龄加工收入其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君不见,《五羖大夫》结尾有“毕载积先生志”字样,志者,记载。志异,记载怪异的事情。

那么,毕载积何人也?蒲松龄和他有什么特殊关系呢?

据史料记载,蒲松龄生于明崇祯十三年(1640),山东淄川县人,19岁初应童子试,即以县、府、道三个第一,补博士弟子员。此后,在乡试中屡屡受挫,51岁放弃应举,在家乡为塾师,71岁才成贡生,康熙五十四年(1715)辞世,享年76岁。蒲松龄家境贫寒,他一生,除了去扬州府宝应县充当幕宾一年外,其余时间均设帐于缙绅之家,而在同邑西铺毕际有家时间最长,设馆37年。《聊斋》中400多篇,大部分都是在此间写成的。他的东家也是乡友毕际有,字载积,生于明天启三年(1623),是明末户部尚书毕自严中子。清顺治二年(1645),毕际有考中拔贡,顺治十三年(1656)任山西稷山知县。稷山位于汾河河畔,因河水侵蚀,实际地亩少于粮赋之数。毕到任后,据实上报请减免空头粮赋,并形成条文固定下来。又置二簿,收本县各业之人分别选册,由县衙统计备案。对无固定职业者以法约束,从事正当职业。两年后,晋升为江南通州知州。康熙二年(1663),毕因“通州所千总解运漕粮,积年挂欠,变产赔补不及额”,被免职。《聊斋》中收录毕撰写的两篇文章,可能是毕读了《聊斋》中已经完成的篇章,一时兴起,便写出他在山西稷山听说的两个故事。蒲松龄加以文字润色后,纳入《聊斋》中。为了尊重馆东的草创之功,便于篇末注明出处。

[1](清)范启源修.雒南县志.清同治 7年(1868)刻本.

[2]畅体元.洙泗从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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