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豪不想交朋友

缘来是你

一、

西城第一次见到杜言的女朋友就没有好感。

他来医院看望住院的好哥们儿杜言，那个女人却仗着有几分姿色，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先是打量他的容貌，然后装作不经意，目光落在他限量级的名贵手表、西装和皮鞋上。

那种窃喜和贪婪的目光他自小司空见惯，最是反感。

西城的身体已经做出反应，他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避免和她有眼神接触。但仍然能感受到她肆无忌惮的目光。

他内心厌烦，把花和水果篮放下，借口公司有事就匆匆离开。

眼睛刚刚动完手术，还未拆纱布的杜言在病床上微微侧头：“洛洛，你送西城。”

那个女人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欢喜。

医院的走廊狭长而昏暗，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好似看不出他迫不及待想甩开她。

她说：“我叫洛伊袭。”声音带一点慵懒和娇媚。西城年少时在门后听到保姆也是用这种语调同父亲说话，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忽然冒出恶作剧的念头，作为一个已经不是单身的女人，而且男朋友还是他的好朋友，这个一看就拜金的女人，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吸引他？

他的回眸使她得到鼓励。

洛伊袭说：“虽然手术成功，但到底杜言的眼睛能不能重见光明还是未知数……”

她看起来面容寂寥，双眸似水，楚楚可怜，如若不安慰几句实在罪无可恕。

西城微笑道：“医生跟我保证，杜言眼睛不会有问题。如若不，我便叫主治医生下岗。”

“你有这样的本事？”她的眼睛一眨。

“这家医院我有股份。”轻描淡写，他把手从口袋里抽出，实在是好看的手指，一看即是出身富贵。

“你回去陪杜言，不用送我。”他随意说道。

她低头看手表：“我正好到时间回公司，西城先生不知道方不方便载我一程？”

他几乎要冷笑：“杜言身边离不得人。”

“有看护，不要紧。”

他笑得鄙夷：“那便请洛小姐上车吧。”

西城开一辆黑色卡宴，最热款越野车型，她眼中有显而易见的羡慕，同他攀谈，询问价格，不住地抚摸真皮座椅，四处打量。

他把车开到目的地，她热情挥手道别说：“改天见。”

嗬，她是杜言的女朋友，确实有再见可能。车子开出去几百米，后视镜中，依然能看到她驻足原地。西城眼中又浮现出鄙夷，都市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以嫁入豪门为目标的女子，似苍蝇，嗡嗡嗡找蛋叮。

西城想，杜言这辈子遇到这样一个女人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杜言是工薪阶层，薄有积蓄，家有祖屋，可惜满足不了拜金女的物质欲望。曾经贱价卖掉家传玉镯，因为她看上爱马仕的一只手提包。也曾经身兼数职，因为她想要一条香奈儿的裙子做生日礼物。

她指责杜言没有出息，内心向往上流社会。

杜言酒后数次向西城倾诉，他的生活过得十分压抑。西城心中早有这个女人的写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凡有几分姿色，便蠢蠢欲动不安。

一个月前她向杜言提出分手。杜言爱她至深，苦苦哀求。她提出要求，除非送她一颗12克拉钻戒，不然免谈。杜言这样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下班后跑去建筑工地做苦力，不慎眼中溅入砖屑，割伤眼球，导致失明。

她在杜言手术的前一日才出现，却足够叫杜言欢欣鼓舞。

她是杜言的克星，西城替自己的好兄弟惋惜。

二、

西城发现，只要他去医院探望杜言，总能碰到洛伊袭。她仿佛刻意打扮过，白色亚麻衬衫和长裤，矫情地彰显性格，惹得年轻医生同她搭讪。

她指着西城做挡箭牌：“那是我男朋友，四方集团总裁。”年轻的医生知难而退，她皱眉跟他道歉，“不介意吧？我讨厌医生身上消毒药水的味道。”

西城不想给她台阶下，言辞不善：“怎么不说杜言是你男朋友？”

