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翻译

□ 叶晓芳

难忘翻译

□ 叶晓芳

1958年我在国家测绘总局地形七队任作业组长，当年小组的任务是在甘肃、内蒙古、宁夏交界处的腾格里沙漠测制十万分之一的基本地形图，队部还指派苏联专家随组指导作业。作业组五名成员，两名技术员，两名工人，一名炊事员；专家组也是五人，除专家外一名翻译，两名警卫，一名西厨。

四月中旬的一天两辆卡车分别载着作业组和专家组开到沙漠边缘与早在那里等候的两名驼员和十峰骆驼会合，把车上的作业装备和生活用品装捆在骆驼上向沙漠深处进发。一路欢声笑语，情绪饱满。

下午4时许，驼队经过沙丘低谷时突然发现一处“月牙泉”，和敦煌的月牙泉很相似，就是面积小了很多，只有一百来平方米，像个游泳池，这给大家喜出望外，骆驼饮水，人们嬉水。这时突然专家通过翻译问我：“这里离小组计划的驻地还有多远。”我看着像嵌图回答：“大约还有20多里，两小时的路程。”随后我看到翻译和专家私语了一阵后告诉我；“专家意见就是在这里驻扎，在水源边驻扎有利于野外生活的安排。”我顿时傻了眼，在这里驻扎每天就要来回多跑40多里路，这对作业进度影响极大，表示反对。这时翻译又劝我说；“这是专家的意见，队里有规定，对专家的意见要先执行后请示。”我据理力争；“那是指技术问题要先执行后请示，而在那里驻扎是工作安排问题，可以不执行。”这时专家组的骆驼已经开始卸物资装备，准备安营扎寨，我也不知哪来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命令作业组的驼队继续前行，直到小组到达目的地开始搭帐篷做晚餐时专家组的驼队才沿着我们的驼印姗姗赶来。专家当然是一脸的怒气与无奈，翻译一见我就说：“专家非常生气，你等着挨批吧！”

在以后两个多月的野外作业中，我几次主动向专家请示汇报技术问题，极力显示出虚心与诚意，在作业中尽量与他同行，送水递干粮，制造和谐氛围，想依此来缓和因选择驻地不合而引起的隔阂。小组因驻地选择恰当，作业进度进展顺利，终于提前半个多月完成了任务。在拆帐篷回队时我偷偷地问翻译：“专家有没有原谅我？”翻译说：“从作业进度看你坚持选择驻地的做法是对的，但专家似乎还……”翻译笑着摇摇头。

回到队部的第二天翻译就来叫我到队长办公室，专家已坐在队长旁，看翻译和我到来就站起来指着我激动地向翻译说了一番话，我知道准是因驻地的事专家还在生气，准备接受批评和处分。但翻译经过一阵短暂的犹豫后竟向队长说：“专家说，在叶晓芳小组工作的两个多月里，伙食很糟糕，吃不上牛肉和土豆，这是俄罗斯人十分喜欢的食物，列宁都说土豆加牛肉就是共产主义呢！希望队部改进！”队长连连点头说：“一定改进，一定改进！”专家看到队长的态度和听到翻译的解释后也由怒转喜了，说着“哈啦嗖、哈啦嗖”满意地离开了队长办公室。

在走廊里我问翻译：“专家真是这样说的吗？”翻译说：“哪能呢！他狠狠地批了你一顿。但我从两个多月的野外作业中认识了测绘，认识了你，你坚持选择的驻地是正确的，所以只好由我来违反一次翻译纪律了。事后我会向队长解释清楚的，你放心。”

1960年苏联专家回国，翻译也离开了地形七队，再无联系。他叫伍长骥，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我还在想念着他，愿好人一生平安。