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少儿读经运动争议焦点的分析及对策思考

2013-04-18 10:22陈庆华
福建江夏学院学报 2013年4期
关键词:读经儿童传统

陈庆华

(福建江夏学院人文学院,福建福州,350108)

少儿读经运动自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传入中国大陆后,引发了人们对国学教育的关注,并形成了持续多年的“读经热”和“国学热”。受此影响,大陆相继成立了“中华文化研习中心”、“绍南文化读经教育推广中心”等少儿读经推广机构,并在国际文教基金会、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等公益组织的推动下,成立了中华古诗文经典诵读工程全国委员会。在这一组织的带动下,各地不断出现诸如“一耽学堂”、“壹谦学堂”、“鹿鸣学堂”、“五峰私塾”、“望江私塾”等学堂和私塾,一些民间组织和机构开展了诸如“读经支教”、“读经寻德”、“全国大学生带经典回乡村”等活动,各地方举办了以“诵读经典,弘扬传统文化”为主题的经典诵读大会和诵读比赛,一些学术团体还成立了“读经协会”、“读经教育推广中心”、“读经教育基金会”等机构和组织。与此同时,一些高校和科研组织也开展了与读经教育相关的科学研究,比如2002年6月在江苏江阴召开的“中国首届国学启蒙教育学术研讨会”,2004年7月中国教育学会将北京师范大学“关于诵读中国传统经典与素质教育实验研究”的课题列入国家十五个重点课题。受“读经热”、“国学热”的影响,国内的一些高校如武汉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也先后开办了“国学”专业。但是读经运动和与之相关的教育方式始终争议不断,相关的研究者也形成了支持、反对和折中的三派,各派学者所执观点亦各有立据,其中不乏真知灼见,然而对于践行者而言,不免无所适从。如何寻求读经困境的破解之路,成为当下关心中国传统文化传承问题的有识之士必须面对的要务,这亦是本文探讨读经运动争议的主因。

一、当前少儿读经运动的争论焦点

王财贵先生关于读经教育的实践,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已在中国大陆蔚然成风。但是,另一方面读经教育也引发不少学者的质疑和批判。一些学者如旅美学者薛涌先生认为读经运动不过是“走向蒙昧的文化保守主义”[1]41,又如沈睿认为读经运动培养的是“上亿只叽叽喳喳会背经典的鹦鹉,到头来误己误国。”[1]135还有一些学者如南京师范大学刘晓东教授认为,少儿读经运动以“填牛”、“填鸭”式的灌输方式,让少儿死记硬背、生吞活剥古代“经典”,是“违背科学的主张”、“复古倒退的教育”。面对这些批判的声音,支持者如蒋庆、刘海波、萧宗六、秋风等与反对者展开了激烈的论战。他们的争论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少儿读经的年龄之争

支持读经者认为对少儿进行中国经典文化教育应该从幼儿抓起,时间最好越早越好,而且最好不要超过13岁。他们认为不同学科的教育应当根据儿童认知心理发展的不同特点而有所区别,其中自然科学学科的教育(即“科学教育”)要根据儿童认知心理发展的规律,由浅入深、由易到难,逐步地教,儿童的理解力发展到什么程度,就教到什么程度;而对于音乐、美术、文化经典等艺术人文学科(即“文化教育”)则要求在儿童还没有多少理解能力,但却有很强的记忆能力的时候就开始教,让他们熟悉乃至背诵,并尽可能地牢固掌握,为将来的深入领会打下基础。[2]如果后一类学科等到少儿长大,性情定型之后再教,就很难对其健全人格的培养起到决定性的影响。他们还依据儿童认知心理学的研究成果认为,儿童13岁之前是记诵文化经典的关键时期,因为在这一时期,虽然儿童的理解能力还不够全面,但是其记忆力是惊人的。如果在13岁之前能够记诵人类所创造的优秀文化经典,那么将来可以很好地开发理解力和成就优雅的人格。