洛伊袭直言道：“你英俊多金，光是头衔便能吓退若干追求者，比杜言好用得多。”

他认真看她的脸，企图找出一丝羞愧。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洛伊袭泰然处之。

西城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午餐时，洛伊袭温柔地一口一口喂杜言汤水，那是西城特地嘱咐自己家的大厨用细火慢慢熬的，她自己抿一口，称赞道：“没想到西城先生煲汤这样美味。”

“你倒想，大少爷哪里肯为我洗手做羹汤。”杜言哈哈笑，“他连盐和味精都分不清。是他家中台湾大厨，专做这些汤汤水水，不然西城哪里养得这样白嫩。”

洛伊袭瞥他一眼，很是贤良淑德：“能不能麻烦西城先生的大厨教我煲汤？”

西城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杜言已经说：“当然可以啊，学会了我就有口福了。”

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因为纱布未拆的缘故，看不到洛伊袭脸上得偿所愿的表情。

西城心里感叹，很有手段的女人，敢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

洛伊袭立马接着问：“西城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回家？”

西城讽刺：“不如晚上，比较方便。”

她一笑：“好啊，我也是晚上比较空闲。”

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女人已无羞耻之心，区区冷嘲热讽攻不破她的城墙脸皮。

杜言私下却同他说：“我情愿眼睛一直看不见，这样洛洛便天天陪在我身边。”

不不不，她是因为他才日日出现在医院。这个女人迟早有一天会叫他和杜言友谊破裂。

三、

洛伊袭随西城回家。他把她丢给厨子，自己拿了外套就要出去，省得惹来闲话。经过厨房，听到她温言软语和厨子说话。看到他，厨子问：“先生晚上不留在家里吃饭吗？”

洛伊袭探出半个身子，衣袖卷得老高，露出半截手臂，很有学习的架势。她脸上沾了些面粉，眨眼睛的时候粉末絮絮往下掉。西城忽然改变主意：“让我尝尝洛小姐的手艺。”

他靠在旁边看她煲汤。

她好像确实没有家务经验，手忙脚乱，时不时被烫到摸耳朵。分不清调味料，要舌尖一一舔试。

西城随口问：“洛小姐在哪家公司任职？”

“我是杂志社编辑。”

厨子惊呼：“噢，文人。”

西城揉了揉太阳穴无声地笑，明明听杜言说她是卖保险的。卖保险好啊，接触很多有钱人，是个钱途光明的职业。

他坐回餐厅，用人把四个家常菜端上来，汤是洛伊袭的劳动成果。西城尝了一口立即吐掉，丝毫不掺杂个人意愿地评价——猪食！

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要达到大厨的水平，我恐怕要多花些时间和工夫了。”

对了，要是一下子学会，哪里有借口经常往这里跑？西城扯了扯嘴角，望了望厨房里收拾残局的厨子，慢悠悠说：“好好和我的厨师学习。其实他身家几亿，家中经营连锁酒店，还是家中独子。”

洛伊袭不知是真相信还是装傻，呀了一声：“那他怎么乐意屈就在这里？”

他忽悠她：“但凡有钱人都有些特殊的嗜好。”

洛伊袭的目光重新回到西城身上：“那你呢，你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怎么，对厨师没有兴趣吗？他在光鉴可人的盘子中看到自己的脸，忽然恍然大悟。比起胖胖的厨师，他是要帅得多。经常有杂志邀请他拍封面，称他是本城财貌双全的黄金单身汉。他第一次发现，人长得帅有很多优势。

“西城先生在笑什么？”

他忙敛了笑，想起等下自己要说的特殊嗜好，心情愉悦，洛伊袭侧着身子，听到他压低声音阴森地笑：“我喜欢看超级重口味电影，还喜欢看完便模仿……”

他的目光让人毛骨悚然，洛伊袭口中尚未吞咽的饭菜一下喷了出来，脸上表情十分精彩。西城的心一下子舒坦了。

四、

“王大少又换女朋友了。”

