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动漫为新疆下一代脱贫筑路

2014-03-03 03:06韩世雄
中国扶贫 2014年2期
关键词:援疆动漫少数民族

韩世雄

三年的时间可以做什么?或许可以让一个懵懂的孩子逐渐认知这个世界,抑或让一个职场人完成职位的晋升。但对于小央和她身后一百多人的团队来说,三年的摸爬滚打让他们收获很多——当地的认可和内心的宽慰,新疆学生借助动漫学习“汉语的梦想”已不再是遥不可及。

上海新疆一线牵

新疆大漠戈壁、上海高楼林立,上海和新疆,四千多公里的距离,两个完全无法对比的地区。此时,身处浦东张江高新区国外归国人员创业园里的于小央仍在惦记着新疆明年春季开学的教材是否能按时完成。她身后的写字楼中,上海韬图动漫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称“韬图公司”)几十人的团队正在为此加班加点。

实际上,他们面向新疆做汉语教辅的举动和公司成立之初的经营方向相距甚远。当初面对四千万海外汉语学习者,韬图公司开发了对外汉教产品系列——HaFaLa动漫快速学习软件。2007年,公司就开始和国家汉办合作。2008年开始为全球的孔子学院提供汉字动漫教学软件,在对外汉语这块市场上,韬图公司独树一帜。

转变从2010年开始。韬图能作为在未来馆展出先进学习技术的公司出现在那年的世博会上,令于小央很是兴奋,这意味着她出国留学多年的所学得到了世博会这个高平台的认可。于小央告诉记者,“我曾把我的知识用来服务上市公司,但中国制造的公司太少。当时很多人让我做英语教育,但我认为英语是人家的,汉语才是自己的。我还是选择研究汉语,把汉语教给外国人”。入选世博未来学习技术时,这家公司才成立仅仅三年。

在展览期间,一个特殊的现象引起了韬图公司员工的注意,很多来展台购买公司教辅产品的都是新疆人。无独有偶,上海市政府组织党政干部赴新疆考察,作为海外留学归国人才的于小央有了一次去新疆考察的机会,“政府的想法很简单,看看我们公司能不能给上海援疆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上海援疆办)认为在新疆学汉语是教授第二语言,既然我们能把对外汉语教学服务做得这么好,那么对新疆的汉语教学应该也会有帮助”,于小央说。

到了新疆之后,于小央才看到那些之前有所耳闻却仍令她瞠目结舌的贫困状况。不止贫困落后,建国60多年来,少数民族地区汉语教育仍然滞后。教育方法落后这一硬伤导致少数民族孩子在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过程中出现了巨大困难。

于小央发现:“听不懂汉语、不会说汉语,听懂又不会说的少数民族人群比例很大。一部分新疆少数民族学生认为汉语太难学,干脆就不学了。长此以往,形成了恶性循环,直接导致一些新疆无业青少年在社会上游荡,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有些甚至被不法分子所利用。”

她认为这些现象与新疆汉语教学按照母语的教学模式授课,缺乏对第二语言的教学方法有直接的关系。了解到这些以后,于小央便做了一个公司发展的重大决定:参与上海援疆,将公司的研发团队投入到开发新疆动漫汉语教辅上来。当年,这个靠服务国外汉语学习者起家的公司开始将视线投射到中国的西北边疆。

在当时,于小央的决定正符合国内少数民族语言教育的发展潮流。当年国家民委发布的《关于做好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管理工作的意见》中就指出:“随着国内改革发展进程的日益推进,信息技术、互联网等现代通信技术的发展,为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使用带来了机遇和挑战,双语教育亟待加强。”

国家非常重视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但目前成绩还是不够理想,少数民族汉语普及任重道远。韬图公司收集的数据显示:每年中央和地方划拨大量的资金发展少数民族双语教育,全国19个省市投入上百亿元援助新疆建设,仅2011年中央和新疆投入双语教育的资金就达15亿元。但据教育部提供的调查数据,目前新疆、西藏仍然有70%的农牧民不能使用国家通用语言,贵州和云南有70%—80%的人口不能使用通用语言交流,新疆仍然有30%以上的少数民族县、乡镇干部不会说普通话。

而新疆汉语教学调查组与北京语言大学联合开展的一项调查显示,少数民族中小学生中96.53%的人认为“学汉语,很有用”。

一方面,国家对该项投入大却产出低,另一方面,少数民族亟需汉语学习,教学方法成为难以跨过的瓶颈。

“一个老师,一块黑板,一张桌子,一支粉笔”,这是目前大部分少数民族汉语教学的真实写照。而且汉字的笔画抽象难以记忆,独体字笔画抽象难讲解,汉字偏旁抽象机械教学,合体字笔画复杂难以讲解等问题也萦绕在很多新疆学生的心头。

在对新疆宏观汉语教育做了一番调研后,于小央告诉记者:“我简单一算,就知道自己的财力是不够的。当时心里就两个想法:第一个是我可以不做;第二个是由我们先行启动,然后政府接着支持我们做。”