反对读经者则认为读经教育无视儿童心理,以“不求理解”、“死记硬背”的方式来记诵儿童并不明白的文化典籍,这是对儿童天性的扼杀,是“典型的反科学想法和做法”。[3]他们指出王财贵先生所提到的记忆理论,即“13岁之前是儿童记忆学习的黄金时期”,只是民间常有的一种观念,然而却是一种错误的观念,并借助一位儿童心理学家的研究成果,即“传统的观念认为儿童的记忆比成人强。但是,科学研究否定了这种看法。……儿童记忆的稳定性,即在各种条件下储存所感知事物的持续完整性和再现的合理性比成人弱”[4],来否定王财贵的记忆理论。

(二)少儿读经的内容之争

读经的内容争议,主要涉及“经”的概念和范围。对于“经”的理解,支持者中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是王财贵的观点:“经就是经典,是指具有典范性、权威性的著作,是经过历史选择出来的‘最有价值的书’。”[1]15根据这一观点,王财贵的读经内容不仅包括以儒释道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典籍,也包括音乐、美术、绘画等古今中外一切优秀的文化和艺术典籍。正如他所说:“我的经典范围是开放的。总之,人类能够成为经典的这些成就,都是我主张推广的内容。当然与我们最亲近的是本民族自己的传统,所以首先当推中华民族自己的经典。”[5]另一种是蒋庆的观点,他认为“经”就是“儒家经典”,如他在编著《中华文化经典基础教育诵本》中所述:“这套教材代表了我对儿童读经的态度和看法,那就是儿童读经必须读儒家经典。”[1]21

由于“经”的内涵很丰富,既有表达“传统的权威的著作”(如“儒家经典”、“四书五经”)的含义,又有表达“长时间不变”(如经过长时间历史选择,留存下来的典籍)的含义。因此一些学者把“经”与“经典”混为一谈,为此争论过程中浪费了许多口水。“经”与“经典”的所指不同,那么“读经”与“阅读经典”也就不是一回事。“读经”通常被理解为阅读“儒家经典”,“阅读经典”则被理解为对一切经典的阅读,当然其中也包括对儒家经典的阅读。

反对读经者一般对“阅读经典”并无异议,但是对于以“死记硬背”、“填鸭”式的记诵“经典”,尤其是儒家经典并不认同。他们认为“儒家经典”是封建时代的产物,其思想中包含有忠君、专制等的糟粕,如“君则敬,臣则忠”,这些思想并不合现代社会精神,而且有些内容如“勤有功、嬉无益”并不科学。另外,他们还认为这些“经典”内容艰深难懂,成年人理解尚有困难,何况孩童,因此他们反对少儿读经。

(三)少儿读经的方法之争

支持读经者认为读经教育是属于文化教育的范畴,文化教育不同于科学教育。科学教育强调理解,并根据孩子的理解能力来进行知识的传授,也就是“懂了才教”,而文化教育则强调熏陶,可以不在意孩子的理解,只需在13岁之前记忆力旺盛的情况下熟记文化典籍即可,这样待其日后就可以“终身受用无穷”。相对于科学教育“懂了才教”,这种教育是“不一定要懂了才教,不懂也可以教”。具体到读经教育,就是通过“或快或慢,或吟或唱,或带读,或齐读,或接龙,或默读,或当场试背,或提问征答”[6]等诵读方式,来培养儿童对读经的兴趣,并通过“唱儿歌”、“背广告词”、“讲故事”等方式,“让儿童和老师在没有压力下,自然地熟读,而后从中取得背诵的乐趣和成就感。”对儿童的要求是“不求理解,只求熟读”、“只奖励,不强求”,这样通过反复念,儿童自然就能背诵了。[7]