衣香鬓影的酒会，除了促进生意场上的感情，也是一个八卦大熔炉。

“好像口味也变了。”

“改吃清粥小菜了。”

西城顺着众人眼光望过去。刚刚走进来的王大少挽着巧笑倩兮的女子，志得意满。那女子不是洛伊袭又是谁？她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名牌，看得出她很享受这样的场合，举杯敬酒成熟老练。

自从上次透露了自己的特殊嗜好，洛伊袭就对他敬而远之了。也不见上门来学习说好的煲汤手艺，有时在医院里碰到，态度明显冷淡许多。

哈，多挑剔的拜金女！不是单单有钱就可以噢，脸蛋要英俊，身材要健硕，品德要高尚，且无不良嗜好。西城不禁冷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若想凭几手拿不上台面的招数攀上富二代嫁入豪门，他看难。

西城过去打招呼：“洛小姐最近没有去医院吗？”

是是是，杜言也一早知道她是拜金女，但大概不知她是一脚踏两船的拜金女。西城不关心洛伊袭如何在圈子中长袖善舞，可他不允许自己的朋友变成骑驴找马的驴。

找马可以，请先下驴。

洛伊袭脸色微变，王大少已经大呼小叫：“医院？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换上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我有朋友住院。”

“朋友？什么朋友？”西城咄咄逼人。

看到她的笑容终于挂不住，西城心中有阵阵快意，可他也不是鲁莽的人，微微弯下身子低声说：“洛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单独聊一聊？”声音足够洛伊袭和王大少听到。

王大少立即警惕地看着西城，他希望洛伊袭摇头，但她已经把酒杯递给王大少：“我和西城先生说会儿话。”

西城揽住她的腰，两人走到露台。毫无意外地，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猜测。

洛伊袭眼睛不悦地一斜，西城便笑着把手从她的腰上挪开，十足的无赖模样。

他胸有成竹，以为她会得先开口，谁知洛伊袭已经练就了好本事，只倚着栏杆看夜景。她丝毫没有意识自己占了下风。

发丝拂过她的侧脸，多出几分初秋的凉意。

西城在帆布椅上坐下来，神色一正：“不知洛小姐现在是王大少的女朋友还是杜言的女朋友？抑或是两者都是？”

洛伊袭扭过头，撞见他眼中满满的嘲讽和讥诮，他微微一笑：“王大少这个人虽然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不过我相信洛小姐有稳固江山的本事。既然找到这样的大树乘凉，我建议洛小姐尽快和杜言划清界限。”

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男人眉目间隐隐透出寒意：“我不能容忍我的朋友被劈腿，当然我也不希望他的女朋友是洛小姐这样的人。”

洛伊袭的眼睛似星子，像是在思考他的话。过一会儿她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勿需西城先生挂心。”

“如何处理？将杜言当成随时可以回来的予取予求的备胎吗？”

她道：“我和你一样，不希望杜言受到伤害。”

真会演戏，他居然在她眼中读到真诚。

远远地看到王大少捺不住找过来，西城嘴角一扬，凑近洛伊袭耳边：“看在杜言的分上给你一个忠告——我们都在传王大少万花丛中过，其实都是掩护，他其实不喜欢女人——不知洛小姐在不在意？”

五、

酒会举行的地点附庸风雅，在远离繁华市区的山上。结束的时候，月明星稀，西城驾车下山。副驾驶座上丢着一张粉红色卡片，是酒会上票选“最美女伴”的投票笺。

当时他没有把票投出去。

洛伊袭实在懂得吸引男人眼球。满场浓妆艳抹，唯有她素净爽落，似山涧清泉。在觉得洛伊袭是最美女伴之后，西城怎么能把票投出去？他偷偷把票藏起来了。

有人问：“西城你投谁？”

他随手拈一个名字。

仿佛感受到洛伊袭投来的鄙夷目光。西城去看他说的那个女人——身上布料少得似比基尼，双峰呼之欲出，妆容浓艳，是场中最俗气的女子。

他顿时后悔，未来得及纠正，听到洛伊袭不高不低的声音道：“西城先生选你做‘最美女伴，看来很喜欢你呢。”

