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詹姆斯·斯丘达穆尔小说《失忆诊所》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情

2013-04-12 22:41于艳平
关键词:小安厄瓜多尔魔幻

于艳平

(郑州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郑州450001)

当代英国作家詹姆斯·斯丘达穆尔(1976——)在日本、巴西、厄瓜多尔等地度过童年生活,大学毕业后从事广告业四年,之后,开启专业文学创作的生涯。2006年,其处女作《失忆诊所》正式出版。该书一经问世,便震撼文坛,荣获2007年度毛姆奖和英联邦作家奖,并入围柯斯塔文学奖处女作奖。

《失忆诊所》以遥远的厄瓜多尔为背景,讲述英国男孩小安与当地男孩法比恩为寻找虚无缥缈的失忆诊所而展开的横跨厄瓜多尔的激越和致命兼具的异想之旅。在魔幻与现实的交织中,展现两个男孩不畏艰险寻求真相的奇特之旅,让读者在全新的阅读体验中领略厄瓜多尔的种种风情。

一、亦真亦幻的叙事内容

拉丁美洲深厚而复杂的民族文化传统中,既有西方先进的现代文明,也有土著印第安人与生俱来的宗教迷信。这种看似跨度极大、形态迥异的不同文明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和谐共存,共同构筑了拉美梦幻般的生活现实。在历史的长期演变中,拉美人逐渐形成了亦真亦幻的认知方式,试图反映拉美社会现实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家自然也以亦真亦幻的方式来还原拉美原滋原味的神奇现实[1]。《失忆诊所》成功运用“书中夹新闻、故事套故事”的手法,变现实为魔幻,呈现出似梦非梦、亦真亦假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正如《独立报》所评价的那样,“它使得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趣味性地被模糊,并且故事之中又蕴含着奇妙而多彩的故事”[2]。这种手法使作品充满悬念,有效加强了其可读性和魔幻性。

小说伊始,人类学家发现一具冰封500多年的印加公主尸骸。这一惊悚新闻大大激发了小安和法比恩出去探索的欲望,为主人公传奇般的冒险历程埋下伏笔,也奠定了小说魔幻般的基调。贯穿小说始终的一个突出特点是故事中套着故事。这无疑深受法比恩的舅舅苏瓦雷滋的影响。苏瓦雷滋是个时刻都可以讲出稀奇古怪故事且行为与常人迥异的单身外科医生。在他那里,两个男孩度过了无数梦幻般的夜晚,听到了无数新鲜的怪诞故事:战利品人头、切断的手指和腌菜罐里的婴孩等。他总能轻而易举地送他们进入异度空间。

小说中母亲的生死问题让法比恩展开了无限遐想。在他讲给小安的故事中,父亲是勇猛的斗牛士,母亲在开车护送父亲前往医院的途中出了车祸,父亲当场死亡,而母亲却神秘失踪。法比恩对父母故事的描述栩栩如生。斗牛比赛中,父亲的表现、现场观众的反应、母亲观看比赛时的心情以及他目睹父亲英勇行为时的心理感受等,都被描述得细致入微,让小安或读者仿佛身临其境。叙述中,他责怪自己找不到水去救受伤的父亲,而事实是当时他根本不在现场。正如苏瓦雷兹所言,法比恩的问题是:“你永远搞不清楚他到底相不相信自己说的。有时候我担心的是他太会说一些有的没的了,连他自己都被骗,相信起自己的故事。”[3]81