反对读经者认为读经教育者采取诵读和背诵方式进行读经教育,不过是古代私塾的延续,是“复古”和“落后的教育形式”。他们担心这种“死记硬背”、一味“诵读经书”的教育方法,把孩童的学习局限于背诵中外经典,而忽视数理化和音乐体育的学习,这往往“窒息了学生的创造意识和个性发展”[8]。即便能够做到所谓的“因材施教”,也不过是看学生的背诵进度而进行的“施教”。还有些反对者认为读经教育者未能理解儿童的精神世界和儿童的学习心理,而以成人为本位,把不易消化的教育内容生硬灌输于儿童,使其被动接受,这是彻头彻尾的灌输教育,是典型的“填鸭式教学”。他们还指出现代教育学强调的是好奇、怀疑、探索,童年是一生中最易产生好奇发问的年龄,而读经教育者却以“不能理解的时候不要理解”为法则,这种“死记硬背”的法则是违背人性的教育法则。

(四)少儿读经的效用之争

对于读经的效用问题,支持读经者认为通过读经可以让儿童熟记熟背中外优秀的文化典籍,以此锻炼思维,开启智慧,涵养性情,完善人格,同时还可以继承中华文化和中华传统美德,增进儿童对中国文化的认同感和使命感,从而激发儿童产生明确的文化自觉意识和民族自豪感。一些支持者还积极地参与读经的教学,在实践中,他们也在孩子的身上体验到了这些好处,从而进一步肯定了读经的价值。

而反对者则对读经的效用提出了“儿童读经能否读出道德中国”[9]的质疑。他们认为儿童读经在中国早已有之,是中国的一种文化传统和教育传统,但是“它不是好文化、好传统,它是需要摈弃的糟粕”。[10]303为此,他们从教育学和心理学上对支持读经者的“填牛”理论和记忆的“黄金时期”理论进行了批判,指出“盲目崇拜、盲目背诵,只能培养精神上的瞎子、盲从的奴隶”,并指出“试图依靠儿童读经来建设一个道德中国和文化中国是行不通的”。[9]

对于反对读经者的质疑,支持读经者则从近代历史的读经实效上来反驳。他们根据中国19世纪末至20世纪上半叶出生并成长起来的读书人(这一时期基本上还采用私塾读经的教育方式)和20世纪50年代及以后出生并成长起来的读书人(这一时期已基本上不存在私塾)之间的比较,发现前者产生了诸如胡适、鲁迅、蔡元培、冯友兰、陈寅恪、梁实秋、钱钟书、沈从文等一大批国学基础深厚的知名学者和专家,而后者则屈指可数,寥寥无几。考究前者所出现的大量专家和学者的治学之基都不乏有幼年读经的影子,即便其中一些对幼年的读经有所诟骂的学者,如鲁迅、胡适等人,也不能否定这一客观的事实。

二、对当前少儿读经运动争论焦点的评析

(一)关于读经年龄争议的评析

主张读经者认为读经教育越早越好,这样可以“涵养性情,完善人格”,而反对读经者则认为过早进行这样的读经教育将“禁锢思想”,“扼杀儿童的创新精神”,损害儿童的身心健康。对此他们都以儿童心理学的研究成果作为各自的理论依据,都具有一定的科学性。但是事实上,由于儿童心理期具有阶段性,每个阶段都有不同于其它阶段的本质特征,其心理发展规律也有很大差异。根据《中国大百科全书》的解释,儿童期包括婴儿期(出生-3岁)、幼儿期(3-7岁)、童年期(6-12岁)和少年期(11-15岁)。在这些不同的时期,儿童的心智和语言发展是不相同的。依据皮亚杰的认知发展阶段理论和个体言语发展规律可知,个体出生至2岁,主要处于感知运动阶段。在此阶段婴儿只能通过看、听、触、摸、尝、嗅等方式来探索外部世界。这些感觉和动作最初只是简单的反射,以后逐渐在学习中变得复杂[11]。由此可见,如果主张在2岁之前进行儿童读经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但是,另一方面,当代的教育心理学研究也表明,如果儿童自小生活在缺乏文化刺激的环境下,其心智发展一般较为缓慢,其后的学习也会遇到较多困难。因此,许多发达国家都普遍重视加强学前教育。[11]正因如此,对2岁以后的儿童进行“适当的”中国经典文化教育(读经教育)仍然显得必须和可行。但是关键的问题是:如何界定是否“适当”?这种“度”的把握将决定着到底是“涵养性情,完善人格”,还是“禁锢思想”,“扼杀儿童的创新精神”的不同结局。在这方面,支持和反对读经者似乎都缺乏有价值的论述。

