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同步存史”的思考和探索

2014-01-11 23:37黄晓虎邢玉国
军事历史 2014年6期
关键词:演训史料历史

□ 黄晓虎 邢玉国 王 雷

20世纪90年代以后,为适应战争形态和作战样式变化,加快由机械化条件下合同训练向信息化条件下联合训练转型,总参谋部军训部先后组织了一系列重大演训活动。这些演训活动的经验、教训和成果不仅推动了全军军事训练的发展,也真实记录和反映了军事训练领域的演化进程和发展轨迹。记录、梳理、总结和研究这些活动,不单单是为了把辉煌与贡献永存史册,更重要的是启迪后人、照亮方向。这其中,最令人感兴趣的课题是:在没有战争实践的情况下,军事训练是如何适应战争形态演变的,哪些人、哪些机构、哪些机制保证了人民军队存在这样一种敏锐的洞察力和巨大的推动力。而这样一种操作层面的影响,是否是科学和高效的。我们试图通过研究历年演训活动的组织和实施情况,来解决这一问题。

一、在研究过程中面临的困境

这一课题的研究是从档案资料着手的,但现有档案资料大多为计划安排、活动通知、领导讲话、情况通报和传真电报等等,主要内容是演训活动的“结果”。这是档案的固有特性所决定的,因为档案是组织或个人在以往的社会实践活动中直接形成的清晰的、确定的、具有完整记录作用的固化信息。所谓“固化”就是已经办理完毕的正式文件,才能够归档。这些档案确实可以起到再现历史的作用,但这种再现是“骨感”的,缺乏生动的细节、跌宕的过程和丰满的人物。而就我们所关心的课题而言,需要了解的恰恰是演训活动中的过程情况,特别是难点问题是如何获得解决的。

例如关于总参四部建立的问题,我们所关心的是:谁影响了这一决策?这样的影响能够给我们今天的工作带来哪些启示?通过查阅材料,《总参谋部大事记》记述:“1975年12月20日,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批准军委副主席叶剑英呈报的《关于加强电子对抗工作的报告》,决定……在总参谋部建立第四部”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总参谋部大事记》,647页,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9。。实际上,影响高层决策的过程是,在1975年6月21日,时任军委炮兵副司令员的孔从洲直接致信毛泽东,建议加强电子对抗工作。毛泽东于6月23日在孔从洲的信上作了批示:“送小平、剑英、成武同志阅。请剑英同志找二炮(炮兵)孔从洲等同志商议几次,为盼。”而后,叶剑英根据这个批示,开始着手研究加强电子对抗工作。②《孔从洲回忆录》,503~504页,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影响的结果在编制体制上的体现,就是后来四部的建立。由此可以看出,如果缺少这些对过程、细节和人物的详实描述,后来人很难了解到这些“背后的故事”,也就无从探讨这种影响路径的优劣。当然,对于这个特定历史时期高层决策的过程,由于层次比较高,现有档案留存尚且完整,使后来人能够观察到当时决策机制的运行。但对于近十几年组织的演训活动,在档案材料中能够保存下来的过程和细节就比较少了,使观察运行过程工作变得相当困难。即使在演训总结或有关研讨材料中留存了一些,也多是经过反复提炼和归纳的,在内容上一般总结概括性的多,叙述性的少;归纳经验的多,具体事例少;亮点成绩多,批评问题少;结果堆砌多,过程描述少。