她挑衅地看着他。西城牙痒痒，又不得不接受那女子抛来的媚眼。

西城回想着晚会上的情景，微微出神，这里山路弯道多，下一个拐弯的时候，那坡上忽然有人滑下来。西城急忙踩刹车，因反应慢了一拍，还是撞了上去。他心神未定，却见那人从车前爬起来，雪白的衣裙已看不出颜色，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洛伊袭？”他有些不确定。

她拢了拢头发，露出巴掌小脸，语气好不讽刺：“西城先生开车不看路是急着去看重口味电影吗？”

他回敬她：“洛小姐这个样子是和王大少闹翻了吗？让我猜猜，是王大少甩了你这个拜金女还是你甩了王大少这棵摇钱树？”

她仿佛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转身朝下山的方向跑去。是一瘸一拐的姿势，赤脚，左脚血迹斑斑。西城惊讶，想叫住她却觉得有什么堵在喉咙里。最终，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洛伊袭撩起裙子要从坡上滑到下一条山道。突然她的手腕被拽住，西城看着她：“我送你。”顿一下，补充道，“当做撞伤你的补偿。”

她在车里跷起左腿，拿湿巾擦拭脚上血迹说：“你没有撞到我。”

西城这才发现她脚底扎了数不清的小刺，又有被石子割伤的痕迹，这才流血不止。他把目光移开，看着渐渐起薄雾的前方。

洛伊袭左顾右盼吩咐道：“追前面一辆白色别克。”她把车牌号报上，“照车速计算已经在第八山道上，你开快一点。”

“你用跑的追一辆车？”西城感到不可思议。

她耸耸肩：“我今天没有开车。”

“我差点忘了，洛小姐今日有专职司机。”明明见了她那副义无反顾的光景，内心有小小的怜惜，然而说出的话一如既往地刻薄。

洛伊袭看着他微微拧眉，忽地扬唇一笑，说不出的诡异。

西城嘀咕：“莫名其妙。”

六、

自告奋勇做了这个女人的司机，却在山中迷了路，其中的尴尬和羞愧大概没有人可以体会。其实他的车技和方向感都很好，若不是后来雾越来越浓，他是可以顺利下山的。

“只能等明早雾散了再走。”他说。

车中是小小温室，小女子洛伊袭环抱膝盖睡过去。他看到她熟睡的容颜，心想，真是，干吗脸要朝他这边呢？他轻轻捧住她的头，帮她换了一个方向。但过一会儿，她转过来，舌尖无意识舔舐干燥的嘴唇。

西城咒骂一声，趴在方向盘上休息，把脸朝向窗户那面。

第二日雾散，西城先送洛伊袭回家。她住在本市的黄金地段，以洛伊袭的收入水平，绝对没有能力支付这个小区的租金。

西城回公司，无意中听到女员工说八卦。

“那些卖保险的女人其实卖的都是自己。”

“为了一个单子可以和顾客上床。”

看吧看吧，洛伊袭大约也是这样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人。

虽然一直都知道是这样的，他的心却莫名其妙地暴躁起来，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也不是那么关注洛伊袭的私生活，他望向美丽性感的女秘书：“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女秘书自然是欢喜的。

看着她高高兴兴去订位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西城想，是和洛伊袭同一类人吧，永远做着豪门少奶奶衣食无忧的美梦。

意外地，在餐厅看到王大少和洛伊袭。看得出她的脚伤未愈，走路的时候几乎挂在王大少肩膀上。

“你觉得我和王大少相比，谁更好一点？”他突然问道。

女秘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王大少？总裁和他比什么？”女秘书开玩笑又自信爆棚地说道，“单看他身边女伴已不及总裁眼光。”

西城抿一口红酒，听到女秘书对洛伊袭评头论足：“鼻子两侧有雀斑，皮肤不够白，鼻子太挺，眼睛太小又不懂得化眼妆。虽然不丑，可也只是平凡，好在有品位，穿出了些许气质。”