(二)关于读经内容争议的评析

支持读经者从文化传承的角度和经典文化教育对少儿涵养性情完善人格的积极意义来肯定读经的价值,但因其采取全盘接受,不加取舍的背诵方式而被反对者所诟骂。加之一些支持者较为偏激的立场,如蒋庆要求“儿童读经必须读儒家经典”的主张,更加剧了反对者对读经教育的抵触。但是实际上这一议题的背后还隐含着一个更需深入探讨的命题,即“如何看待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的问题,以及“如何继承”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一些反对者只是笼统地强调传统文化中存在着糟粕,并以其与今天时代不相适宜为借口,否定读经的价值。然而传统文化中究竟何为精华,何为糟粕,两方面又多寡几何,以及传统文化要不要继承,如何继承,这些问题的论述,反对者始终没有正面的回应,而这些内容恰恰是该命题亟需破解的关键。

(三)关于读经方法争议的评析

支持读经者以诵读和背诵为主要方式进行读经教育,这种教育方式显然与时下以“理解了才教”的教育理念格格不入。在许多反对者眼里,这种以“死记硬背”、“不求甚解”的古代私塾教育模式再次出现是一种“教育的倒退”。但是这种以诵读和背诵为特征的教育模式是否就是一种“倒退”却是值得商榷的教育观。实际上,读经教育的许多实践者发现经过一段时间的读经教育,很多儿童的智力水平确实有一定的提升,在理解能力上反而有更大的进步。在此问题上,读经反对者显然缺乏对传统教育的了解和研究,而导致了认识上的偏狭。此外,支持者提出文化教育(人文教育)和科学教育的差别问题,确实值得重视和研究。自近代以来,中国为追赶西方,摆脱落后局面,而偏重于科学教育,忽视文化教育。这种情况已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中国学生出现“高分低能”、人文缺失、人格障碍等问题。那么是在少儿时期还是在初高中及大学时期加强文化教育(人文教育),这是一项需要进一步关注与探讨的重大课题,而与之相关的教育方式研究也值得更深入地探讨。

(四)关于读经效用争议的评析

支持读经者从19世纪末至20世纪上半叶出生并成长起来的读书人的历史共性,即都是“读古书长大的”,都“很有成就”来印证读经的价值,另一方面则从,少儿读经的实践过程中所带来的具体变化来验证读经的价值。反对者则认为“古人都是读经的,但为什么还出现奸臣当道,破坏社会风气的现象”,并列举秦侩、蔡京等这些“读古书长大的”奸臣来反驳支持者观点,并提出“儿童读经能否读出道德中国”的质疑。实际上,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教育也是如此,不管是古代教育,还是现代教育,都很难说是完美的教育,即便是公认教育最先进的美国,也不得不面对世界犯罪率最高的事实。因此关注读经的效用问题,一方面需要在实践中摸索,另一方面也需要辩证地看待,并在现代教育理念下,最大程度规避传统教育所可能带来的一些弊端。

三、化解少儿读经争议的对策思考

如前所述,围绕少儿读经运动所涉及的年龄、内容、方法、效用等问题,支持者和反对者站在各自的立场,从教育学、心理学等方面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他们的观点不失客观和理性,但由于他们对相关问题的分析和考察仅停留于一些表象的争论,或者因所探讨问题的概念不清,导致读经争议呈现“公所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面。这种局面一方面折射出以读经为特征的传统教育与现代教育的现实冲撞是如此强烈,另一方面也凸显了读经教育的现实问题和困难。这既是从事于读经教育的文化人亟需破解的方向,也是有志于弘扬传统文化的学者和专家必须面对的未来课题。

