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莎士比亚戏剧的多元传播与经典再生

2014-01-21 22:26李艳梅
浙江工商大学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莎剧哈姆雷特莎士比亚

李艳梅

(浙江工商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杭州 310018)

莎士比亚戏剧诞生420多年了,作为文学经典,它并没有被束之高阁,相反,37部剧作以多种媒介、多种形式不断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在它的传播过程中,不仅让人们感受到莎剧本身的魅力,同时还衍生了新的戏剧、影视和音乐精品,体现出经典再生的强大作用。

一、 当代莎士比亚戏剧的演出

20世纪以来,英国的莎剧演出十分活跃,也一直受到推崇。在巴比肯特艺术中心设有皇家莎士比亚演出公司。该中心专门用来演出话剧的剧场就有3个,一般在能容纳1200人的大剧场是按照莎剧的原貌来演出的,而在不到200座位的小剧场和更小的实验剧场则更多是借莎剧进行当代的演绎。《李尔王》《仲夏夜之梦》《奥赛罗》《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雅典的泰门》等都是这里经常上演的剧目*蔺海波:《莎士比亚:英国文化的象征与骄傲》,载《中华读书报》2001年12月06日。。

英国TNT剧院从2000年开始莎剧演出,包括《哈姆雷特》《麦克白》《仲夏夜之梦》《罗密欧与朱丽叶》和《驯悍记》等,迄今已在全球30多个国家演出1000余场。从2006年开始,TNT剧院不定期举办莎翁经典中国行。还有年青的普罗派拉莎士比亚剧团,2012年来中国大陆巡演。此前剧团已出访过美国、爱尔兰、西班牙、日本、墨西哥、菲律宾等许多国家和地区,演出了《错误的喜剧》《第十二夜》《暴风雨》《亨利六世》三部曲、《仲夏夜之梦》《亨利五世》和《冬天的故事》等剧目。该团全部由男性出演,采用中古英语台词,保持了莎剧传统中高贵与粗野相互掺杂的魅力;同时剧团也尝试借鉴假面剧、动画和电影中许多现代的表现手法去演绎莎剧,例如在中国演出的《亨利五世》一剧,运用了三百六十度的舞台设计:演员置身舞台上的“战场”之中表演,观众环绕“战场”周围,有如“身临其境”。

除了英国本土,在世界各地无法计数的戏剧节上,莎剧演出十分常见。许多国家还专门设立了“莎士比亚戏剧节”,比如美国俄勒冈州阿什兰市从1935年起开始举办“莎士比亚戏剧节”;1993年,美国又诞生了“莎士比亚户外戏剧节”;加拿大安大略省斯特拉福德市自1952年举办“莎士比亚戏剧节”,如今它已经成为北美最大、历时时间最长、吸引观众人数最多的以演出莎士比亚戏剧为主的艺术节。

中国早在1902年上海圣约翰书院的学生就用英语演出了《威尼斯商人》。国立剧专(1935—1949年)把莎剧引入教学,并多次公演莎剧《威尼斯商人》《奥赛罗》《哈姆雷特》等剧目*濑户宏:《国立剧专与莎士比亚的演出——以第一次公演〈威尼斯商人〉为中心》,载《现代中文学刊》2013年第5期,第66-71页。。如今莎剧演出仍是许多高校文化节上的必备内容,2005年起,英国莎士比亚学会与香港中文大学联合创办“中国大学莎士比亚戏剧节”,是目前两岸三地最高水平的英语语言文学类的专业比赛。1986年4月中国首届“莎士比亚戏剧节”开幕,在北京、上海两地共演出了28台莎剧。目前一批新锐导演也时常涉足莎剧,如田沁鑫2008年执导了《明》,2014年又执导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在印度、日本、韩国也多次出现莎剧热的情况。

2012年4月23日英国“环球莎士比亚戏剧节”开幕,它是文化奥运的一个重头戏。期间上演了英、法、德、俄以及斯瓦西里语、汉语普通话、粤语和手语在内的37种语言的全部37部莎剧,如俄罗斯语的《李尔王》,立陶宛语的《哈姆雷特》和《奥赛罗》,中国汉语普通话的《理查三世》和粤语的《泰特斯》,还有南苏丹版的《辛白林》,来自阿富汗的《错误的喜剧》,以及手语版的《爱的徒劳》,等等。这一戏剧盛宴表明——莎士比亚戏剧是英国的,也是世界的。

二、 莎士比亚戏剧的电影改编

电影改编是莎剧当代传播的又一重要途径。1899年伦敦女王剧院上演了电影《约翰王》,短短4分钟,揭开了莎剧电影改编的序幕。目前,37部莎剧已全部被改编成电影,有些剧目还被多次翻拍。我们仅以《哈姆雷特》为例,窥斑见豹,领略莎剧银屏上的光彩。