法比恩母亲异象的频频出现和梦里他对母亲的深情呼唤为作品增添了迷离色彩。为了让法比恩相信他母亲或许还活着,小安让父亲杜撰了法比恩父母出车祸当年的新闻,而他自己则煞费苦心亲手制作了足能以假乱真的新闻剪报。不可思议的是,两个男孩竟然真正前往剪报中提到的子虚乌有的地方“失忆诊所”。一个为寻找母亲还没有死的证据,而另一个则是为安慰好友,也为出去闯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场不可思议的冒险在不可思议的动机的激励下奇妙地化为现实。在听了太多的奇闻异事,看了太多的奇异景色后,他们终于到达“失忆诊所”。这场看似普通的旅行,却让两个男孩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法比恩被突来的潮水吞噬,而小安也身受重伤。然而,最出人意料的是,当苏瓦雷滋想弄明白外甥的死因时,小安竟然杜撰了一个荒诞不羁的故事:他和法比恩一起来到传说中的圆顶建筑物,房间里有一个秘密会社专吃濒临灭绝的生物。法比恩认为他们不能坐视不管,便去找他们理论,结果被敲中头部,而后被丢进海里。在小安充满想象力的解释中,好友并非死于海水涨潮这样的意外,而是为阻止恶行而英勇就义;好友不是不听话没有安全意识的爱闯祸的男孩,而是为了正义而不惜牺牲生命的英雄。

纵观全文,小说由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拼接而成。这些故事或新鲜有趣,或奇妙荒谬,或惊悚迷离,都为整个故事的叙述添加了朦胧色彩。这些故事表面上看起来断裂无关、杂乱无序、支离破碎,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亦真亦幻。只有把一个个不同人物所讲的故事拼接起来,按照一定的逻辑重新进行整合,读者才能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画面,才能弄清整个故事的原委。与此同时,读者也跟着主人公看到了奇妙的世界,听到了火山岛屿国家的神话与传说等等。

二、变幻不定的叙事空间

魔幻现实主义以变幻不定的叙事空间来避免单一空间的拘束、乏味与枯燥,使作品充满流动感,为人物活动打造了魔幻舞台。小说中,作者有意选择偏远的厄瓜多尔。除了谙熟这里的一切之外,作者这样做可谓别具匠心。正如他本人所言:“厄瓜多尔是展开冒险历程的好地方。而且,人们特别是英国人对它知之不多。从厄瓜多尔出发,我的人物可以轻松到达亚马逊热带雨林、安第斯山脉和太平洋沿岸展开他们的活动,可以在短时间内遇到种种麻烦。”[4]

小说第一部分出现的人物活动空间包括基多国际学校、基多旧城和新城、法比恩的舅舅家等。随着小安对法比恩的回忆,随着两人寻找失忆诊所旅程的开启,小说的叙述空间不断拓展。他们从基多旧城出发,途径火山大道、教堂、不知名的村庄等最终到达目的地。他们一路走来,沿途风景也一路尽收眼底。作者通过人物活动物质空间的不断变化,推动着故事的纵深发展,也向读者尽显厄瓜多尔的风土人情,然而,小说中的空间不仅仅局限于物质空间,还包括人物的精神空间。法比恩梦里对母亲的呼唤、母亲异象的出现、金银岛探险活动都是在他相信母亲并没有死的信念支持下的产物。小安在洞穴探险受重伤被送到医院后,出现严重的幻觉。在他虚幻的世界里,法比恩和一个资深女病人相认为母子,“法比恩和他认定的母亲两个人同时朝我挥手,就像他们正在为一张拙劣的假日快照摆姿势一样,继续微笑的时候,他们彼此把头倾向对方,碰在一起”[3]238。这里,物质空间与精神空间彼此交织,不仅让读者认清了神秘事实的真相,同时也淋漓至尽地展现了人物“虚幻”而又真实的内心世界

三、频繁跳跃的叙事时间

在小说《失忆诊所》中,詹姆斯利用时间的频繁跳跃,一次次中断读者对众多故事情节的正常思维,促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积极思考,不断回顾并梳理所叙情节间的关系,按照自己的逻辑思维重新整合故事内容,给读者带来持久的思维和阅读方面的愉悦。