按一般历史研究方法来说,人们对历史的研究和认识,是建立在史料的基础之上。只有充分地收集、占有史料,并辅以科学的分析方法,研究者才有可能得出接近历史事实的结论。就某一事件来讲,相关的佐证材料越丰富就越可能还原出历史的原貌。有时,研究者自己要能够“代入”到特定历史时期中,对历史氛围要感同身受,有身临其境的体验,才能够真正触摸到历史的发展脉搏。美国大学历史系在教学过程中对学生的要求是,研究俄罗斯文明史必须阅读普希金的诗体爱情小说《欧根奥涅金》,研究20世纪美国史要读菲茨杰拉德的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学习史实,而是要学生对那个时代建立一种全局立体感。当前正是人民军队军事训练转型的关键时期,不论是为后来的研究者铺路,还是为今天改革者立传,都应当留下一系列丰富详实的史料。正如吴铨叙在《跨越世纪的变革》中讲的那样:“把这一特定历史时期我军军事训练的伟大实践记录下来,把广大官兵投身训练改革和求索奋进的精神面貌反映出来,为后人研究这段历史提供详实的资料。”①吴铨叙:《跨越世纪的变革》,2页,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9。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们开始探索解决这一问题的可行途径。

二、探索走出困境的可行途径

历史总能给人以智慧和启迪,在面对新问题时,人们往往会回望过去,看看前人是怎么做的。早在1949年,在战争的硝烟尚未散去,新中国建设百废待兴之时,人民军队的最高决策层就把战争史料征集和保存工作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当年年底,《关于收集我军作战文件和其他史料的通令》就下达给各野战军,要求收集各历史时期各种作战文件和缴获敌军的作战文件,以及对研究战史有参考价值的文件,并责令各级成立相应的军战史编写委员会和战争经验研究处,专门从事军战史研究。叶剑英曾特别强调指出:人民解放军的宝贵经验,“如同一粒一粒珍珠一样,散藏在过去的文电档案中和参加革命战争的广大干部的头脑里,目前如不抓紧时机、采取老少合作的方法,有计划、有步骤地研究和总结,因循下去再若干时间之后,老成的凋谢了,就会有失传之虞”。②《叶剑英军事文选》,355页,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7。此后,在全军共同努力下,至1964年,全军共完成战史著作4400余万字,收集珍贵原始资料17万余件。这些材料为今天研究那段历史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那么今天,为弥补档案材料不足,是否也可以采取这样的办法呢?实际上,编研机构的史料来源主要有查阅档案材料和定向征集史料两种途径。定向征集史料虽也是编研工作必不可少的手段,但其时效性差,在操作上一般滞后几年、十几年,所征集的材料往往由于时过境迁、记忆疏漏等多有缺失、偏差,而且费时费力事倍功半。如果说在建国初期的特定历史条件下,采用事后定向征集史料的办法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在今天的和平环境和技术条件下,实现对重大演训活动的“同步存史”是完全有条件的。通过建立“同步存史”机制,实时、动态、全面的收集、整理、保存重大演训活动史料,是解决当前困境的可行途径。

“同步存史”工作是中央军委在《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军队党史军史工作的意见》(〔2011〕10号)中正式提出的,目前这项工作还处于理论准备和实践探索的起步阶段,并没有准确的职能定位。一般认为“同步存史”工作的性质与“军事年鉴”或“军事志书”更为接近。这项工作的难点在于:一是在职能定位上缺少明确详尽的规范,使得“同步存史”工作处于无据可依的尴尬境地。由于没有明确的职能,限于演训活动承办方的接待能力和对保密的要求,编研部门的工作人员一般不在邀请参加之列,大多时候要依靠各单位间的临时协调,才能参与到重大演训活动中去;二是在理论上还没有更多准备,反映到现实工作中,就是不知道“同步存史”该存什么,怎么存,与当前中央军委赋予的军史资料丛书续编工作该如何衔接。而在“同步存史”的内容上,又与档案部门、宣传部门以及保密工作有重叠冲突之处,致使这项工作难以开展;三是思想上缺少统一认识。一般人都认为所谓历史编研工作就是在故纸堆中写春秋,把中央军委赋予的编史立传任务完成好就是履职尽责,所以一提到“同步存史”就难以理解,以至于推动工作还缺乏相应的思想基础。针对以上问题,总参军训部编研局在这两年的工作实践中,对“同步存史”工作进行了一些积极的思考和探索。

