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两限房

2014-03-25 18:17彭波
中国周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戈多西城区房子

彭波

“等待房子,就和等待戈多似的。”在金吉桢的心中,他在北京西城区等待两限房的经历,只能用爱尔兰剧作家塞缪尔·贝克特的荒诞派戏剧作品《等待戈多》来形容:在黄昏小路旁的枯树下,戈戈和狄狄等待着戈多,语无伦次、百无聊赖。天快黑时,一个小孩告诉他们戈多今天不来,明天准来;次日黄昏,两人依然在等待,结果天黑时,那孩子又捎来口信,说戈多今天不来,明天准来……

“戈戈还有狄狄作伴,我却什么都不再有。”四年来,他第一次认真回望了自己等房期间的三段感情经历,“不敢回忆,都是内疚。等房子等成了执念,谁知道那个小孩一直在骗人。”

沉重的期待

金吉桢的父母都是纯正的北京人,可他们的儿子却是北京的外地人。

1980年,金吉桢出生在河北的一个地级市。父母是纯正的北京人,与其他同龄人一样,他们赶上了上山下乡,来到河北插队。因为一直等不到返城指标,就留在河北结了婚。有了孩子后,金吉桢的父母彻底断了回北京的念想,“一个人回去都不容易,别说是一家。”

但在有生之年能够回归故乡的愿望,其实一直都在他父母的心头,期望落在了儿子身上。1999年,金吉桢参加高考,填写的志愿里全部是北京的高校,最终去了一所二本大学学了医,获得了临时的北京集体户口。毕业时,他的就业目标是“去一家能落户口的单位,做什么都不打紧。”

金吉桢留在了北京,只是薪水颇低。为了充电,2007年时,他选择去读在职研究生。那一年,他遇到了自己的初恋葛芸—一个外企女白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上我,就是个穷小子。”最初,金吉桢多少有些“自卑”,他总是躲着她,但一次酒喝多了竟半夜给她打了电话,葛芸住得很偏远,接了电话就赶了过来,“然后,就开始了。”

葛芸并不要求金吉桢结婚一定要有房子,她个性要强、做事有规划,尽管在外企工作却一直与人合租,自己薪水和积蓄加上一对愿意支持女儿的父母,在2007年的北京为一套四五环的商品房付首付并不成问题,为此,她几次拉着金吉桢去看房。

但金吉桢的父母并不同意儿子此时结婚,一是觉得儿子与女友不过刚刚相识,二是他们了解到在北京,只要拥有北京户口就可以申请保障性住房,“可以省一大笔钱,而且终归是娶媳妇,男方没有一套房子,不是个事儿”。

而在金吉桢眼里,老实的父母过得实在是苦。当时,他的父母为了能够和儿子在一起,也为了多攒些钱,已经从河北来到北京打工。北京,虽然是他们曾经的故乡,却已经陌生。一家三口租住在一个地下室里,里屋住人,外屋放杂物和做饭,没有阳光的冬天,要盖很厚的被子,唯一的单人床从来都是留给儿子。“我想让他们回到故乡时,有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

分手之痛

金吉桢说服了葛芸暂不买房,但结婚还是问题。因为按照北京市政府的规定,申请经适房的2人户家庭,年收入不得超过3.63万元,而申请两限房的2人户家庭,年收入不得超过8.8万元,这些条件,葛芸一人就超了。“那就再等等,我陪你”,葛芸很理解金吉桢身上所背负的期望。

他们的相处一直都是融洽而轻松的,虽然葛芸强势,但金吉桢就是有办法,“就把她当成个女人”。两人在一起曾走过北京的许多地方,金吉桢是个“吃货”,喜欢带着葛芸找那些便宜又好吃的小店;葛芸虽然强势,在金吉桢面前却很喜欢幻想,“如果有一天结婚了,她想把房间的墙壁刷成浅绿色,买原木家具。穿拖尾的婚纱,还想要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带着这些憧憬,金吉桢在2010年申请了北京市西城区的经适房。2011年时,因为单位涨了工资,经适房的收入标准超标,又转为申请两限房。金吉桢告诉葛芸,“经转限”其实是个好事情,因为限价房似乎更好申请。

那一年5月,北京市住建委为西城区调配了260套通州土桥玻璃钢厂限价商品住房项目,无奈房源太少,只能解决原西城区2009年12月31日前的轮候家庭。彼时,那处房源的销售价格为5650元每平方米。

这个价格,和2007年葛芸看商品房时的价格差不多。“我记得,当时她只是笑了笑。我告诉她年底一定还会有房源”。但是,直到2012年5月,整整一年,西城区的政府官网上都没有任何动静,而根据“血拼两限房”论坛上网友的粗略统计,整个2010年和2011年的西城区两限房轮候家庭共有12000多户。但这个数字,仅是轮候家庭根据自己的备案号推测出的,究竟有多少家庭在等待,西城房管部门从未有过公布。

2012年春节,葛芸的父母来北京和女儿过年。在那间很小、很偏的合租房里,哭了。那样优秀的女儿,却生活得这般辛苦,恋爱5年却还是没有结婚,葛芸的父母让她和金吉桢摊牌,“他们说如果2012年还不能结婚,就分手。”

葛芸安慰完父母,跑去找金吉桢。“她要我放弃房子,立刻结婚。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她说我一直在欺负她。”金吉桢说不出话来,一句都不能辩白,他知道葛芸很难,但自己又何尝不想结婚。只是此时,商品房的价格早已翻了三倍,但更难面对的是家里父母对房子的期待。

夜里,他第一次很认真地想了这段感情的未来,放弃是最好的选择,“她就要30岁了,真的不能再耽误了。”

从那天起,为了分手,金吉桢开始故意冷落葛芸,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后来,她问我是不是她离开会让我更幸福,我没回答,她就走了。”直到今天,在金吉桢心里,葛芸都是个伤口,他不敢打听她的下落,不敢经过他们曾一起去过的地方。在每个想起葛芸的夜里,几乎都会默默流泪,而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个感情鲜少外露的金牛座。

惊艳与恨

和葛芸分手半年后,金吉桢遇到了他的第二段恋情。对方是个海归女博士,28岁,刚刚毕业回国,有着令人惊艳的美丽。

偶遇的那一天,金吉桢刚从“血拼两限房”论坛上看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未来西城在房山长阳会有一个限价房的大项目,但具体信息未知。

女博士和葛芸一样,对金吉桢也是一见钟情。他想不出自己总是吸引优秀女人的原因,在金吉桢看来,自己除了“长得还行,身高还行,脾气还行,工资还行”,最大的特质就是看上去很踏实,踏实到“国庆戒严时,我没任何证件都能进天安门广场而不用安检。”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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