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伤痛在血液中生长(组诗)

2013-08-15 00:43刘三禾
剑南文学 2013年11期
关键词:树梢突围肉体

■刘三禾

突围

我在突围

在人堆里在钱堆里在书堆里

汗流浃背左冲右突

上帝开始撒谎、逃逸

亲切的目光开始疏远、陌生

胎儿蜕变成精灵

我有了一圈畸形的皱纹

我在突围

在灿烂的黄昏和赤裸的早晨

渴望一个酣睡的母腹

火化炉燃烧着高贵的肉体

油墨的纸币和冥币混在一起

离地心越远

飞得越高

遗弃的山野中

多了一丝寂寥的风

我在突围

空气封锁了四周的门

堵住了我的去路和归途

日全食或者其他

沿着仅剩的光圈

在黑暗的沦陷中

我看见我模糊惶恐的影子

像一头搁浅的鲸鱼

我不甘只是一具肉体

肉体不会幻想

简单的分子结构,和猪一样

没什么区别

右手搭在左手的脉搏

跳动的血液,扭曲的光线

眼睛已经习惯黑暗

我不完全属于灵魂

活着的灵魂永远飞翔

即使面临牢笼和死亡

曼妙的自由

没有谁能够阻挡

我属于无边的黑暗

天空在绝望的挣扎

眼里含着多余的泪水愤怒的

嘶吼

我想找一把匕首,刺破

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我

一种伤痛在血液中生长

我的身体在地震中穿越

一个梦境不断反复

光秃秃的山梁,正在被切割

一堆篝火在祈祷

涅槃。燃烧。飞腾。复活。

往日的繁荣是一张空白的纸

北川像一个走失的婴儿

沿着河流,声嘶力竭地飞奔

我爬上山顶,向前望……

向前望……向前望……

一种愧疚,在庆幸之后潜伏

仅仅因为我还活着就

隔三差五地隐隐作痛

一种伤痛,没有在时间中结痂痊愈

而是在血液中无限生长

灵与肉的呼喊

在细胞深处无路可逃

菊花无语

一束菊花在望乡台瑟瑟发抖

四周没有活的声音,声音

早已在地震中逃匿

分针和秒针断裂在那刻入骨髓的瞬间

时间在无穷的空白中引爆脆弱的血管

灵魂僵硬、干枯、虚无

菊花在寒风中默默呜咽

柔弱不是本性,纤纤花瓣

在忘却和冷漠中嘶吼,凋落飘零

伟大和崇高在阳光下矫揉造作

我和你,以及他们,戴着面具

在荒芜的废墟上挖掘荣誉光宗耀祖

菊花声音鲜活,被肢解的疼痛

在墓坑里在私密处裂变

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重复

我扛着一具干尸穿过街道

阳光明媚,找不到墓地

泥石流包裹的梦想成为

几千年后的化石

我走在来的路上

我走在去的路上

我在重复,地震在重复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我惧怕太阳,它是

一个没有谁能够阻挡的梦魇

升起落下,落下升起

像一根吊死鬼的绳索

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等着

一个脑袋

我提着酒囊饭袋走过广场

无色的精液拥挤翻滚

我的祖辈以及我的后代

重复着,没有谁逃脱

早晨的面包变成晚上的麦子

干瘪的尸骨集体逃遁,爬上

一座青草盈盈的山头

向我们挥手

一只挂在树梢的风筝

他挂在那里,不是树的装饰

也不是一具风筝的尸首,身披鲜艳的

色彩,作为树木眼中的异类

缠住树梢,随风飘动

日子在太阳下月光下简单透明,一天天

反反复复的重叠

飞翔,在某个时候成为沁骨的疼痛和

噩梦

他挂在那里,我也挂在那里

太阳及雨水开始褪色,天空

平静得像一块石头、一座大山、一泓清泉

他挂在那里,我也挂在那里

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谁也没有驻足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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