依稀记得女秘书是办公室的时尚达人。西城一时迷茫，不漂亮吗？他是不是第一次见洛伊袭就觉得她有几分姿色？

这时他接到医院电话。

杜言今日纱布拆除，视力恢复，可是后来受到刺激，眼睛再度失明。

西城霍然起身。

“洛伊袭！”他长腿几步迈到她面前，大力拽她手腕。她重心不稳，几乎跌在他胸前。一抬眼，是西城怒火中烧的面容。他沉声道，“和我去医院。”

王大少站出来护花：“喂，你干什么？”

西城横他一眼，气势逼人，竟叫王大少不敢轻举妄动。

七、

“以为变成瞎子就能缠住我吗？告诉你，你就是变成瘫子、聋子，就是死了，也和我没有关系。我自始至终没有爱过你，你不过是我的踏脚石。请你记住，我们已经分手。我，已经把你这个没有出息的男人甩了。请不要再不要脸地缠着我。”

新来的看护学得惟妙惟肖，末了搓着手唏嘘：“上次看护的张姐告诉我她就是这样说的，杜先生不许张姐进去。张姐说那个女人走后，杜先生眼睛疼得紧，然后就看不到了……”

洛伊袭下意识思考：“会不会是心理作用，其实他能看到的？”

“洛伊袭你是不是人？”安静的医院里，西城的怒吼终于爆发，“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记住自己说的话，你现在和杜言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看护偷瞄她。

她很平静，隔着窗户看杜言一眼，欲言又止。

西城以为她和杜言终于要没有瓜葛纠缠了，可是他错了。

世界上有一种女人，她们以折磨喜欢自己的男人为乐。看着男人为她笑为她哭，为她生为她死，她觉得骄傲又痛快。

这是洛伊袭的真实写照。

明明前两天已经在医院里说尽了绝情的话，可是过两日又在杜言眼前嘘寒问暖。看护十分不解：“杜先生真奇怪，我以为他恨透洛小姐，没想到洛小姐说几句好话他就回心转意了。”

连西城都忍不住要骂杜言犯贱了。

看护呢喃：“看来洛小姐的魅力很大。”

西城听着只觉不爽。他塞了些钱叫看护以后通风报信，避免在医院和洛伊袭碰面，他怕自己忍不住掐死这个女人。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停车场中有初秋的萧寒。忽然间他觉得每个毛孔都张开来，好似周围的磁场变了。

西城陡然一惊，便见洛伊袭从暗处走出来：“西城先生，我有话和你说。”

他似见鬼，迅速上车，踩油门，扬尘而去。

洛伊袭目瞪口呆。

她唯独在你眼中与众不同。她出现的时候，你不用抬头就知道她来了。因为你的每个毛孔都张开来，因为你感觉到周围磁场的变化。

女作家水神在这句话的最后总结说——这就是爱情。

西城，正好有这本书，并且最近看过。

八、

“总裁……总裁……早……”

善于察言观色的女秘书暗叫不好，总裁今日脸色铁青，恐怕要殃及池鱼。果然文件狠狠被摔在办公桌上，他的声音暴躁极了：“知道水神吗？”

“知道，是畅销书女作家，出版过——”

女秘书的话语被打断，他脾气坏地叫道：“我要她的手机号码。”

“总裁要约她？”

西城抬起头，眼中似有一簇火焰燃烧：“我觉得她的书写得有问题。”

“……”

两个小时之后，女秘书幸不辱命。

西城拨通那个电话：“水神？”

“对，哪位？”

“你怎么写书的？毛孔磁场和爱情有什么关系？洗桑拿的时候爱情在哪里？吸铁石的爱情在哪里？一个不要脸的极端无耻的女人，一个我最不屑的女人，一个脚踩两只船朝三暮四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喜欢？”

啪的一声，那边把电话掐了。

西城不高兴：“她居然敢挂我电话。”