在电影默片时代(1895—1927年),莎剧已受到导演的青睐。1900年巴黎展览馆展示了法国导演莫瑞斯的电影《哈姆雷特》,片长3分钟,第一次以胶片的形式向人们展示了哈姆雷特决斗时的情景,开启了《哈姆雷特》的银幕旅程。此后,法、英、美、德、意等国的导演各显其能,拍摄了超过十部的默片电影《哈姆雷特》:1907年法国梅里艾,同年美国的导演波特,1908年意大利的无名导演分别拍摄了《哈姆雷特》,还有丹麦的布洛姆(1910年)、英国的海波沃滋(1913年)、德国的盖德(1920年)也进行了《哈姆雷特》的电影拍摄。

1948年,英国的劳伦斯·奥利弗拍摄了黑白电影《哈姆雷特》,拉开了有声电影《哈姆雷特》的巡礼历程。尽管这部《哈姆雷特》有着明显的舞台剧痕迹:简单的背景,大多场景中是由两三位演员展开对手戏,大段的独白……但是,整个影片体现了电影的特质:在镜头的自如切换下进行。细节方面也非常“电影化”,比如“戏中戏”一场,通过镜头的切换,观众看到影片中的舞台上的戏剧表演和在场观看者的意图和表现:哈姆雷特与霍拉旭处于不同地点对国王察言观色;克劳狄斯从喜悦地看戏到越来越紧张,渐渐出现恐惧的表情,直到失控大喊;大臣们不明就里地观看戏剧,后来对国王的表现感到疑惑,既而混作一团……在整整5分钟内,没有一句台词,镜头在影片中的舞台表演与观看者之间不断切换,全方位地展示了事件的变化和人物内心丰富的情感活动。奥利佛对镜头的把握成功地突破了戏剧舞台的局限,加上精彩表演和充满魅力的念白,将王子的性格悲剧诠释得丝丝入扣,使哈姆雷特这一形象从银幕走进了观众的心中。

20世纪60年代,一部俄语版的《哈姆雷特》给人带来新的思考。此时的苏联被西方学者称为“解冻”期,在政治、文化、思想各方面相对宽松。导演葛利高里·柯静采夫用镜头表达了这一时期苏联的“哈姆雷特”的思索:身边喧嚣人群拥挤,哈姆雷特处在各种势力的明争暗斗之中,每个人都可能是监视者与刺探者。从影片中我们看到的恰恰是1964年的苏联——整个社会充斥着相互的不信任,彼此的猜忌与防备。柯静采夫的哈姆雷特表达的是茫茫人群中的孤独,是苏联时代转型时知识分子思索何去何从的一种隐喻。

到了20世纪末,电影发展历经百年,技术上突飞猛进,拍摄方法和理念上也发生了巨大变化,莎剧的电影改编也变得丰富多样,其中有两部《哈姆雷特》电影值得一提,一部是1990年由意大利导演弗朗哥·杰弗瑞利执导的,另一部是1996年由英国导演肯尼斯·布拉纳执导并主演的。两部电影风格迥异。杰弗瑞利一直追求电影的大众化,极力缩小名著与普通观众之间的距离,他选择了澳大利亚动作明星麦尔·基普逊扮演哈姆雷特,是一个健美潇洒、积极行动的复仇王子。而布拉纳则强调忠实原著,他的电影《哈姆雷特》长达242分钟,是一部当之无愧的没有删减的全本。电影拍摄的内景选在一座复古式的丹麦宫廷,演员的台词也是完整地运用戏剧原著中的无韵体的诗句,就连电影的结局都是与戏剧相同:小福丁布拉斯代替哈姆雷特登上了王位——这是唯一一部出现这一人物、这一情节的《哈姆雷特》电影。布拉纳既继承了英国传统,又超越了前辈的电影改编,成为莎剧电影创作的新高峰。

进入新纪元后,莎剧的电影改编依然热度不减。2000年美国导演米契尔·阿尔麦瑞达执导了一部现代都市版《哈姆雷特》:在美国纽约的商业区曼哈顿“爱尔西诺”豪华酒店,丹麦大公司总裁之子哈姆雷特,父亲暴亡,与叔父的争斗,与母亲的纠葛,甚至哈姆雷特在家中反复观看自杀的录像时,说出了“to be or not to be”的这一段经典台词。千禧版《哈姆雷特》体现出21世纪莎剧电影改编的新特色。

纵览《哈姆雷特》的电影改编历程,我们发现,不同时期的莎剧电影呈现出多种多样的风格特色。它表明,一方面电影自身从萌芽到发展,随着技术的成熟,理念的创新,为戏剧的改编提供越来越多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导演和演员立足现实,通过莎剧传达出时代的声音。