小说跨越一年多的时间历程,然而,它并非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平铺直叙,而是时不时中断所叙事件,穿插新的事件。叙述时而中断,时而跳跃,时而转移,时而又继续。每当转移叙述话题时,都会出现一些含混的时间标示。例如,故事伊始所标明的叙事基点是“距离我朋友法比恩的死亡不到一年的时间”[3]3。就叙述人小安而言,讲述的是过去和好友相处的点点滴滴。就读者来言,又是一种现在时和将来时,譬如,两个男孩现在在做什么,将来打算做什么,如何开启奇异之旅,其中经历了些什么,结果如何等等。小说的第二部分采用“共时叙事”,即叙述同一时间内不同人物的不同活动。例如,当法比恩在旧城经历他神奇的宗教经验,我却穿着一套僵硬的礼服庆祝着英国使节花园酒会。之后的星期五,法比恩告诉小安游行的细节,而后小安根据自己在花园酒会里的回忆拼凑出事情的经过。讲完自己的复活节经历后,法比恩却在揣摩大使花园酒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叙事时间盘根交错是小说在时间处理上的另一个突出特点。小说中,随着两个男孩冒险旅程的展开,他们的活动表面上是线性的流动。然而,他们和一路遇到的不同人物间的交流活动对故事的主要叙述者小安而言是过去式,对读者而言又是现在时,而他们彼此间讲述的故事时而发生在过去、时而发生在现在、时而又发生在将来,没有任何规律可寻。这样,作品中过去、现在、将来被杂糅在一起,读者难以从整体上将时间予以定位,而作者也成功实现了时间上的魔幻效应。

四、灵活转换的叙事视角

故事都要从特定的角度来叙述。叙述视角指“叙述者或者人物与叙事文中的事件相对应的位置或者状态,或者说,是叙述者或者人物观察故事的角度”[5]。兹韦坦·托多洛夫把叙述视角分为三种形态:全知视角、内视角和外视角。

小说采用的是内视角中的见证人视角。作品中,小安作为主人公法比恩最亲密的朋友见证并参与寻找失忆诊所的全部过程。小说大部分章节是通过“我”的视角来叙述的。和法比恩一样,“我”也是不谙世事,对一切新鲜事物都萌发极大的幻想和兴趣,一切行动都在好奇心的支配下进行。詹姆斯通过灵活变换故事叙述者的方式,来扩大叙事的视角,突破单一人物叙事方面的限制。小说第五部分中的“我”不再是小安,而是“法比恩”。从法比恩的视角出发,讲述其家庭背景,他对父母的记忆及父母发生意外时的一些情景。让人物叙述自己的经历,自然让读者感到切实而逼真。通过法比恩的自述,读者可以走进他的内心深处。表面上,他给人一种“吹牛”、“不屑于顾”、“故弄玄虚”、“咄咄逼人”的感觉,而读者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他性格的外在表现,是他对因缺爱而产生的孤独心理和自卑心理的抵抗、掩饰和防御。第十四章,也是通过法比恩之口讲述了“什么都不说的男孩的真实故事”。其实,这个故事正是关于法比恩父母身世的真实版本。

叙述人的转换,见证人视角的采用,叙事视角的不断更换,使叙事内容唤回了读者对生活的新鲜感,“使人们强烈地感受到事物,归真返朴,回到面对世界的原初感受”[6]。

来自阿根廷的文学批评家恩里克·因贝特曾明确指出魔幻现实主义作家的最终目的不是表现魔幻,而是利用魔幻的艺术表现手法来反映现实[1]。詹姆斯·斯丘达穆尔在《失忆诊所》中充分发挥其文学才能,采用灵活多样的变现实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的艺术手法,讲述了两个男孩经历的奇异之旅,让读者也跟着目睹了厄瓜多尔的南美风情,倾听了奇特怪诞的故事,了解了土著印第安人的生活习俗。众多表面上断裂开的一幅幅生动画面,共同构成了相对完整的厄瓜多尔风情画,让读者走进未成年人充满幻想、敢于冒险的神奇世界。

[1]杨晓莲.论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魔幻”表现手法[J].渝西学院学报,2002(1).

[2]Phelan,Laurence.Praise for Amnesia Clinic[N].Independent on Sunday,2007-11-22.

[3]詹姆斯·斯丘达穆尔.失忆诊所[M].张成华,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

[4]Leonard,Michael.James Scudamore:The Amnesia Clinic[N].Cured up with a Good Book,2007-07-10.

[5]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9.

[6]胡经之,王岳川.文艺美学方法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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