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虫的下午

2013-04-12 07:16吴文君小黑孩
读者(乡土人文版) 2013年10期
关键词:粒米细小花盆

文/吴文君 图/小黑孩

一条虫的下午

文/吴文君 图/小黑孩

怕泥水弄脏阳台,我在每个花盆下都垫了衬盘。下午在阳台喝茶,看见一个衬盘边缘有一条虫子,翠绿色,不足两厘米,伸展,弓起,匆忙地爬着。

大概是从哪片叶子上掉下来的,大小、形状还不至于让我厌恶。看它爬了两圈,我不禁叹气:“这样岂不到死都没有出路?”

它自己也渐渐疑惑起来,爬几步,便焦灼地左右摇摆一下。

实在不愿抓起它放入花盆。想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只凝神望着它白白耗费气力,同时想着,自己不是也一样没有意义地兜着圈子吗?此刻它仿佛是在提醒我:不离开现在的路,就没有新的路。

它摇摆着,终于爬到另外一个衬盘上,借助这个小号的衬盘,又爬到旁边那个大号的衬盘上。

它加快步伐,渴望快点摆脱窘境,回到某片叶子背后,隐蔽下来。然而,爬了三四圈之后,它又一次疑惑了。爬过半圈,掉头往回爬,加大了摇摆的幅度。仔细看它,前后各有三对脚。它就靠那细小的12只脚,向前,调头,向前,再调头。忽而歇斯底里仰天而求,忽而心有不甘俯身向地,总差着两三毫米,使它落不到地上。

我记不清它爬了几圈。有几次,它停在腾起的姿势上,突然一动不动,然而没过多久,它就又恢复了行动。

又一次倒挂下去后,它总算触到了地,离开了象征绝望之境的衬盘。我正以为它会到边角的湿地去,意想不到的是一根干藤搭在它方才下来的衬盘上,于是,它顺藤而上,又回到老路上。

我添了茶,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它仍不知顺藤而下。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感到时间的浪费,回房间坐下。然而,对它结局的牵挂,让我坐不安定,不久,我又出来了。

我费了些工夫,在栏杆上找到它翠绿的小身躯。看它横贯南北,以九十度向上攀缘。此时它仿佛聪明了一些,意识到就要接近我摆在那儿的几个花盆,中途举起细小的前脚凑向自己的脸,爱惜地舔被弄疼的脚掌,像猫喜欢做的那样。

眼看就要胜利,突然失足落下,滚了两滚,卷入一小堆枯枝败叶中。我替它遗憾,默然看着它抱住一片枯叶,蜷曲着不再动弹。

时钟指向下午3点。它是精疲力竭了吧?没有骨头的肉身已经连续爬行了两个小时,换成人,大概已滴水不沾、粒米不进地在大太阳下暴走了二三十公里。然而它又一次从僵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似已积蓄够力量,准确地朝两个花盆中间的夹缝爬去,留下一道道耸动的半透明的绿色波纹。

那儿有一棵茎叶茂盛、结了籽实、水灵灵的地锦。

它爬上去,抱紧了,一动不动。

我凭什么以为它开始是在白白努力呢?当时看似没有意义的弯路,以后来的结果看,每一段都是必定要走的。

(雪花膏摘自《海宁日报》2012年第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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