当前的少儿读经涉及中国社会诸多领域,有着复杂的文化、教育、道德、经济等背景,对它的认识和评定既不能采取“一棍子棒杀”的蛮横态度,也不能采取“全盘接受”、“不假思索”的愚昧态度。只有秉持理性、客观的科学态度,看清读经教育存在的问题和症结,从中寻找破解之道,才可能有助于解决当下文化传承的教育困境,也有助于实现中华民族的“文化复兴”。 要化解少儿读经引发的争议,需要从三个向度认识和看待少儿读经活动。

(一)化解少儿读经争议,需要对传统文化有正确的认识

读经教育从一开始就以“延续中国文化命脉”为旨向,它的教育内容和教材选编都是以传统文化的经典典籍为对象,尽管在传统文化的典籍选择上,存在着“儒家经典”还是“儒释道经典”的认识偏差,但是从总体上来说,这些内容都属于传统文化的范畴,因此,读经教育与传统文化具有十分紧密的关联。认识和理解读经教育的意义和价值就必须放置在传统文化的价值天平上来衡量。而对于传统文化的价值判定,百年来我们走过一条崎岖坎坷的路,特别是从“五四运动”以来,我们将传统文化视为“落后”、“愚昧”的代名词,把传统文化与现代化对立起来,以功利性的心态对传统文化采取“决裂”、“抛弃”、“全盘西化”的激进方式,使传统文化在中国日渐式微,以致出现“断层”的“危机”。只是这些年随着国家实力的增强,国际地位的提升,国人在全球化的浪潮中,普遍感受到文化缺失的尴尬,才恍然开始关注传统文化的价值,由此催生了“国学热”、“读经热”、“汉语热”的兴起,而同时国家也开始意识到文化之于民族生存的重要意义,把继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作为提升国家“软实力”的重要战略内容。这些都显示着传统文化在未来中国的“强大生命力”,但是必须看到,由于“五四”以来反传统思潮的深刻影响,还有想当一部分国人在对传统文化的认识上,存在着自卑的心理,总认为西方的一定是先进的,这种文化上的“不自信”还很普遍。基于这种“反传统”的意识和对传统文化的“不自信”,使得他们对读经教育的认识也不可能有正面与积极的评价。因此,化解少儿读经争议与正确看待“国学热”、“汉语热”等现象,就要对中国文化在未来的地位与走向有正确的估计,要对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怀有真正的热诚。对于中国文化的未来走向则必须在一个全球的经济和文化视野里加以考察,离开了这样的一个大背景,我们就无法高瞻远瞩、超越浅近的功利眼界。而对于传统文化的批判,则必须“是建立在本民族的精神资源还有生命力,还有说服力,还有价值的基础上。假如你认为自己民族文化资源里面,最健康的价值没有办法开发,只是凸显它的消极的东西,即便工作做得再努力,也不会有成效。”[12]

(二)化解少儿读经争议,需要明确读经教育的功能和定位

读经教育兴起于民间,作为现行教育体制外的一种办学模式,它既不可能像体制内学校那样获得政府的资金资助和政策扶持,也不可能像体制内学校那样拥有庞大的教学和科研团队作为支撑,因此它的生存空间仍然是有限的,它的不足和缺陷也是明显的。但是作为一种教育模式,它仍然具有完整教育的各项要素,在实践中也不断得到广大民众的认可和赞赏,因此对于这种教育模式的探讨,就不能因为它是体制外的教育模式,而把它与现行教育对立起来,认定是“复古倒退的教育”,看不清它的价值和意义。化解少儿读经争议需要在现代教育体制下,明确读经教育的具体功能和教育定位,这样才能促进读经教育的健康发展,也才能促进读经教育与现行教育的和谐发展。