三、 经典再生

中国徽剧《惊魂记》、越剧《马龙将军》、昆剧《血手记》、婺剧《血剑》,印度舞剧《巴纳姆瓦纳》、日本电影《蜘蛛巢城》……这些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语言、不同表演风格的艺术作品,都与莎士比亚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因为它们是由《麦克白》改编而来。莎剧被翻译成多种语言,与许多民族的地方艺术结合在一起后,重现舞台。这些作品既是受到莎剧的滋养衍生而成,又是这些民族艺术传承、发展中自我更生的结果。特别是在东方国家,由于东西文化的巨大差异和审美习惯的迥异,这样的作品表现方式丰富多彩,意韵独特,带给观众全新的审美体验。

据不完全统计,中国以16个地方戏剧种上演过12个莎剧剧目,京剧《岐王梦》《奥赛罗》、越剧《王子复仇记》《第十二夜》、川剧《维洛那的二绅士》、黄梅戏《无事生非》、二人转《罗密欧与朱丽叶》、丝弦戏《李尔王》、潮剧《温莎的风流娘儿们》等等。

在印度,据1964年一份资料统计,印度各地方语言的莎剧翻译和改编情况是:孟加拉语128种,印地语70种,坎纳达语66种,马拉提语97种,泰米尔语83种,泰卢固语62种,乌尔都语48种,古吉拉特语34种,马拉雅兰语40种,旁遮普语13种,奥里雅语7种,阿赫米雅语15种,另外还包括莎剧的7种梵语译作*尹锡南:《莎士比亚戏剧在印度的翻译改编及研究》,载《青岛大学师范学院》2011年第3期,第87-92页。。

1885年《威尼斯商人》在日本大阪上演,此后莎剧一直受到日本人民的喜爱。对莎剧的改编最受瞩目的是黑泽明,他的电影《蜘蛛巢城》是将《麦克白》的故事移植到日本的战国时代背景下,以“能剧”等日本民族艺术表演方式,创造出一部新的经典。1985年黑泽明又将《李尔王》搬上银幕,改编成电影《乱》。2012年日本导演蜷川幸雄以歌舞伎改编了《第十二夜》,名为《蜷川十二夜》。

在流行于中国闽南、台湾地区以及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的歌仔戏中,也有莎士比亚戏剧的《仲夏夜之梦》《无是生非》等剧目出现。还有韩国戏剧大师吴泰锡精心改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完美地结合了韩国传统戏剧和当代的表现手法:演员身着鲜艳韩服,以东方空灵的剑舞,表现两个家族的争斗,充满了韩国传统戏剧的特色和诗意的画面感。

各民族的传统地方戏对莎剧的改编是一种跨文化的创造,剧种的特性、情节的增删、文化的移转、语言的对焦、程序的新变等等,一系列碰撞和裂变过后,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部与莎剧有关的新作品。地方戏的莎剧创作表明,文学经典不仅可以借其他艺术形式进行传播,同时也成为其他艺术创作的源泉,促生新的作品,二者相辅相成,呈现出双赢的局面。

21世纪以来,受到后现代文化思潮的影响,莎剧的传播也发生了新变化,出现了一些互文性的戏剧和影视作品。电影《狮子王》《夜宴》《“O”》、田沁鑫的话剧《明》等,这些作品不是对某部莎剧直接改编,而是由全新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构成,或阐释了与莎剧相同的母题,如复仇、争权,或探讨的是与莎剧相同的问题,如肤色和种族、亲情与权力……它让我们想到《哈姆雷特》《奥塞罗》《李尔王》。这类作品的诞生,让莎剧成为一个无可替代参照物,两者形成互文。互文性作品对莎剧的传播是隐性的,但更令人玩味,它表明莎剧在当代的传播与再生进入深化的阶段。

莎剧还为音乐领域的创作带来灵感,从管弦乐到交响诗、从歌剧到芭蕾舞剧,许多音乐家从莎剧中汲取营养,以音符演绎莎剧,如德国尼可拉的歌剧《温莎的风流娘们儿》,法国柏辽兹的《李尔王》序曲和戏剧交响乐《罗密欧与朱丽叶》,意大利威尔弟的歌剧《麦克白》《奥赛罗》和《福斯塔夫》。《罗密欧与朱丽叶》一剧最受作曲家们的青睐,它还出现在古诺、柴可夫斯基、普罗科菲耶夫等人的作品里。古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以歌剧说故事,柴可夫斯基则将它演绎成单乐章的幻想序曲,而在普罗科菲耶夫的笔下又是优美动听的芭蕾舞剧音乐。此外美国指挥家兼作曲家伯恩斯坦还以此剧为原型,创作了音乐剧电影《西城故事》。

莎士比亚戏剧以其生动的形象、丰富的内涵和深刻的思想让艺术家们爱不释手,让观众赏心悦目。传播中历练精华,经典又再生新作。在以多种多样的戏剧方式以及影视、音乐等媒介传播的过程中,不仅成就了莎士比亚戏剧,同时滋养了其他的艺术样式,再生了不同领域的新的经典之作。让我们回味那句高度而中肯的评价:“莎士比亚属于所有世纪”,也许我们还需要加上一句,“莎士比亚属于所有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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