当时的于小央在外人来看,是铁了心要去做这件事的——光靠自己单一的投入,她就将韬图公司的团队拉到了没有任何根基的新疆开始试点。“当时上海援疆办主要投入民生安居和基础设施项目,没有相应的政策和资金来支持软性的项目。因为产品没开发完毕,政府没法买半成品,我只能自己先开发。投入越多,亏空就越大。”于小央这样解释当时的“冲动和鲁莽”。

更多的原创在新疆

钟秀是当时第一批到新疆开展工作的员工,第一次的新疆之行,将她过往的想法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我当时对于新疆汉语教学真的不是很了解,只是根据之前对内地小学生的了解去设想,到了新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一样。我做过对外汉语的老师,教过零程度的外国人学汉语,去了新疆后发现那里的小学生也完全是零程度。他们有很深的文化认同,又比较封闭,对外来文化接受能力不强。”初到新疆,和钟秀一样,很多员工都很茫然,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于总会有这样的一个决定——在艰苦的南疆喀什地区莎车、叶城、泽普和巴楚等四县的县城、镇、乡和村级小学试点动漫汉语教程,这对于一家成立仅几年的公司是一个极大的冒险举动。

为钱?

三年多的时间,韬图公司为该项目付出了6000多万元的成本,却只拿到新疆教育厅200多万元的采购费用。每天,高效运转的企业;每月,上海新疆两地来回往来人员的差旅费;每年,派驻新疆当地几十人的前方团队的衣食住行都让这家企业负担深重。

为名?

公司2007年成立前,于小央便游走在国内金融界,协助百多家公司成功上市的经历让她在业界声名鹊起。在资本运作领域,于小央名利兼收。但随后国外数年的留学生活让她对名利看得很淡,“我做抉择时有个唯一的标准:是对社会好的还是不好的”。选择新疆汉语教育,是她心中认定的“大益事”。

韬图公司的项目经理周雷负责公司各种项目的管理、进度跟踪、外包、费用管理,他对于公司在研发阶段的投入很清楚:“公司针对新疆开发的软件每册即是一个学期,一册的外包制作成本就要数百万元……”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开支,况且韬图公司的后面还有不止六七家的合作外包公司,动画公司、配音公司、手绘工作室等等。面对公司支出与收入的巨大差距,周雷说:“工作停滞的情况偶尔会有,我们在找外包公司会开诚布公地讲公司收支的现状,对方如果认同的话我们再合作。”

研发部副总监石平霞已经在韬图公司工作了三年,回想刚到新疆时,他们还住过农村幼儿园,“2010年去的时候,新疆当地有“人教版”和“双语版”的语文教材,我们就带着动画给学生们看,哪块不足再改。”那时候,很多工作都是从零起步,投石问路,试点课是与语文课合在一起,动漫教程与教材同步,编制脉络则依据新疆的教材。

在刚开始做两所学校一、二年级的试点时,石平霞发现,当地很多学生发音中的二声三声都发成了一声或四声。学生们平常就只有40分钟语文课的时间学习汉语,回到家听的说的包括广播在内全都是维语,缺乏汉语学习环境。

石平霞说:“我们有几期产品,去的时候是拿的海外版软件,有的反映是古代人,当地反映学生不太好理解,后来全部改成了现代人。人教版一到六年级教材有2500个汉字,新疆当地也有三套地方教材,我们的工作就是一个汉字一个动画,再对应正确的发音和字形。最开始我们就要把每一个汉字符号依据字源还原成它最初图形的样子,以帮助学生们理解,进而再解决汉字的音、形、义、用。”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她和她的团队将每个文字依据从甲骨文到现在的汉字源流拆解,通过动漫设计激发学生们的兴趣,让他们看每个字就是一幅图,而这对于学生们日后查字典没有任何影响。

从2011年试点至今,他们的产品中还没有发现学生反馈理解不了而改掉的产品,“我们动漫系统的改良更多就是加上特定认知背景,让他们更好的理解,这也是听取了老师和学生的意见。”2011年韬图公司的试点扩大到了20所学校,汉语教学中汉字、词语、句子、作文等各个要素逐渐展开,分别由公司不同的团队在开发。

“小学生处于7-12岁的年龄阶段,有着这个年龄阶段特有的认知特点和认知水平。通过几年的不断优化,动漫教材已经完善了很多,里面的人物形象很多都是用了当地人物和风俗,仅是服饰饮食这块的新疆特色词语就占20%-30%。”石平霞曾把自己开发出来的产品给自己4岁的宝宝做实验,“他也可以看得懂,会跟着里面读,印象也比较深”。

小学阶段韬图汉语动漫教程自2010年6月起进入新疆,“从一开始的2所学校、6名教师、200多名学生一直到现在覆盖104所学校、500名教师、近2万名学生,动用了100多人的专业团队,与新疆双语教育专家一道,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以韬图公司在新疆开展的汉语教学试点项目为例:莎车五小的实验证明,实验班一周6课时的安排与非试点班一周12课时的安排对比产生同样的平均学习成绩。而在其它试点班,普遍呈现出来的是进度快于非试点班。根据对试点老师的普查,91.6%的老师认为在使用“韬图汉语动漫教程”后,上课时学生更加快乐,掌握知识更加快速,记忆效果更好;91.6%的老师认为用“韬图汉语动漫教程”上课时,可以有效快速地给学生传授知识。