对于读经教育的功能,读经倡导者把它归纳为“文化熏陶、智能锻炼、人格完善”,甚至提升到具有“文化再造”、“灵根再植”的重要功能。对于这些功能,读经的倡导者和实践者还用大量的事例说明这种教育所取得的成效。客观地说,读经教育所具有的这些功能,在实践中确实也得到不少的验证,但是对于这些功能的成效,仍然有夸大和拔高之嫌。如以“文化再造”为例,读经倡导者的初衷是希望通过对传统文化经典的记诵来完成“中国文化断层”的“续接”和“重整”,但是“文化断层”的“续接”和“重整”是一个系统的工程,它所涉及的是多项领域,多个方面的制度设计和安排,如果仅是依靠记诵经典就能完成“文化再造”,那么像埃及、印度这些早以湮灭的古文明,也可以在现代社会得以勃兴了。因此正确看待少儿读经,需要对读经教育的功能给予客观的分析和理性判断,明确它的价值和意义。

对于读经教育的定位,需要在国家教育的整体层面进行思考,也就是说,读经教育究竟是现代教育的替代,还是补充?是只能对立,还是可以交合?这都需要读经教育与体制内的学校教育之间进行平等的对话和协商,从中确定它们的定位,这样才能避免读经教育与现行教育的冲突和紧张。

(三)化解少儿读经争议,需要从国际视野下对传统文化的教育进行观照和比较

当前少儿读经的争论,就其本质而言,实际上是关于传统文化如何在现代社会下继承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从近代以来,中国的教育界和思想界都没能很好的解决,以致到今天,这个问题仍然成为教育界和思想界争论不休的话题。这种状况一方面是跟中国长久的贫穷落后所带来的文化不自信有关,另一方面也与教育界和思想界功利性的认识倾向所导致的对传统文化价值判衡失偏有关。而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对于传统文化如何继承的问题,中国面临着这样的处境,即:一方面还未能解决自近代以来传统文化如何与现代对接的问题,另一方面又将面临在全球化背景下,本土文化如何保存,如何在世界文化之林确立自己的文化优势和文化特征的问题。这些问题随着全球化、现代化的加快,愈发显得急迫。这是我们化解少儿读经争议,所不可忽视的国际大背景。在这样的背景下,国人需要以国际的眼光,开放的视野重新审视传统文化,审视传统文化的教育,特别要注意学习和借鉴那些传统文化继承较好的国家,看看他们在传统到现代的转型中,如何实现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化,并对他们国家所进行的传统文化教育进行观照和比较,这样才不失“与时俱进”的时代精神。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在当前的这场读经争辩中,少有人能从以上的角度对读经教育进行国际视野下的观照和比较,这就不免有坐井观天之憾了。

[1]胡晓明.读经,启蒙还是蒙昧?——来自民间的声音[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2]江正杰,张怀红.经典文化教育运动启示录[M].大连:大连出版社,2003:1.

[3]刘晓东."儿童读经运动":违背科学的主张,复古倒退的教育[J].学前教育研究,2004,(5):19-21

[4]王振宇.儿童心理学[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0:68.

[5]王财贵.国学之涵育与时代使命——王财贵先生2009年8月16日讲于北大国学社[EB/OL].(2011-09-17).http://fengwenju.blog.sohu.com/184814618.html.

[6]王财贵.儿童读经教育说明手册[EB/OL].(2005-01-01).http://www.dujing.org/ClCms/Article/ShowInfo.asp?InfoID=277&Page=3.

[7]张利民.中国文化断层重整工程——儿童中国文化导读[M].武汉:武汉大方文教,2005:3.

[8]网易.被美化的私塾教育[EB/OL].(2012-01-01).http://news.163.com/special/reviews/sishujiaoyu.html.

[9]刘晓东.儿童读经能否读出道德中国[J].中国教师,2005,(6):12-15.

[10]刘晓东.蒙蔽与拯救:评儿童读经[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9.

[11]张春兴.教育心理学[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90.102-103.

[12]刘梦溪.中国现代文明秩序的苍凉与自信[M].北京:中华书局,2007:187-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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