三、对“同步存史”工作的思考和探索

近两年来,总参军训部编研局根据军训部年度工作计划和演训活动安排,遴选出一部分有重大影响和历史价值的大型活动和重要演习行动,主动与相关业务局和主管部门协调,在他们的支持下,派人参加相关演习活动。通过派人参与重大演训活动这种形式,以亲历者的角度,参与到重要事件当中,见证重要历史时刻,现场收集相关历史素材,真实记录事件原貌,从而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通过这些工作实践,我们感到,实时记录历史要胜过事后征集史料,全程参与工作要胜过作为代表旁观,亲身体验记录史实要胜过仅仅收集档案材料,与当事人面对面的交流胜过调阅总结和经验交流材料。对于在记录过程中的保密问题,我们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尝试采用只收集线索不收集内容、只收集要素不收集要件、只收集侧面素材不收集正式文件的做法。具体来说:已由保密室或档案馆收集的文件材料,我们只收集文件编号和标题;对重大活动的涉密内容,我们只收集内容摘要、组织单位、参加人员等要素信息;重大事件的组织情况,我们侧重于收集演训活动过程中的细节信息。这既解决了编研机构收集的材料与保密、档案部门相重叠的矛盾,也为日后编撰研究工作提供了备查的线索。

通过以上这些工作实践,我们感到在重大演训活动中建立“同步存史”机制,首先要澄清一个观念。保存史料的意义在于研究历史,但历史研究的价值不在于立刻生成多少战斗力,而是在于帮助人们深刻地认识现在,科学地预见未来,从而增强对未来的理解力和洞察力。因为历史进程都是有持续性和顺序性的,在时间的形式上通常表现为过去、现在、未来三种状态。历史虽是发生在过去,但它是现在的流,未来的源。古人就讲:“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因此研究历史,不要期望历史能够提供现成答案,而是要把握历史发展的趋势,深刻揭示历史发展规律,为今天的决策提供参考方向。修昔底德之所以能写出不朽名著《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在于他立志要“擎起历史的火炬,引导人类在摸索中的脚步”。就重大演训活动而言,我们通过积累丰富史料,去观察影响演训活动成效的各种因素,从而为体制调整改革、运行机制优化提供一种参考或思路。

其次要解决两个实际问题:一是存什么?二是怎么存?我们认为,在存史的内容上,一方面是以事件的时间为索引,记录重大演训活动的原由和起始;记录演训过程和工作矛盾;记录可供日后查询的线索。另一方面是以演训内容为索引,记录重点人物的工作;记录重要时刻的精彩片段;记录推进工作、解决难题的细节场景。在保存史料的方式上,一般采取“跟进、补充、专题”的方式进行。跟进:实时对重大演训活动、重要会议以及重大决策部署进行了解、跟踪和采访,力求掌握第一手资料;补充:以《军训部部史》编撰和《军事训练年鉴》汇编为依托,梳理年度重大演训活动的有关情况,记录相关内容,及时查找、补充、完善相关档案材料;专题:就某一重大演训活动,或某系列演训活动,集中专门力量,整理完善资料,形成专题史料储备,多方面立体跟进,及时推出研究成果。

第三要有配套的政策和运行机制做保障。对重大演训活动进行全景记录,涉及各个单位和方面,依靠临时协调或领导指示很难贯彻落实。例如:“砺剑—2000”活动结束后,南口指挥部曾以传真电报的形式,向各参演单位征集活动文件资料、图片和实物,并转交坦克博物馆收藏。①《关于组织收藏展示“砺剑—2000”现场课目交流活动有关资料和实物的通知》,2000年10月7日,军训部档案馆。但因种种原因,这批史料未能完整留存下来,加之博物馆在整理、研究力量上的不足,也没能使这些史料发挥出相应的效益。因此,在政策和机制方面,首要是明确编研部门参与重大演训活动的权限和职能,使这项工作有据可依;其次是修改相关制度,特别是档案管理制度和保密制度,使这项工作有章可循;第三是要形成长效机制,有计划地推动重大演训相关问题的深入研究,以研究工作推动存史工作开展,这或许是当前“同步存史”工作发展的一个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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