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权交易”

王石川

日前，中国纪检监察学院副院长李永忠谈到当前的腐败特点时称，“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我国腐败的发展趋势作过预测，并将其分为三个层面：权钱交易、权色交易、权权交易。”“如今，第三个层面的腐败开始凸显，即权权交易。这种交易已经超越了物质形态和非物质化形态。它不需要通过直接的经济利益来表示，而是进行一种权力交易。比如，我培养你的女儿当后备干部，你提拔我的儿子当市长。一旦权权交易形成，整个社会就板结化了，下层的人难有向上流动的机会，‘官二代、‘富二代就这样产生了。”

李永忠所言及的权权交易现象绝不夸张，在现实中这类权权交易被冠以交叉安排——新华社《半月谈》杂志就曾报道过，公职招考作弊内幕不断升级，已经从所谓的“潜规则”进化到了给领导子女“量身定制”职位，作弊方法包括“提前内定”、“考试作弊”、“公示巧合”、“人才引进”等等，其中就包括“交叉安排”——你的儿子进我的单位，我的女儿进你的单位。

这类权权交易，是“萝卜招聘”的升级版，不仅可以更有效、“巧妙”地铺平一些官员子弟的仕途之路，在日后的提拔上也能绕开“直系亲属回避”的规定，避免或者减少被人抓辫子的可能。此外，在一些地方，还出现了更可怕的“云世袭”。其运作思路是，A的儿子被B安排去接替C，B的儿子被C安排去接替D，C的儿子被D安排去接替E，D的儿子被A安排去接替B。一查，怪，父母没什么来路啊，但实际上有着隔几层的雄厚背景。如此隐晦而狡黠，那些“老子直接招考儿子”式的纯萝卜招聘简直弱爆了。

“权权交易”，拼的是有权势的爹，实际上拼的仍是权，不过较之以往的直接安排更隐蔽，也更难被发现。权权交易的前提是双方都有权，甚至处于对等的地位，你在这个地方任要职，我在另个地方任要职，双方握有权柄便是可交易的资本。在这场肮脏的交易中，党纪国法被隐蔽地瓦解，公平正义被残忍地消蚀。由于神不知鬼不晓，且双方达成默契，彼此的子女不仅能够顺利进入仕途，挤占其他人的空间，还因为一路青云直上，破坏了更多人本该拥有的上升机会。

有人说，“一个好社会的标志是，除了规则，一切都是零；一个坏社会的标志是，一切规则都是零。”也许这样判断社会好坏有些绝对，但不争的事实是，如果支配社会运行的是潜规则，如果权力一再肢解正规则，这就绝不是好事。权权交易之下，拥有权力的双方皆大欢喜，子女各得其所，但其他人呢？那些没有资源的平民百姓呢？在去年的长治公考丑闻中，农家子弟宋江明尽管笔试面试第一，但在体检中被权力故意做了手脚，结果淘汰，事后经媒体披露，监管部门介入，才发现顶替他的原来是一名官二代。现实中，不乏勤奋上进的贫家子弟，他们有着改变命运的强烈冲动，他们坚信“梅花香自苦寒来”，如果连这些优秀贫家子弟的道路都阻断，必然寒了年轻人的心。当这些年轻人遭遇太多的灰色青春，我们的社会有何前途？

当前，底层人或者说贫寒子弟犹如一只只小爬虫，被权力的树脂裹缚、禁锢，难以上升，只能挣扎，终成一个个琥珀，成为这个时代的标本。毋庸讳言，贫寒子弟琥珀化是可怕的，社会阶层被固化也是可怕的。简言之，一旦权权交易形成，整个社会就板结化了。一个板结化的社会终将带给每个人噩梦。如何减少权权交易？除了权力运作透明之外，还应该动员和激励民众的监督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