“以前我们只靠书,没有其他教学工具来上汉语课,教学气氛很死板,教的再怎么好也没效果。虽然学生对汉语课很感兴趣,但再怎么教也记不住词语,更别提背课文了。”2011年莎车县伊什库力乡中心小学老师海热古丽·拜克尔刚接一年级,“幸好我接的班是试点班,以前枯燥的教学环境被改变了,软件里的每一张卡通,表示着每一个汉字,这样使学生很容易记住,不仅能认字,还会组词、造句。”

在叶城县吐古其乡中心小学,努尔古丽上个学期担任了双语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并负责整个二年级的汉语课。她的班里有23名男生,18名女生,她说道,“我们班41名学生都喜欢汉语课”。

成绩之后有隐忧

“我们要研究什么是他们不会的,用什么工具能让他学会,要用工具建立认知桥梁。对我来说这个视觉语言不是能一步到位的,要不停地反复修改完善。”这是于小央所倡导的教学技术理念,“我去新疆这个决定,我认为是开和关的关系——要么就去,要么就不去。新疆汉语教育我研究下来,知道这个工作量有多大。”

项目经理周雷坦陈,针对新疆的动漫系统改动量要达到30%到50%。“我们有时候真想将系统放到网络上,这样我们也省事。但前年做了网络版,结果当地不能运行,不光是带宽不行,还有的是教室不通网络,时常断电停电,我们还得催着他们用,要不就过时了……”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就是现在有教材的更新问题。“因为我们不是拿着一个成品,而是不断在改。从2013年开始,小学到初中所有教材必须在2015年9月份之前全改。公司30多人在研发,20多人在上海,新疆有10多人,但忙的时候根本不够用。”周雷说,公司在新疆全是投入,回报几乎为零,但他们小学阶段的动漫教程还差五六年级的没有完成。

“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资助,我们一个月都支持不了。现在四年级做完了,正在做五六年级的,一年级是一百多个汉字、16篇课文,到了五年级,就有三倍的词汇量,课文也是两到三倍的长度,所有的课文都要做成动态的,这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也是一个巨量的投入。”于小央意识到,是时候该让社会和政府参与了。但现实是,南疆财政力量薄弱,当地教育经费严重不足,上海教育援疆资金更多用于硬件建设,给予软件的支持非常有限——他们都无法负担和解决平均每个学生一学期100元的教辅用具费用,而整个新疆57179个小学班级,约需4.57432亿元的投入。

“我们已经完成了一年级到四年级的教程,需要补偿收入,但新疆教育厅每年所有年龄段的双语教学经费只有6000万元。”于小央知道,这里能用到该项目的资金是有限的。

去年的3月5日,一项以“传播爱心,参与公益”为口号的汉语教育公益基金在上海现代服务业联合会发展研究基金会下正式挂牌成立,于小央担任副理事长,向社会募集“500元一个班全套汉语动漫教学大挂图”,“5000元一个班教学工具与服务系统”,发动社会各界力量支持汉语教育技术在少数民族地区的推广。当天就募集286万元善款,但和总的投入相比,依旧杯水车薪。但“在上海成立基金会,听到的人都是持支持态度的”,这点于小央很欣慰。

“我们公司招了很多二语专业的研发人员,每个字都要从学习者的角度去设计,动漫制作的加工量太大了,每次算下来都有汉字五倍的量。像张望、探望、看望,这种词汇对于学生而言很难区别。”于小央说,判断自己要做到哪一步的标准就是:孩子怎样学得会,就做到哪一步。

“如果做到这一步孩子还是学不会,那就是没用的、浪费的。我这次申请纳入政府项目,新疆教育厅正在和上海援疆办打报告,希望能增加援疆资助。”上海援疆办打算从教育援疆的资金盘子里支持,新疆教育厅也计划拿出资金补偿采购。

“我认为我们的方法是正确的、负责任的。不可否认还有必要再细化,系统里还是有一部分粗糙的,纳米级别还是不够的,还是进入不到学生的理解能力里,我们还得再细化优化,在未来三年,我希望把这个任务完成掉。”

这些年公司有的员工不愿意到新疆去,走了,随着任务扩大,一直也在招人。“我们的员工必须要有大爱,把国家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前,不认可就不能进来了。目前我们要完成小学阶段的维语,还有哈萨克语、吉尔吉斯坦语、蒙古语,这些语种之间有一部分是有区别的,要到实地去验证。职高和职初,这个阶段有大量应用性汉语教学,电工、厨师、医疗等方面的专业词汇非常多,这对于少数民族学生快速形成就业能力非常有帮助,我们希望扮演技术顾问的角色。政府买断来做,我们主持。这个工作非常庞大,我也丝毫不需要据为己有。”于小央对于公司未来的研发方向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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