女秘书悄悄退到门边，想避开盛怒的总裁大人，可是女人的天性叫她忍不住问：“总裁，你是在说上次王大少身边的洛小姐吗？”

西城眼神似飞刀：“滚。”

下雨了。

西城记得杜言第一次动手术那天也下雨了。医院的停车位满了，他把车停在对面街区，顺便在商场门口买了一把伞。后来见廊下缩着三五个流浪汉，西城便将伞通通买过来分给他们，余下的送给没有伞的行人。

那个淅淅沥沥落雨的傍晚，天空奇迹般出现了彩虹。

西城心情大好，觉得会有好事发生。

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在杜言的病房第一次见到洛伊袭，并且深恶痛绝。

而今，杜言的眼睛在再度失明后又要进行第二次手术，所幸很成功。西城赶到医院时，他下意识看了看走廊尽头雨气迷蒙的天空。

洛伊袭仍然陪在杜言身边。杜言在病床上微微侧过头：“西城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洛伊袭。”停了停，他道，“也是洛洛的妹妹。”

那是一个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制造出来的误会。洛伊袭随再嫁的母亲住在王家，没错，就是王大少的王，她的生活似公主。而姐姐自小跟父亲，长成一个极力想摆脱贫穷的女子。

姐姐从来没想过探望杜言。洛伊袭说服她未果，想到杜言即将动手术，便冒充了姐姐来医院。那时的杜言，眼睛看不到，身心疲惫，在洛伊袭的刻意假扮下，相信了女友的回心转意。

或许是自欺欺人，被洛洛那样痛骂之后，忽然灵台澄明。洛伊袭还想假扮姐姐，可是这一次，光是听脚步声，杜言就知道她是谁。

西城听杜言说完，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不出是惊还是喜。

“说了这么多话我有些累了。”杜言说，“西城，你带小伊去吃点东西，她也累了。”

杜言还打趣：“我们小伊还没有男朋友哦，想追的话要抓紧，她可是当红女作家水神，追求者众多。”

当红女作家……水神……

轰！

西城感觉自己脑海里炸开了。

九

在医院附近的西餐厅，西城的许多疑问得到解答。

比如王家并不希望洛伊袭和姐姐那边再有瓜葛，所以在王大少面前才有那样的掩饰。

比如山道上她的狼狈，是在追逐惊鸿一瞥下看到的姐姐。

“为什么由着我误会？”

刀叉碰撞的声音下，洛伊袭好像很了解似的看着他笑：“以你的性子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告诉杜言吧？告诉他，在他失明后，姐姐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杜言多伤心。”

他的确会。在他看来，杜言早该对那个女人死心。

“然后？”洛伊袭笑起来，“西城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然是有的。为什么在医院用那种贪婪渴望的眼神看他？那是最初误会的开始。可是西城害怕，那仅仅是自己的臆想，所以问不出口。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厢，洛伊袭却道：“那天，我有看到西城先生买伞派送于行人。对他人慷慨，对朋友仗义，又有无限的前途，西城先生是小说中叫女子憧憬的男主原型。所以，会想接近西城先生收集一些写作素材。”女作家揉揉鼻子，“没有吓到你吧？”

“吓到了。”西城说，“我以为你看上我了。”

她抿嘴笑，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

谈话似乎进入了正常的轨道，西城暗暗松了口气。他回去一定威胁女秘书封口，并且删除通话记录，销毁书籍。

刚刚放下刀叉，又听到洛伊袭愉快地说：“关于毛孔磁场和爱情的理论，需不需要我当面解释给你听？”

望着笑眯眯的女作家，西城石化了。

然而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内心悄悄绽放，窗外，阳光倾泻，花满枝丫。

有人终于放下贵公子自尊，不耻下问：“那么关于毛孔磁场和爱情的理论，洛伊袭小姐可有实践经验？”

她微微笑，趋近身躯：“写这本书的时候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他看到她的眸子近在咫尺，亮晶晶宛如星子。西城撑起胳膊，几乎贴上她的唇，低喃：“因为我的出现？”

她的声音更低：“真巧，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