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酒斋闲话

2014-01-16 23:24姜德明
小品文选刊 2014年1期
关键词:酒仙瓶口客栈

姜德明

平生不善饮,从来不知酒滋味,也无缘与酒仙李白攀附了。憾甚。

年幼时,夏天在邻居客栈的大门洞里乘凉,我常常看到栈房老板手中的折扇上写着四个大字:“酒色财气”。那是劝人引以为戒的。

待我长大了,偏偏看到很多人都躲不开这四个字。就说这位客栈老板吧,不是常常喝得脸红红的,满口酒气?讲起嫖经来,他又头头是道,在烟花巷里确也有几名相好的。至于他逼迫起穷房客,那冷酷的手段恰可证明了财主的本色。只是,这个人不爱生气,惧内出名,当着街坊们的面,他太太骂他也不敢还口。实在忍耐不住了,爱说:“这是何必,这是何必呢!”

父亲是爱喝酒的,每顿饭几乎都要喝一点白干。他喝多了酒,不动武,不骂人,也不去睡闷觉,专爱对子女们发表“演说”,内容大体都属于“家教”。同样的演词不知已经讲过多少遍了。什么民国六年闹大水,他怎么跟乡亲从汽鲁西北逃到天津……为了怕将来自己也变成“演说家”,我不敢喝酒。

有一次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从此更不原接近酒了。

一位亲戚给父亲从有名的大直沽送来一瓶好酒,用的是可装四斤的那种大瓶子。为了逞能,亦是邀功,我抢过瓶子,提着瓶口就往家里跑。糟了,绳子忽然滑脱,酒瓶摔了个粉碎。街上酒香四溢,至少有好几家店浦的人都闻香而出,并看我当街出丑。我吓呆了,准备精受一场严惩。我不记得那惩罚是怎样的了。总之,直到现在,我已年近花甲,只要一碰上拿瓶子,五个指头便把瓶口抓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总还要托着瓶底儿,唯恐重演童年时的悲剧。家里人时常笑我小题大做,可他们哪里知道我当年心惊肉跳的教训。酒,害得我好苦啊。

朋友见我对摆在面前的茅台竟无动于衷,有的说我发傻,有的判断我肚子里没长酒虫子,这辈子大概没什么出息了,更算不得男子汉。我没抗议过,默认,服输了。我还暗自称幸,想到同事当中还有几位女将善饮,尚无人说我连女子也不如,否则我到底该算个什么人呢?说来也巧,我的这几位善饮的女同志都是四川才女,喝多少白酒都面不更色。她们的豪量令我吃惊,尤其是那时候,酒还不像现在似的,兴兑水掺假。

奇怪的是,我的一位善饮的女同学也是四川人。前几年,我们在旅顺口碰上了。她饮白酒时那种落落大方的神态让我羡慕不止。蓦地又让我想起近四十年前,她去参加抗美援朝的前夜,也曾有过一次豪饮。其实,那天夜里她是有些微醉了。她激动地举着杯,扯住同学一一敬酒。不知今夕一别彼此还能相见否?我相信她会想到自己的青春、爱情和理想,但鸭绿江边的火焰却使她无法犹疑了。这真的是一场壮别!

人生不知有多少这样值得动情痛饮的场合,大欢乐和大悲哀也都不应该没有酒。我似乎懂得了“一醉方休”的境界该是怎样的魅人了。

我不是酒人,也失去参加“酒协”的资格,更甭盼有朝一日当理事了。但,我对于我朋友中善饮的人却充满了敬意,钦羡他们身上都长了神秘的酒虫子。至于何独巴蜀女子善饮,那还得留待专家们去考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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